大唐御风记-第9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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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将功成万骨枯,我当初决定背叛你的时候,早就预料到了尸山血海。如果不是大少你英雄了得,杀光了所有的尸王龙和狂魔人,这里的兄弟说不得也是要杀的。”唐钉狞声道。
“你……”唐斗双目失神地望着一脸铁青的唐钉,默然半晌,终于忍不住微微摇了摇头,长叹一声,“这么说来,当初在醉香楼上也是你下的手脚?”
“不错,大少出外斗阵,我趁机聚集所有兄弟,开了酒窖中所有的烧春酒,邀众兄弟痛饮之后,大开四门,和大少一起并肩作战。众兄弟都以为是最后一顿酒宴,各个埋头痛饮,尽中酒里埋下的六香软骨散,不费吹灰之力就一网成擒。”唐钉沉声道。
“也许……”唐斗感伤地看了唐钉一眼,“也许我该谢谢你替我救了他们一命,如果他们忍不住冲出去动手,在那上千的尸王龙,上百的魔人夹击之下,他们又有几个能够活命。”
“大少……”唐钉紧紧咬住嘴唇,深深看了唐斗一眼,又飞快地转过头去,拼命掩饰住眼中的一线愧色。
“大少,你们兄弟也叙过旧了,你心中未解的疑团也解开了,现在应该是你孤身上路的时候了。”唐万壑紧紧盯着唐钉和唐斗脸上的表情,眼神闪烁地缓缓开口道。
唐斗轻轻叹了口气,没有说话。唐钉单手托住白玉圆盘,右手拎起酒壶,在两盏金樽中各自倒入一杯呈现琥珀色的美酒。
唐万壑抬起手,当着唐斗的面,伸指在他面前的金樽上轻轻一弹,一线绿雾从指间激射而出,瞬间溶入琥珀色的酒光之中。
“大少,请赐教。”施完毒,唐万壑脸上露出自信的微笑,抬手朝面前的酒樽做了一个邀请的手势。
唐斗狠狠地盯视了他片刻,终于缓缓从怀中取出一个小巧的黑布袋子,在袋子外侧用金线绣着硕大的两个隶书汉字“砒霜”。他伸手从袋子中抓出一把粉,用力撒在唐万壑的杯中。
侥是唐万壑城府深沉难测,看到唐斗手中的黑布袋子,也忍不住露出难以掩饰的鄙夷神色。他身边的唐钉头飞快地低了下去,不知是想要掩藏笑意,还是不忍看到唐斗大出洋相的丑态。
“大少,准备好了吗?”唐万壑以一种优雅谦和的姿态缓缓端起面前的金樽,微笑着问道。
唐斗深深望着他,猛然从面前拿起金樽,冷冷一笑:“唐万壑老儿,你真的以为这区区一杯毒酒可以毒死我唐门大少吗?”
唐万壑自信地笑道:“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大少命在顷刻还想逞威风。不如我让你死个明白,这杯毒酒正是用了提炼自尸王龙的剧毒,此毒的烈性超过绝蛊数倍,发作之猛烈迅速更是远超济辈。饮下毒酒,片刻之后,大少就会气绝,除了我的解药,天下无人可解,就算是贾扁鹊再世,神医彭娇重现,亦难救你的性命。”
“嘿嘿,你又怎么知道这杯酒中不会事先下了解药?”唐斗阴测测地冷笑道。
“哈哈哈哈,”唐万壑仰天大笑,“大少,现在想要来挑拨离间,是否有些嫌晚?唐钉走到如今的田地,早已经无路可退,他不主动杀你已经是万幸,你以为他会来救你吗?”
唐斗无动于衷地耸了耸肩膀,轻轻摇晃着手中的金樽,看杯中的美酒掀起圈圈波纹,淡淡说道:“万壑老儿,你听说过良心二字吗?”
“良心,哈哈哈哈,大少真会说笑话,你觉得我适合与你讲良心吗?”唐万壑忍不住笑得合不拢嘴。
唐斗望着唐万壑摇了摇头,一脸感慨之色:“唐万壑啊唐万壑,你也活了大半辈子,到今天你仍然不知道良心发现的可怕吗?”
“可怕?”唐万壑感到一丝好奇,不禁问道。
“你真以为人想不要脸就不要脸了?”唐斗拎着酒杯,悠闲地踱了几步,笑嘻嘻地说,“人想没良心就真的狼心狗肺了?世上哪有那么容易的事?”
“哼哼,大少高论,我倒是闻所未闻。”唐万壑沉声道。
“良心不是想没有就没有的。就拿你来说,当年你杀死自己结发妻子,难道这么多年来你从来没有一个夜晚做过噩梦吗?”唐斗冷冷地问道。
“哼!”唐万壑想不到唐斗在这个时候居然提到他心头最深的刺痛,一时之间竟不知道如何回答。
“你从来没有觉得后悔,觉得思念,觉得惭愧,觉得浑身发冷吗?”唐斗厉声问道。
“这和良心何干?”唐万壑越听越是心神不宁,不禁提高了声音。
“这就是良心!”唐斗喝道,“你以为你没有良心,其实在你心底深处,还是有一丝良心未死,也许一年,也许十年,这一丝良心早晚会在夜里浮出水面,在你心口刺上一刀,这就是良心发现的可怕!”
“少要危言耸听!”唐万壑大声斥道。
“唐钉是我唐斗的结义兄弟。我们当年杀过鸡头,喝过血酒,八拜为交,火坑一起走过,刀山一起爬过,一块杀打过仗,一块嫖过娼,一块在死人堆里喝过酒。你真的以为他会背叛我?”唐斗冷笑着洪声道,“他本来不叫唐钉,他的真名叫作赵方都,乃是一个川边的孤儿。在唐门里本来他死也不肯改名,因为他要留着自己的赵姓认祖归宗。他一生都希望找回自己的亲生爹娘。但是唐万山唐万荣作反,唐门被他们打下了十几个堂口,我们几个才十几岁的娃子几乎要被这两个老贼赶尽杀绝。是唐钉第一个站出来,他对我们说:从今以后,我不叫赵方都,我叫唐钉,唐门的一颗钉,死也要钉死在剑南。是谁救了十年前的唐门?不是我唐斗,而是我的好兄弟唐钉。现在谁还记得当年的赵方都,没有人!只有我唐斗。你真的以为他会来和我作对,来杀我这个唯一记得他本名的兄弟?”
“大少……你……”听到唐斗话,唐钉脸色顿时变得惨白,他踏前一步,面向唐万壑开口道,“门主,我……”
“老赵,我还记得你,你可还记得当年的兄弟唐斗!?”唐斗深深望了一眼唐钉,高高举起手中的酒杯,转头朝唐万壑道,“记着,这就是良心发现,干!”他双手握杯,做了一个同饮的手势。
※※※
“哼!”唐万壑一掸衣袖与唐斗一起举杯,同时饮下了杯中浸毒的美酒。
唐斗喉头一颤,咕咚一声,咽下了口中的美酒,抬袖抹了抹嘴唇,含笑道:“唐万壑老儿,你看我唐斗可曾中毒?”
唐万壑紧走几步,来到唐斗面前,上上下下打量了他几眼,却看不到一丝中毒的征兆。就在这时,他身后的唐钉猛然向前连走几步,边走边说:“门主,他……”
唐万壑猛然回转身,右手长袖一卷,整张右掌瞬间化为惨碧色,狠狠一掌印在唐钉胸口,将他的身子直打出一丈开外。唐钉仰天惨呼一声,嘴中狂喷出一飚黑血,缩在地上,疼得浑身痉挛。
“五毒摧心掌,嘿嘿,唐万壑,你果然留了一手。”唐斗冷笑着说。
唐万壑一掌击中唐钉,忽然明白过来一切,他猛然转过身,盯视着唐斗:“唐钉并没有在酒里放解药,你仍然将酒含在嘴里。”
唐斗双手一摊,笑着做了一个认可的手势,一偏头将藏在舌尖之下的酒水一口吐了出来。
“刚才你说的话……”唐万壑痛恨地一跺脚。
“不错,刚才我说的话乃是让你起疑。不过,如果你不是领教过良心发现的苦涩,我说的话怎么能影响到你的判断?”唐斗冷笑着问道。
“唐斗,你在赌赛中耍诈,又用间害我一员干将,难道以为我唐万壑会善罢甘休吗?”唐万壑厉声喝道,“来人,放……”
他刚要命令埋伏在落英林内的高手发射夜雨洗残荷,但是他的咽喉却在一瞬间被什么东西堵住了,无论如何也出不了声。他惊慌地一摸自己的面颊,却发现自己整张脸已经肿胀宛若猪头。
“怎……怎么?”他眼花心跳,双腿一软瘫倒在地,一时之间肺部一阵痉挛,仓促之间呼吸不到半点空气。
“你……”唐万壑挣扎着伸出手指,用力指着唐斗,“你……放……放……的……,难道……难道……”
唐斗弯腰蹲下身,冷冷地看着渐渐出气多进气少的唐万壑,淡淡地说:“没错,是蜂胶,嘿嘿,你吃得还直咋把嘴嘞!”
“好……好……好……”唐万壑拼尽全力说出最后一句话,终于气绝身亡。
唐斗缓步来到伯父尸体面前,用脚尖踢了踢他的身子,确定了他已经撒手人寰,随即俯下身,一把从他怀中抽出唐万壑写下的生死文书,高高举到空中:“唐万壑的手下听着,我和唐万壑已经决出胜负。按照约定,所有伯父的部属都已经归于我的旗下。还不赶快出来见过你们的新主人?”
他的话音刚落,十八个埋伏在落英林中的青氅锦衣高手已经鱼贯出林,在他的周围团团跪下。在他们身后,则是另外几排刚才押解唐门大小头目前来听雨阁的青衣黑巾高手。失去了唐万壑的领导,这群走卒宛若失去主心骨的丧家之犬,在唐斗面前五体投地的下拜,完全失去了抵抗的意志。
“快去解了我众位兄弟的酒毒,把我从中原带来的八百兄弟全部释放,若有片刻耽误,我唐斗手下可不容情!”唐斗冷然道。
“是!”这些唐万壑的旧下属忙不迭地答应,纷纷站起身准备去办事。
“等一等,将夜雨洗残荷都给我留下。这等凶器,我唐斗要严加看管。”唐斗厉声道。
“是!”那十八个暗器高手齐声应诺,齐刷刷地将十八筒夜雨洗残荷载草地上摆了一圈,随即低头倒退着离去。
趁着唐万壑的手下逐个释放唐门大小二十七头目,五大副将的功夫,唐斗紧走几步,来到横卧在地的唐钉身边,扶住他的肩膀,轻轻将他的身子抬起,伸出右手去把他的脉。
唐钉艰难地抬起头,一张青铜色的国字脸此刻已经化为紫黑色,棱角分明的嘴唇也化为黑红色,惟有他的双眼仍然明亮如星:“大少果然好手段,果然好手段。”
“阿钉……”唐斗的嗓音忽然变得格外沙哑,仿佛被人一刀割在咽喉,崩断了声带,一种沉重的悲伤弥漫在他每一口呼吸之间,几乎将他的人淹没。
“大少,我真的有眼无珠。这么……这么多年来,我……我一直以为我和你一般的英明神武。我以为我的暗器功夫……和你……不相上下……”唐钉挣扎着说道。
“你我的暗器功夫的确不相上下……”唐斗说到这里,滚烫的泪水从他细小的双眼中汩汩流下,嗓子也因此而哽咽难言。
“屁话。就是因为你一直迁就我,才让我有了野心。我唐钉和大少相比,不过是一个屁……”唐钉说到这里,嘎嘎惨笑了两声,却忍不住吐出一口黑血。
“胡说!若不是为了忌惮你……我又何必费劲心机挑拨离间,让唐万壑对你生疑。我唐斗在你的暗器攻击之下,哪里有活命的机会……”唐斗说到这里,已经涕泪交流。
“大少,事到如今,你何必再迁就我。唐万壑死后,新唐门以我为首,你知我个性坚毅果决,御下得力,如今又显露了勃勃野心,所以我决不会遵守唐万壑老儿和你的生死约定。你是怕了我和那十八筒夜雨洗残荷的联手一击。”唐钉说到这里,双眼炯炯生辉的看着唐斗。
“夜雨洗残荷算个屁,我怕的是你唐钉的春暖花开。”唐斗大声道。
“你永远是这样。兄弟永远是最好的,最强的,其他的一切都不用放在眼里。你让我这样想,也让所有唐门的兄弟这样想,所以我们跟着你血战杀场,总是信心百倍。大少,你知不知道,正是这样的你才让我忍不住想要叛出唐门,试一试自立门户的风光。”唐钉说到这里,眼中一阵湿润,故作振奋的言语中终于透露出了一丝悲伤。
“为什么?”唐斗哑声问道。
“大少,你去润州梧桐岭夺下凤凰客栈,建立凤凰赌坊,靠押风洛阳的庄,日进斗金,大放异彩。我在益州早已听得心摇神驰,忍不住要到中原一试身手。你对我说我只需在益州镇守三年。但是三年又三年,我在这里苦苦等了十年,你仍然不让我入中原。十年的时光有多漫长,大少你可知道?”唐钉说到这里,已经被五毒摧心掌毒浸透的双眼中淌下两行惨碧色的泪水。
“阿钉,我对不起你……对不起……”唐斗说到这里已经泣不成声。
“十年……当初我们约好兄弟同心,啸傲江湖,行侠仗义,扬名立万。渐渐的,行侠仗义忘记了,啸傲江湖忘记了,兄弟同心也忘记了。到最后,我只记得自己扬名立万的承诺。十年前意气风发的唐钉,如今只剩下追名逐利的唐钉。”唐钉哑声道。
“这一切都是我的错,我不该把你留在剑南,我该把你带在身边。是我负了你……”唐斗只感到撕心裂肺的内疚感宛若一把烧得滚热的钢刀在他体内纵横切割,他恨不得取代此刻唐钉的位置,让五毒摧心掌将自己一把打到阎罗殿去。
“岁月……是一块真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