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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节

湖海游龙-第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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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湖海游龙》
作者:东方玉
第 一 章

清代乾隆朝,和坤秉钧,政以贿行,弄权黩货,吏治腐败,但和坤为高宗所宠任,权势显赫,在朝王公大臣,谁不仰承他的鼻息?

真是权倾朝野,只手可以遮天!

但就在他势焰正盛之时,闹了一个不大不小的笑话!

当时就因为政风败坏,酿成川楚教匪之变,和坤又任意的稽压军报,并令各路统军将帅,虚报功绩,向坐在九重之内的皇师邀功。

就这样,和坤居然得以晋封公爵,而且还钦赐了一颗宝石顶戴。

自古以来,会做官的人,都懂得趋炎附势,和坤圣眷日隆,平日里公卿大夫和各省督抚司道,要辇货权门,巴结孝敬,削尖了头,钻尽门路,都钻不进去。

这回和坤晋公爵,钦赐宝石顶,正是大好机会,上至王公,下至司道,莫不趋之若鹜,纷纷往相爷胡同道贺。

当然,道贺是名,孝敬是实,一连几天,车水马龙,整条街上,车马塞道,大摆长龙。

和坤意气飞扬,自是不在话下,但人家既然“意思”过来,他也不好不略表谢赢,于是就在相府之中,大张筵席,作为答谢。

得能应邀赴宴的,自然都是当时在朗的王公大臣,侍郎以下的官儿,只怕连边也挨不上,酒过数巡,和坤以主人的身份,起立致谢,提到钦赐宝石顶,不觉口沫横飞,自称本朝除了亲王以外,得到这项殊荣,不过有限几人,他是年纪最轻,蒙恩最早的一个,言下大为自得。

正当主人踌躇满志,宾朋同声阿附之际,忽报中使赍旨而来。

和坤急忙具衣冠,开中门,跪迎接旨,圣谕上竟说有人参他掩饰边事,克扣军饷,姑念前功,不予深究,着即追回宝石顶。

和坤跪伏地上,汗流夹背,中使收过宝石顶,便自上马而去。

和坤平日恃宠骄横,这件事自然是大失面子,心中既惭又惧,第二天就称病没去上朝。他本是乾隆帝的宠臣,皇上听说他忽然生病,就特派太医前往相府诊治,看病赐药的太监,此去彼来,不绝于途。

和坤本来没有病,眼看圣眷仍隆,不觉稍安。过了两天,上朝谢恩。

乾隆帝在便殿召见,看他没戴所赐宝石顶,不觉问道:“前几天朕赐你宝石顶,怎么不戴?”

和坤慌忙跪倒,连连叩头道:“小臣无状,有负圣恩,陛下已经追回,臣岂敢再戴?”

乾隆听罢,深感诧异,说道:“朕并无追回宝石顶戴的谕旨。”

查问内阁和吏,礼两部,也都不知其事。和坤又惭又怒,辞帝出朝,立命步军统领和九门提督衙门,严限三日破案。

九门提督衙门,每一个人,都像热锅上的蚂蚁!

这时决近晌午,一个身穿蓝布大褂,年约五十上下的瘦老头儿,满脸大汗从侧门直奔签押房。

他还没到门口,里面已经有人轻咳一声,问道:

“是陆老总么?”

瘦老头儿忙应道:“正是兄弟。”

签押房缓步踱出一个貌相清瘦的瘦长老者,含笑问道:“陆老总辛苦了,不知可有眉目?” ’

两人一起进入签押房。蓝褂老儿双眉紧蹙,微微摇头道:“这桩事棘手的很,兄弟手下的人,从昨晚到今几个,全体出动,整个京城差不多全踩遍了,连一点眉目都没有,因此,兄弟只有来找孔师爷,帮个忙……”

清瘦老者睁大双目,露出诧异之色,望着蓝褂老儿,耸耸肩道:“陆老总要兄弟帮忙?兄弟帮得上忙么?”

蓝褂老儿道:“兄弟想来想去,只有孔师爷能帮兄弟这个忙。”

清瘦老者道:“此地没有外人,陆老总但说无妨,兄弟能够帮得上忙的地方,自当效劳,只是……”

蓝褂老儿拭了一把汗,连连拱手道:“多谢孔师爷。”

清瘦老者笑道:“大家都是自己人,陆老总还说什么客气话?老实说,这件案子,还得仗你陆老总,不然,连督帅都担当不起。”

“是,是!”

蓝褂老儿连应了两声“是”,才道:“所以……兄弟……唉,和中堂三天限期,实在太短促了,兄弟的意思,想请孔师爷在督帅面前帮着说个情,最好请督帅会同绵帅,跟和中堂讨个情,宽限些日子……”

清瘦老者一手托着下巴,微微摇头,又点点头道:

“三天确实太怆促了,这自然是他一时气愤之言,但要督师会同绵帅去讨情,只怕是不太容易吧?”

蓝褂老儿道:“所以要请孔兄帮这个忙!”

清瘦老者道:“咱们不妨跟督帅去说说看,但不知陆老哥要宽限多少时日?”

蓝褂老儿道:“不瞒孔兄说,现在兄弟是一点把握也没有,只有走一步,算一步,如能有个十天半月时间,兄弟就抽得出时间,去一趟开封府。”

清瘦老者道:“陆老哥到开封去作甚?”

蓝褂老儿道:“这件案子,兄弟自知无能为力,只好去讨救兵了,兄弟有一个师兄,姓祝,字天佑,在开封府开设天佑镖局,交游广阔,江湖上黑白两道,都卖他一点交情,不像兄弟,六扇门里的人,和道上朋友只有结怨,永远也没办法套交情的,兄弟想来想去,只有把敝师兄请来,才有破案的希望。”

清瘦老者点点头道:“这也是实情。”

蓝褂老儿又道:“只是还有一件事,也要孔兄全力相助。”

清瘦老者奇道:“陆兄还有什么事?”

蓝褂老儿道:“兄弟想请孔师爷在督帅面前,务必玉成其事,就是请督帅把兄弟的家小,收押起来。”

“收押陆老哥的家小?”

清瘦老者脸上先有惊疑之色,继而豁然笑道:“陆老哥这是苦肉计!”

蓝褂老儿尴尬的苦笑了笑道:“除此之外,兄弟实在另无善策了。”

开封为五代及北宋故都,旧称汴京,据黄河南岸,为中原首府。

城中街衡宽广,店肆殷盛。

“天佑镖局”座落在西横街底。

这里已经没有大街上那样熙攘往来的行人,店铺也疏疏落落的,并不太多,但这条街上,还是相当热闹。

热闹的只有一家,“天佑镖局”。

虽然只有他一家,可也经常挤满了半条街。

那是进进出出的镖师、趟子手、和一辆辆的镖车,有时装满了银梢的镶车,在街上摆着长龙,路人为之侧目。

四月清和雨乍晴!

金色的骄阳,照在宽阔干整的街道上,经过多少人践踏,石板还是那么泥泞!

“天佑镖局”黑底金字招牌,在阳光映照之下,闪着熠熠金光,看去耀目得很!

开封府里,共有九家镖局,家家都有来头,但论生意大,信誉好,就要推天佑镖局首屈一指。

那是因为“天佑镖局”总镖头金眼神鹰祝天佑,不但武功高强,而且在江湖上人缘更好,黑白两道吃得开。

同时,江湖上也知道金眼神鹰祝天佑有一个师弟,叫做铁翅雕陆福葆,在京里当总镖头。江湖上,虽是亡命之徒玩命的所在,但大家多少对百家总有些顾忌。

就这样,“天佑镖局”一帆风顺了二十年。

江湖上因此也有“南鹰北雕”之称。

当然,这四个字传到金眼神鹰祝天佑的耳朵里,大为不满!

那是不满人家把他和身在六扇门里师弟排在一起,但不满尽管不满,他和铁翅雕陆福葆是同门师兄弟,这是不争的事实。

同门师兄弟,总究血浓于水!

“天佑镖局”是一座五间门面的石库门房子,清水砖墙,高大的门楼前,掩映着白底黑字的“天佑”镖旗,更显得甚是气派。

两个穿着一身青布劲装的趟子手,坐在院子里一条长板凳上,翘起二郎腿,东西南北的闲吹。

这时,一阵马蹄声,从街上传来。只要听蹄声匀称有规律,这匹马一定跑得不徐不疾。

蹄声及门而止,自有门口专门接待客马的小厮,接过马匹。

接着但见从门外走进一个身穿蓝缎子长袍,年约五旬上下的瘦老头儿!别看他瘦,却生得满面红光,两鬓虽见花白,双目却炯炯逼人,腰干挺得笔直。光是从门口走进院子,这几步路就虎步龙行,气概不凡。

干趟子手的人,眼睛就要生得比狗还灵,这是职业训练出来的,他们只要一眼就能看出你祖宗八代,有没有男盗女娼传下来的劣根性?

此刻这两个趟子手,自然一下就已看出这进门的瘦小老儿决非常人!

两人不约而同,迅快的站起身来,左首一个更不怠慢,抢先趋上一步,抱拳拱手,说道:“你老找谁?”

瘦老头儿含笑还礼,说道:“老哥请了,兄弟是找总镖头来的,总镖头在么?”

一开口,就找总镖头,自然是大有来历的人!

那趟子手陪笑道:“在,在,你老贵姓,小的好进去通报。”

瘦老头儿微笑道:“如此多谢老哥,兄弟陆福葆。”

“铁翅雕”!

那趟子手吃了一惊,连忙拱手道:“原来是陆老爷,请,请,你老请到客厅待茶,小的立时进去通报。”

说着,连连肃客,把陆福葆让进了客堂,然后急匆匆往里行去。

陆福葆刚刚落坐,就有一名汉子送上荼来。

过没多久,那趟子手领着一个青衫少年走了出来。

陆福葆转脸看去,只见青衫少年约摸二十出头,生得剑眉星目,唇红齿白,好个一表人才!

青衫少年早已跨上一步,拜了下去道:“小侄祝文辉,见过陆师叔。”

陆福葆一把扶起,惊喜的道:“你是文辉贤侄,哈哈,快有十五年不见,贤侄已经长大成人了。”

祝文辉恭敬的道:“家父正在书房恭候,小侄替陆师叔带路,请。”

说着,就陪同陆福葆往后进走去。但见院子中间放着不少盆栽花卉。三面长廊,竹帘低垂,显得份外清幽!

祝文辉领着陆福葆不走中间,却朝天井右首两排盆花中间走去,掀起竹帘,躬躬身道:“师叔请进。”

陆福葆也不客气,跨上石阶,迥廊迎面,就是一个圆洞门。那是左厢,一排三间,中间是圆洞门,两边扦有一排花格子窗。正是师兄金眼神鹰的书房。

陆福葆十年前来过一次,看来还是老样子。

他刚跨进走廊,只听书房中传出一个洪亮的声音,说道:“师弟,什么风把你吹来了,快到里面坐。”

陆福葆听到师兄的声音,赶紧叫了声:“师兄,小弟是给你请安来的,”随着话声,急步走入书房。

书房,自然是窗明几净,布置精雅。在幽静的花格子窗底下,放着一张雕刻精细的紫檀靠背椅。

椅上半靠半坐着一个浓眉鹞目,同字脸的老者,右手盘着两个铁胆,左手捋着花白胡子,看到陆福葆进来,靠着的人,上身挺了挺。

陆福葆趋近椅前,神色恭敬的拱了拱,说道:“师兄,你好。”

金眼神鹰祝天佑含笑道:“师弟,十年不见,你倒还是老样子,弟妹、孩子们可好?”

陆福葆欠身道:“托师兄洪福,家小还算粗安。”

祝天佑颔首道:“这年头,大家只要平平安安扰好。”

祝文辉道:“师叔,你请坐。”

祝天佑呵呵笑道:“你看,咱们老弟兄见了面,只顾说话,连你没坐下来,都给忘了,快快请坐。”

陆福葆告了坐,一名小童送上了香茗。

陆福葆道:“师兄镖局,越做越发达了。”

祝天佑感慨的道:“混饭吃罢了,总算江湖上黑白两道的朋友,还顾全一点老交情,大家相安无事。”说到这里,忽然目光一注,问道:“师弟这次是经过开封,还是从京里来的?”

陆福葆忽然面有凄容,卟的跪了下去,说道:“小弟一家,命悬旦夕,还望师兄垂怜,赐加援手。”

祝天佑微微皱了下眉,说道:“师弟快快请起,你也是年过半百的人,这算什么?有事也该好好的商量。”

陆福葆睫承泪水,站起身道:“师兄教训得极是,小弟是急的走投无路,才来找师兄的。”

祝天佑一手捋须,问道:“你先坐下来,有事慢慢酌说,喂,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故?”

陆福葆依言坐下,接着就把和中堂被人诓去宝石顶之事,详细说了一遍。

祝天佑听完他的话,脸色一正,说道:“师弟,咱们同门学艺,情胜手足,你替官家做事,说句不好听的话,江湖上称你们是六扇门里的鹰爪,这一点愚兄不好多说,因为一个练武的人,除了像愚兄这样,干这刀头舔血的镖行生意,替官家做事,肃清奸宄,锄暴安良,也算得是正当职业。

“但一个人必须明辨是非,认清忠奸,和坤弄权黩货,祸国殃民,他是怎样一个人,你身在京城,自然比我清楚,别说丢了一颗宝石顶,就是丢了六阳魁首,也是大快人心之事,这件事,愚兄恕难相助。”

陆福葆听得汗流颊背,恭声道:“师兄教训的极是。”

祝天佑取起荼盏,轻轻喝了一口,依然放到几上,接着道:“师弟如今年过半百,已届知命之年,膝下儿女,均已成年,这种替官家卖命的事,也干了三十几年,依愚兄相劝,似乎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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