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因爱停-第5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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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女子见二人眉来眼去情投意合,神色愈加阴沉,恰小二端着茶水从旁经过,她伸手取了茶壶,往面前的茶杯续了些水。
小二忙道:“姑娘桌上的茶壶空了吗?我稍后便添水,这壶茶却是送给那边两位客官的。”
女子冷冷道:“难道这茶水我喝不得?既喝不得就还给你。”说完竟将自己杯中的水重又倒回茶壶里。
小二满露难色,“这如何使得?”哪有自己喝过的水又给别人喝的道理。
女子怒道:“让你送去你便去,怎如此罗嗦。”左手一拍桌子,右手抓住弹起的竹箸顺势一甩,竹箸直奔小二双目刺去。小二傻站在原地,不知何处却飞来一枚铜钱堪堪击中竹箸,双双落在地上。
铜钱落地,当啷一声脆响,小二这才反应过来,顾不上茶壶,双手抱头蹿进屋内。用饭的其他客人见势不好,顿时散了个干净,掌柜的眼见着他们吃完白食跑了,也不敢出来追债。
一时,只剩下四人面面相觑。那女子掂起茶壶,复倒满茶杯,饮了一口,看往冯清蓉,娇声道:“风师兄教出来的弟子,连杯茶都不敢喝?你别怕,好歹我也算得上是你的师叔,不会要你的命,只让你吃点苦头而已。”言语方毕,右手取了茶杯,直扔向冯清蓉面门。
赵霆早护在冯清蓉面前,知道茶里有毒,不敢直接,使了个巧劲用广袖卷了茶杯,稳稳地放在桌上。
“呵呵,好个伉俪情深。冯姑娘好手段,前脚抛弃了风师兄,后脚又跟上来一个对你死心塌地的。你在这里风流快活,可知风逍遥在信源山顶生不如死。”任云珊眼光发冷,切齿道:“今日我便替师兄教训一下你这个小贱人。”说罢,自腰间抽出一柄软剑,唰得一甩,真奔冯清蓉而来。
赵霆见剑身阴森,幽幽发着绿光,不敢硬接,只运了真气应付剑招。任云珊右手使剑,左手竟不知从何处取出一条赤练蛇,咝咝吐着信子。身子腾挪跳跃之际,衣袂翻飞,不时有粉末飞出。
赵霆武功远胜过任云珊,但一要应付毒蛇,二要时刻防备她身上的毒物,竟然连过数招,丝毫没沾着便宜。他心下着急不愿多作耽搁,长啸一声,掌风如排山倒海般将任云珊推至丈外。
任云珊作势又要上前,冯清蓉自赵霆身后出来,淡淡道:“师叔赐茶,我喝了就是。先生与我的事,无需外人胡乱猜测。况且,当日是先生弃我在先,并非我负先生。如今我已嫁人,师叔何必强作纠缠。若师叔回南疆,请告知先生,从今而后,我与他两不相干。”说完,端起桌上的半杯茶,一饮而尽。
任云珊狠狠地看了她两眼,“你这种恶毒的女子有什么好,师兄竟对你念念不忘。”随即,双足拔起,须臾不见。
赵霆回过身,见冯清蓉呆呆站着,已是满脸泪痕,柔声问道:“那毒可要紧?”冯清蓉摇摇头,却是忍不住扑进他怀里,哀哀地哭了起来。
赵霆拥着她,百感交集,他早知她心里有人,也明白这段日子,她逐渐对他生了情。如今被那少女一闹腾,又勾起她心底对那个男人的思念与愧疚。虽然,她说与那人两不相干,可看这哭法,怕是一时半会忘不了这份情。她在自己面前哭过好几次,可没有一次是为了自己流泪。
店小二在屋内看那名凶恶的少女走了,当下打起精神干活,将横七竖八的桌子整(www。87book。com)理好,复又收拾桌上的碗筷杯碟。冯清蓉见他欲拿方才的茶杯,忙止住了哭声,道:“小哥且慢,这个茶杯与那茶壶有毒,待我将毒解了你再动。”
赵霆又吩咐小二道:“去打盆清水来。”小二应着很快端来了铜盆,赵霆自怀里掏出棉帕来,放入水里绞了,欲替她净脸。冯清蓉忙接过来,嗔道:“有外人在,你也不避嫌。”
她眼里染着泪意,衬得双眸如水洗的墨一般,熠熠生辉。她没有惊人的美貌,却有一双令所有人黯然失色的眼睛。莫非只看了两眼就明白,叱咤疆场从容淡定的爷怎会单单对这个女子情有独钟。
酒足饭饱,倦意渐生,冯清蓉满足地回到马车里,准备一觉睡到云门山。赵霆跟了进来,正色道:“蓉儿,日后我教你些拳脚功夫防身,免得再象今日这般。”
“我不想学,学不好。”冯清蓉懒懒应着,拳脚功夫她自然学过,可没一招使得象样,轻功也连过,迄今为止也只能翻过丈二高的围墙。张嘴打了个呵欠,躺在座位上,“再说,不是有你吗。而且,现今出门,莫弃都跟着。”
赵霆伸手帮她将垫子铺好,又从座位底下拉出一只木箱,取出一条丝被,道:“别忘盖上被子,看着凉。我到前面去,你好好睡一觉。”
冯清蓉一伸手拉住他的衣襟,低声道:“我既嫁给你,自然与先生再不相干。你不是说要我的心,我现在就给你。你甭想赶我走,别说两年,再住十年我也不会走。”
赵霆脚步一滞,双腿发软,挪动不了半步。转头去看,她晶莹的双眸正一瞬不瞬地盯着他,赵霆方要上前,忽觉体内的血液突突直跳,似乎要穿透血管喷泻而出。他轻闭了下眼睛,咬紧牙关,压下胸口说不明道不清的酸楚,扭头出了车厢。
60
60、那些往事 。。。
这一觉,冯清蓉果然睡到云门山脚才醒。赵霆掀开车帘时,她方自梦中醒来,睡眼惺忪地问:“这便到了?”
赵霆伸手将她扶起,“睡了一路,夜里怕又睡不着了。”
冯清蓉才要接话,突然闻到一股淡淡的血腥味,不禁皱了皱眉头。赵霆问:“怎么了?”
“没事。”眼尖的她已发现他右臂衣袖渗出的血迹。随即忆起那夜听到赵霆与莫弃在书房的对话,想一想便明白了。
他们两个犹如冬日的豪猪,相隔远了,感觉太冷,可离得近了,又会伤到彼此。不能动情,却偏偏生情,割腕放血只能暂且缓解,往后的日子呢,难道日日身上新伤不断?
冯清蓉小心地避开他的右手,跳下马车。迎面便是黑漆大门,门上两把铜环,上面的图案与赵霆身上玉佩的图案毫无二致。原先知道馨儿还使些性子,现今却不想纠缠了。他们在一起的时间并不多,她不想浪费在无谓的事情上。
进了门,莫非自去卸车喂马。冯清蓉望着赵霆笑,“这次还让我住柴房?”
“你想住也行。”赵霆呵呵笑,伸手抿上她鬓角的乱发,“四间屋子,你想住哪儿?”
“我与你在一处,自己睡害怕。”
赵霆心中稍动,瞧她倒是神色如常,不免羞愧自己想多了,思量一下才道:“那就住东厢房,你去收拾一下,过会就吃饭了。”
冯清蓉挽着手里的蓝花包裹心里不自觉地欢喜,赵霆真是细心,上次秦培军受伤住在正房,他怕自己想起来难受,特地选了稍远的东厢房。
屋里极干净,根本无需收拾,想来下人已经整(www。87book。com)理过了。冯清蓉将随身之物安置妥当,便往厨房去了。在京城没心情做,换了个地方,倒生出为他下厨的念头来。
四下看了看,鸡、肉、菜、蛋样样不缺。冯清蓉见旁边水缸里养了两条鱼,索性让人捞出来,剖肠刮鳞收拾好。
因格外上了心,做起饭来也得心应手,半个时辰下来,令人垂涎欲滴的晚餐就准备好了。她倒是弄得满头大汗,一身油渍,脸上也不知何时沾了灶灰,真正成了糟糠妻。
趁着婢女们请赵霆吃饭,冯清蓉快速净了手脸,换了衣服,娉娉婷婷地来到饭厅。赵霆与莫非正等着她,见她进来,赵霆含笑拉开椅子,“一路奔波,你倒是不喊累了,怎么想起下厨?”
“你猜的还是别人告诉你的?”冯清蓉有些好奇,他倒是什么都知道。
“府里的人知道我不吃鱼。”
“就你事多。”想起上次帮他剔鱼刺,他吃得似乎也不少,还说什么不吃鱼,冯清蓉嗔他一眼,去厨房另取了一只小碟。
月上中天,赵霆轻轻推开东厢房的门。冯清蓉有些困意,却没有睡着,听到门响,慵懒地问:“跟莫非谈什么了,这么久?”
赵霆坐到炕边,就着月色替她拉上丝被,“是不是白日睡多了,现在还不睡?”
“也不是,就是睡不着。”
“莫非问,你真的是冯太傅的女儿?”赵霆笑笑,适才莫非说夫人会用毒,能下厨,怎么看都不像娇生惯养的大家闺秀。他回答,她是谁的女儿无所谓,现在只是他的娘子。
“大夫人说我是朱显伦的女儿。”冯清蓉叹气,想起广隆寺的黑衣人,想起朱家的血海深仇,想起大夫人交待给她的任务。
赵霆思量了一会,问:“教你医术的风逍遥是不是定北王府的世子?”
“嗯。”轻轻点点头,想起慕容子风漠然离去的背影,想起他小心地握着秦香茗的手轻轻吹气,想起他亲自将自己许给赵霆,冯清蓉心里阵阵酸痛。她怎么都想不通,她与赵霆的亲事竟是慕容子风决定的。
“你不是朱显伦的女儿。”看着她瞬间暗淡的眸子,赵霆有片刻的黯然,随即又恢复常态,道:“别想太多,凡事都有水落石出的那天。明日要早起,歇息吧。”
算了,想也没用,把一切交给他就好了。冯清蓉挥去脑中道不明的情绪,浅浅笑道:“我睡不着,你吹个曲儿给我听。”说罢,将放在枕边的竹箫递过去。
“想听什么?”赵霆接过竹箫,放至唇边试了试音,赞叹道:“好箫。”
“箫自然是好的,半座宅院呢。”冯清蓉见他喜 欢'炫。书。网',一下子来了精神,索性坐起来,将枕头塞到背后当作靠垫倚在墙上,懒懒地道:“想听你上次吹的那支曲子,很好听。”
斑驳的月色里,她如瀑的秀发披散在肩头,显得那张小脸妩媚动人。赵霆垂下眼眸,吹出柔和低缓的旋律。冯清蓉听了心里暗气,他又是糊弄自己呢。虽然她知道的曲子少,可那曲《相思引》听过好几遍了,怎么都不是这样的调子。
赵霆吹的自然不是《相思引》而是安神定心的《月夜林风》,一曲既罢,见她仍是睁着眼睛,索性又吹了一遍,直至她合上双目,才帮她掩好被子,复又拿起箫来,细细吹出那支《相思引》。沉浸在箫音中的他却没看到,本该是熟睡了的冯清蓉偷偷露出了一丝笑容。
缠绵悱恻的旋律在夜色里回荡,回荡……
同样的月色如水,信源山顶,慕容子风手持长笛,亦是吹的同一支曲子。他的身旁,一只药罐咕嘟咕嘟冒着热气。
张生地悄悄走过来,坐在他的身旁,“给星儿熬的药?”
“是。”慕容子风放下长笛,用玉杵轻轻搅动瓦罐里粘稠的液体。张生地口中的“星儿”其实就是冯清蓉,她本名温星蓉,到冯府后改成了冯清蓉。可张生地还是习惯地称她“星儿”。
“珊儿已经下山半个月了,一丝音信都没有。是不是你说得太严厉了?你知道,她倾心于你,她如此做也是为你好,若是能籍此放下星儿又能与她结成良缘,岂不是一举两得?”
“我永远不会喜 欢'炫。书。网'一个心思恶毒的女人,也不会原谅她趁人之危。她早该知道,我对她素无好感。”
冯清蓉及笄那天当晚,他就离开了上镐,一路特意绕了好几次弯路才回到信源山,可即便回来,他依然心神不定,寝食难安,心里梦里都是冯清蓉泪光盈盈的双眼以及那双绞在一起骨节发白的双手。那夜任云珊特地做了小菜,送到他独处时经常待的洗墨崖。许是多日不曾好好用过饭了,许是她炖得竹叶汤实在太鲜,许是月色下她的绿色衣衫让他想到了故人,总是他一口气喝了半碗才察觉到汤里放了春药。
他二话未说转身跳进了洗墨池,一连七日,她在池边守着他,前两日百般挑逗,后来则苦苦恳求他服下解药。他始终没有看过她一眼,直到药性过了,自池中出来后,他严厉地说:“若你不是我师妹,我早将你扔下悬崖了。从现在开始,师门情谊已断,我不想再见到你。”
任云珊哭着跑了,听说下了山,也不知去了哪里。任云珊对他有意,他并非不知,只是他始终不肯接受她的任性,她的娇纵,她的刁蛮。她想要的东西,她会不择手段地争取,若得不到,就会想方设法地毁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