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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节

解剑天涯-第2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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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不……不止如此。”魏棋风牙齿打着战,额上流着汗,似乎说不下去。许书音接着道:“他被脱光了衣服,砍断了手筋脚筋,全身用浸过蜜糖、带着倒钩的银蛇鞭子抽得没有一块完整的肌肤。然后……然后……”许书音也说不下去了,小脸儿白得犹如一张宣纸。

“然后在烈日下全身爬满了蛇虫蚂蚁,那滋味想必是十分好受。”秋渐浓接着许书音的话悠然道。他的神情像在叙述一个美丽的故事,欣赏一场风花雪月的景致。

公孙二娘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战,定定地看着面前的人。她怀疑面前所站的究竟是一个活人,还是十八层地狱里的恶鬼。一个视残忍暴戾如快事的人,一个在叙述这样的事还怡然自得的人,实在算不得是一个人。不过接下去的话更令她牙酸:“当然,对付你我不必用这么残忍的方法。一来大煞风景,二来不必如此费力。男人对付女人的手段可以有很多种……每一种都能让你求死不能。”他的声音如沐春风,简直怡然之至,温柔之至。加之他清亮动听的声音,真让人疑心是春花秋月之下情人的低语。

公孙二娘的每一根汗毛都倒立起来,有点毛骨悚然地看着秋渐浓。

魏棋风颤声道:“公子爷,你……你不能……,这位姑娘是个好人,我们接受你任何处罚,你别为难她。”他说这话时显然是鼓起了莫大的勇气。他们二人原本可以远远的逃逸,但逃到半路终于又回头,必是担心公孙二娘为了救他们而遭遇秋渐浓。秋渐浓的手段和脾气他们是十分清楚的,倘若找不着他们,又遇上了公孙二娘,满腔怨毒之下,必定拿公孙二娘开刀。公孙二娘见魏棋风如此害怕,却还在替她求情,不禁有几分感动,心想:“这些人跟着秋渐浓,平素里必是无所不为,但看来也并非是灭绝人性的,至少还知感恩图报。”

秋渐浓放开了公孙二娘。他手一松,公孙二娘一个踉跄,倒退了几步,揉了揉手腕,只觉得全身酸软无力。秋渐浓微微转过身,侧面向着魏许二人,缓缓道:“饶不饶她是我的事,你们自身难保,却还有闲情逸致来管别人的闲事?你们背着我私自出逃,自是明了后果的,居然一点儿都不怕?”

魏棋风垂头道:“我知道。”

“那么你们二人还敢私自出逃,真是胆子不小。到底是我平素太纵容你们,还是你们觉得我太心慈手软,不会惩罚你们?”

“都不是。”许书音鼓起勇气道:“公子,我与风哥真心相恋,纵然是死路也要一起走。虽知出逃最多一线生机,但不免想试试。既然失败,我们也无怨言。”

秋渐浓微微皱眉,不知如何,现出一丝淡淡的厌恶之色。“你们是不是怪我太过无情,拆散你们这对鸳鸯?好罢,念在你们伺候我多年的份上,我给你们一条生路,免得说我无情。”他这句话令得二人眼中放光,充满希翼之色。但他顿了一顿,接下去说出的话却又令二人绝望:“我这里有一颗药,服下去自然是必死无疑,你们既然如此相爱,必定愿为对方而死。你们其中一人吞下,另一人便能活下去。你们两人之中,只能活一个。”

魏许二人相视一眼,倒吸一口凉气。这个方法对他们而言,和死路并无区别。他们二人心中均想:“若是他(她)死了,我还活着做甚?”两人一般的心思,神色十分绝望。

秋渐浓从怀中掏出一只小瓶,倒出一颗药丸。那粒药丸小指头大小,色呈朱红,在他掌心微微滚动着,怵目心惊。秋渐浓转头看着魏棋风和许书音,托着药丸的手掌微微伸向他们的方向。魏许二人不语,但也没有伸手去拿药丸。在他们心中,自然是在激烈地交战思虑。

药丸却终于有人伸手拿走了。不是魏棋风,也不是许书音。

公孙二娘看着魏棋风和许书音,心中想着:“他们情愿做一对亡命鸳鸯,也要在一起。如此情深,何必强行拆散他们?他二人逃跑后又折返来救我,可见良心未泯,不如我成全他们到底。”念及邵天冲待自己的冷淡,不由得心酸,又想:“我活在这世上,也没人会念着我。即便我死了,也没人会活不下去,反正是无所牵挂,倘若我一死能成全这对有情人,那也是值得。”她离秋渐浓最近,伸手便抢到他掌心的药丸。以秋渐浓的身手,原不会被她抢走,但他的注意力却在魏许二人身上,而公孙二娘离他也不过咫尺之遥,竟尔不提防被她抢走。她抢到手一仰头便将药丸吞了下肚,微微一笑道:“我还道有多难吃,原来只是一滚便下了肚。既然这药非得有人吃不可,那不如我替他们吃了,免得你销不出去心里不舒服。”

秋渐浓十分惊愕,立即转身,怔怔瞧了她一会,道:“你替他们吞下,这算是什么?”

魏棋风和许书音也同声惊道:“公孙姑娘,你何以如此?”

公孙二娘不理他们,说道:“我既替他们吃了这颗药,你便该放过他们了,反正只要有一人死便行,为何要活生生拆散人家一对鸳侣?”

秋渐浓凝视她半晌,脸上泛出一丝淡淡的笑意:“我说的是他们两人中有一人吞下便放了另一人,可不是你们三人中任意一人吞下,便放了另外二人。”他不再理睬公孙二娘,转过身去,冷冷道:“她死是她的事。我却不会因此便放了你们,你们二人之中,还是必须死一个!”他最后一句话说的凌厉无比,像一柄利刃刺进二人的心中。

魏棋风和许书音惨然对视。魏棋风黯然道:“我们既然决不能活着在一起,那也是命。只可惜还连累了这位姑娘。公子爷若是还念着往日情谊,请给这位姑娘解药。”他与许书音目光交汇,心中闪过的都是同一个念头。只见两道寒光微闪,他们二人竟是同时拔出一把寒光闪闪的匕首,同时的反手向自己心口刺去。其实他们心中想的都是一般:“既然活不下去,不如共赴黄泉。生虽不能同生,总算死能同穴。”但他们都不忍心将匕首刺向对方,于是便不约而同地刺向自己。这一刹那,他们都读懂了对方的心意,目光中流露出一丝凄凉和眷恋之色。

公孙二娘看着他们拔出匕首,分别刺向自己,不由吃了一惊,但距离甚遥,无论如何无法阻止,在那电光火石之间,她心中有一段极短时间的空白。原来真正相恋的人都可以将对方看得比自己生命更重要,原来死可以如此淡然,绝无悲痛,绝无惨烈,只余一丝丝凄清。

只听得“叮叮”二声,那两把匕首几乎同时坠地。魏棋风和许书音愣愣地看着对方,疑似到了黄泉,一时间愕然无法回过神。呆得片刻,他们低头看看,胸口只不过刺破些许外衣,却有两柄匕首和两粒扣子掉在他们面前。他们看看对方,再看看秋渐浓,疑惑之间,恍惚确定自己尚在人世。

公孙二娘也自失神中回过神来,定睛一看,才发现魏许二人都还活着。她讶异间抬头看看秋渐浓,见他面上漠无表情,不知喜怒哀乐。她虽不知那两柄匕首何以同时落地,但看二人的惊愕神情和地上钮扣,她也想到定是秋渐浓击落了那两柄匕首。他出手之快之准分毫不差,自见到魏许二人同时自戮,必定要心念反应极快,方能算准匕首进深度恰好及到二人衣衫,这才出手击落。事先却不见他有任何异动和神情改变。

击落那两柄匕首后,三人各有不同的惊愕反应,唯有秋渐浓的反应却极是淡然,他缓缓道:“你们两都愿意为对方而死么?宁可自己死也不愿意杀了对方?”

“是的。”魏棋风和许书音垂手答。九死一生之间,他们忽然看见生机,仿佛黑暗中出现一丝光明,以他们熟识的秋渐浓的个性而言,他既出手相救,多半不会再以死相逼。虽然不知他心意如何,何以出手相救,但多年来跟随秋渐浓的习性随之而生,一旦获释,立即垂手端立,以待处置。

秋渐浓挥挥手,说道:“走罢!”他这句话十分简单,既容易明了,又不易明了。魏许二人自然明白,是要跟着他走,但将要如何处置他们,却仍是未知之数。他们心中不免惴惴而诧异。觉得主人若是就此轻易放过自己,不免不合常理;可是若说有所处置,却又不似。

“走还是不走?”两人犹疑间,秋渐浓寒声问。

“可是这位姑娘身上的毒……”

秋渐浓不答,已先疾掠而去,转瞬淡白的背影消失于前道。

正文 第六章 不平而鸣

“等一等,公子爷!”魏棋风呼叫着跟上,许书音亦紧趋而去。行得几步,她回首对公孙二娘道:“姑娘,你等着我们替你要回解药,我定不会令你为我受累。”声音渐渐远去,只余下公孙二娘一人孤立林中,怔怔发呆。

良久,公孙二娘方自回神,离秋渐浓主仆三人远去已过了多少时辰,她已不清楚,甚至一时忘了自己曾吞下一枚毒丸。她轻轻长叹一声,缓缓回行。她素来记忆力极佳,因此那林中路走过一遍便已记得,否则也不能带魏棋风与许书音穿林而过。不久,便走出林去,回返邵家废墟附近的农家。

张裕等三人早已等候在屋内,坐立不安。东方明见她回转,竟一反常态地好声气:“终于回来了?饿了没有?过来吃饭。”

公孙二娘一怔,不明他态度何以转变如此之巨,疑惑间侧目。

“昨日原是我口气不好,以后我多加注意便是。”

“哦。”公孙二娘莫名其妙地答。忽尔想起吞下的那枚毒药,竟并不觉担忧。

过得几日,公孙二娘丝毫不觉身有毒发现象,开始觉得奇怪,于是悄悄去镇上寻访几家医馆,看了几位大夫,均说她并无中毒脉象,一时令她如坠五里云雾,心下暗暗纳罕。但日复一日,终于淡忘此事。

洪武三十年六月初八。

公孙二娘等四人终于看见曙光般感觉到喜悦,早早来到邵家废墟等候。

黄昏时分,夕阳如血般晖映于大地,淡金色的光芒愈来愈淡,柔红色的光晕令公孙二娘的脸庞泛起一层清俏,她的美有别于凌叶子的柔弱,虽不明艳照人,却清爽剔透,粉粉地让人想起婴儿的无暇。

暮霭苍茫间,两个身着麻衣的女子提着竹篮,踏着夕阳,款款出现。身影越来越近,令得四人心中同时激动起来。

走到近前,在那两名女子的惊愕目光间,四人走上前去。当先的女子年约四十许,样貌平凡得令人看完便会忘记。另一女子年方十六七岁,圆圆的双眸亮如星辰,粉红的双颊透着稚嫩,二女均陌生地看着他们而驻足。

“请问,二位可知道曾住在此处的邵家?”张裕试探着询问。

“你们?”年长的女子神色存疑,停了停道:“不明白你们在说什么,麻烦请让个道。”

“我们并无恶意,乃是为追查当年邵家的人而来,只盼得知当年邵家可还有人在?”

“委实抱歉,奴家不知道什么邵家。”年长女子客套而冷淡地说。年幼的紧跟其后,抿着双唇,双眸四顾,一语不发。

“等等,听闻你是当年邵家的丫鬟,怎会不知邵家?”

年长女子脸色微变,声音渐冷硬起来:“你们胡说什么?奴家已说了不知道,莫非你们寻衅生事不成?”她脚步微移,袖底似蓄势待发。看模样,却似是有几分功夫的。

“不不,我们当真毫无恶意。”公孙二娘带着诚意道,“我们是为他人在此守候二位,便是为探听当年邵家之事。倘若这位姑姑是当年邵家的人,敢问可记得邵天冲这个名字?”

“啊!”那年长的女子轻声惊呼,倒退一步,夕阳下脸色刷地变白,这纸一般的白却被夕阳红所遮掩,唯有眼中的惊惶破红而出。

公孙二娘心道:“这么看来,这二人必定与邵家有关无疑。” 既已确信,更踏上一步道:“这位姑姑看来是对这名字颇有记忆了,邵天冲如今尚在人世,难道你们不想见他?”

“不……不会……”那女子喃喃道。迅即变得冷淡:“你们多半认错人了,我从未听闻这名字。”

“他当真尚在人世,倘有虚言,天打雷劈。”

那女子定定凝视着公孙二娘,仿佛在衡量她话语间有几分真实性。

“他之所以不能在此守候,是因突然有了变故。我自小与他一同长大,他于六七岁之前的事全无记忆,若不是你们姑苏凌家的凌韫曾言,他长得与当年邵家庄主样貌甚象,他也不会寻亲至此。倘若你们相信我们,据实以告,我们定会带你们去见邵天冲,以证实我们所言非虚。“

那少女一直很好奇地看着他们,听得公孙二娘此言,她眨了眨双眸,似有心动之色。公孙二娘善察人意,立时便觉得攻这少女更易,于是柔声道:“这位小姑娘多半是也与邵家有关了?虽然你不见得知道当年之事,但必定知道邵天冲这个名字的?”

那少女嘴唇微翕,却被那年长的女子堵截话语:“她才多大年纪,如何会知道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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