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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节

独倾秦王心:疑是故人来-第2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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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绢上写了“休息”二字递给他看,随后又指指他。

他瞥了一眼,无奈一笑。

“我也很想休息,可是这些奏章要怎么办?”他瞥了眼堆积在书案前方,有如小山般的奏章。

“咝,哎呀……”

怎么了?我的心随着他的“哎呀”无由一紧。

他边揉着脖子边对我苦笑,“脖子很酸。”

我看见他眼中黠光一闪,心下会意,默默站起,绕到他身后,长跪下去,两手搭在他肩上,轻轻为他按摩。

我不知自己为何要这样作,我已无力去想国仇家恨,爱或不爱,之所以如此,只是全凭本心。

全凭本心而已。

^炫^很久没有给人按摩了,以前在燕国时,很多人享受过我的按摩,我的亲人们,甚至我的婢女,那时的我多幸福,多快乐,思及往事,我的手不觉沉滞。

^书^“怎么了?”他低柔的疑问扯回了我的思绪。

^网^我无声继续。

“此时杀我最易得手,”他忽然淡淡开口,“就用我送你的玉簪。”他说得云淡风清,声音里甚至还带着些微的笑意。

我却因了他的话,一霎僵住,手停在他的肩上。

为什么?为什么突然说这样的话?当我正拼尽全力与自己交战,想要忘了你对我所犯下的难以饶恕的罪行,为什么要对我说这样的话?你是在提醒我不要忘记自己所背负的血海深仇吗?是这样吗?

我缓缓收回手,慢慢地堆坐下去,木然地望着他的背影。

片刻之后,他慢慢转过身来。

我和他无语对望。

我望着他,脑中似有溶岩鼎沸,点燃我所有的珍重爱恋;

我望着他,胸中似有冰雪飘飞,冰封我所有的爱恨情仇;

我望着他,眼前似有雾气缭绕,渐渐模糊我的视线,直到我的口中有湿热咸意清晰传来。

我不知自己因何要流泪,反正,眼泪就这般不由自主地一直一直流个不停。

他未如往常样见我落泪为我擦拭,只是一言不发地沉沉望我。

渐渐地,他的脸上现出笑意,那笑意越来越明显,渐至变成微微露齿的无声微笑,最后,他伸手将我扯进怀中。

我已筋疲力尽,我已无力挣扎,我放纵自己沉溺于他温暖宽厚的怀抱之中,仿似飞越千山万水的羁鸟回返旧林,仿似历遍江洋的鱼儿重归故渊,他的怀抱让我无端地眷恋,无比的心安。

“我发现一个秘密,”他低低地笑着,似是十分开心,“荀卿说:‘锲而不舍,金石可镂’,诚不我欺。”

我不懂。

他也不解释,只是搂着我,一直低低地笑。

“过几日……”过了很久,他止了笑,想说什么,却又欲言又止。

过几日怎样?

我抬起头,诧意望他。

他的脸上又现出笑意,对我一挤眼,故作神秘道,“过几日,你自会知晓。”

第48章 第二十六章:微服出游(1)

姬梅

那日,赵政神秘兮兮地对我欲言又止,却原来是要带我出宫游赏。

此刻,我们换下宫装,换上黔首服饰,二人皆是一袭白衣。

平日里见惯了穿黑的他,冷不防见他穿白,反倒有些不习惯。

穿黑的他,威严凛然;此时一身白衣的他,却别具一番翩然出尘的仙家味道,不变的是他一以贯之的英气。

自他登基,他便要我换上深紫宫装,他告诉我,那是后宫中人人艳羡,最为尊贵的颜色。

最尊贵的颜色?我不稀罕。

此次出宫,为掩人耳目,我又换回先前的白衣。他将我上上下下一番仔细打量,说我还是穿白衣更好看,象下凡的仙女。

仙女?我苦笑。

我倒真希望自己是仙女,若我是那无情无欲,超脱世外的仙人,是不是就不会有这许多牵缠不清的烦恼了?

咸阳真的很大。

秦灭六国后,赵政迁天下豪富十数万于咸阳,由是,咸阳不惟大且富庶繁华。

秦人有一风俗,每年秋收之后,行乐三日。今日正是三日中的最后一日,据说与前两日相比,更为热闹。

街衢之上,但见男女老少,摩肩接踵,好不热闹。

我看着他们,但觉活泼泼的生气和着中秋稍感灼人的暖意扑面而来。

前面不远处围了一大群人,还有人不断凑拢过去,人群中不时爆出阵阵叫好声和惋惜声。

“走,我们过去看看。”赵政拉起我的手,兴冲冲地凑上前去。

从出宫到现在,他的心情一直很好,此时的他看上去就象个久受禁制,一朝得了自由的贪玩稚子,不复半点平日沉稳庄严。

凑过去一看,原来却是个“套宝”的摊子。

所谓“套宝”就是玩者花几个钱从摊主手里买来相应数量的竹圈,然后就可用这些竹圈去套摊主摆在远处桌上的小玩意,套中哪个,哪个便归你了。只是摊主有意将桌子摆得远远的,竹圈又小又轻,甚是难套,玩者十之八九空手而归,有些人甚是不甘,有些人本想罢手,却又禁不住孩子从旁再三哭闹,只好再次掏买圈,结果还是一无所获。

掏钱买圈,不中再买,不知不觉中,玩者已是中了摊主的“圈套”。

“好象挺有意思的,阿梅,你要哪个,我套给你。”看了一小会儿,赵政扭脸问我,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

我看着他,不免被他感染,指了指摆在中央的泥塑猴子。

那猴子不若一般真猴清瘦,反是肥肥胖胖的憨态可掬,最重要的是,它是所有“宝”中最大的一个,与其它“宝”相比,套中的机会更大些。若是要赵政套别的,只怕忙到最后也是徒劳,徒劳还在其次,我们四周皆是影卫,甚至内史和郎中令本人就隐在不远的角落里,几十双眼睛都在盯着他,我不能不为他的颜面稍作考虑。

赵政顺着我的手瞄了瞄,“嗯,那只小黄狗还挺可爱的,好!等我把它套下来。”

小黄狗?什么眼神?我忍俊不禁。

他象发现了天大的稀奇,目不转睛地盯着我的脸。

怎么了?我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平日里被他这般打量已觉尴尬,逞论光天化日,人流如织;逞论暗处那几十双时刻紧盯的眼。

“你笑了?”他无限感慨道,“自你入秦以来,还是第一次见你笑,”说着,他执起我的手,声似劝诱,“再笑一次好不好?”

都说秋老虎最毒,果不虚言,此时已近正午,正是一天中太阳最毒辣的时候,火辣辣的阳光灼得我脸上发烧。

就在这时,摊主拎了一大把竹圈过来招揽生意。

赵政微叹了口气,放了我的手,从袖里摸出十枚“半两”递给摊主,摊主立时眉开眼笑,一枚“半两”即可换五个竹圈,十枚就是五十个,普通人一次买两枚“半两”的就不错了。

刷——刷——

细竹丝弯成的小圈子,挂着轻微的风声,一个接一个向着那只可怜的“小黄狗”飞去,无奈,距离实在太远,加之竹圈过于轻软,不是与之擦身而过,就是在还未靠近时便颓然落下。

不大一会儿,五十只竹圈用罄,“小黄狗”岿然不动。

我有些心虚地四下环顾,到处都是人,根本分不清哪些是影卫,但我确信赵政刚才的壮举铁定被他们尽收眼底。

我扯了扯赵政的衣角。

“嗯?怎么?”玩得正在兴头上的男人正把一只手伸进另一只的袖中往外掏钱。

我对他摇摇头。

“不要了?”

我点点头。

“不行,”他一口否决,瞟了下远处的“胖狗”,信心十足道,“相信我,这次一定给你套下来。”说完,冲我眨眨眼,“要是我将它套下来,你再笑一次给我看,好不好?”望我的炯亮眼中,尽是期盼。

我转脸看向那只笑眯了眼的“小黄狗”,轻轻点头。

“好,你等着,我就不信套不下来。”说完,他大声叫来摊主又买了一大把竹圈。

刚开始赵政还象第一次那样把竹圈一个一个甩出去,有几次差点就套到了,不过可惜,最后还是功亏一篑,后来,他停下来,看看我,又看看那只“小狗”,然后,冲我眨了眨眼,嘿嘿一笑,转脸,扬手,刷地一下,把手里剩下的几十个竹圈一下子全都甩了出去。

我一时愣住,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在抚掌大笑了,“呵呵,中了,中了,早知道这么简单,刚才也不须费那许多周张。”

摊主嘟着嘴,满脸不情不愿地取了“小黄狗”,慢吞吞走过来把它交到脸带喜色的男人手中,嘴里小声嘟囔着赵政有违规之嫌。

赵政眼神一冷,一股凌霸之气登时散发出来,摊主明显地哆嗦了一下,立时噤声,畏缩而退。

转眼看向我时,赵政的脸上又立刻现出笑容,他把“小狗”塞进我怀里,“喜欢吗?”

我望着怀中一脸憨态的小猴子,微一点头。

“这狗?”他皱眉望着我怀里的玩偶,“怎么看上去象只猴子?”

唉,这眼神真是……

我再次忍俊不禁。

“不会真是猴子吧?”他看我,一眉微挑,“是猴子?”

我点点头。

“我说你刚才为何笑,原来如此。”他自嘲地哈哈一笑,伸手拿过那只胖猴子又着意看了两眼,尔后摇摇头,批评道,“哪有这么胖的猴子,若说狗这般胖还差不多,不过看上去倒是挺可爱的。”说完,又把小猴子塞还给我,“古人千金始买美人一笑,今日我不过用区区几个铜钱,即换得美人二度展颜,何其有幸!何其有幸!哈哈哈……”说着,伸手揽上了我的腰。

我的心因为他的话,怦然而动,我闪眼避开他滚烫的目光,低头佯装去看那只猴子。

“小黄狗”在毒辣的秋阳下没心没肺地咧嘴笑着。

随后,他又领我看了会儿角抵,然后是幻术,之后又捞了会儿小鱼……

他似乎对任何事情都充满好奇,见了热闹就拉着我凑上去,见到好玩的东西,就想尝试一下。

我从未想到那个总是一脸冷凛的端肃男人,有一天,也会玩得两眼冒光,满头大汗,活象个未长大的孩子。

“小时候,回秦国以前,我和母亲躲在邯郸的乡间,那时,附近的村子每隔几个月就会有一次大集,每逢开集的日子,我就向母亲讨几个钱,你知道吧,赵国的钱象个小铲子似的,”他比划着,“不象我们秦国的钱是外圆内方的。”

“我和邻家的小孩结伴去集上玩,”他把肘支在茶桌上,撑着头,眼神幽远,“那里的集市不象咸阳这么大,却也十分热闹,什么都有,卖货的,表演杂艺的,非常有意思。”

“我们用大人给的钱,买麦糖吃,买杏汁喝,反正就是用那几个钱尽量多买些好吃的,然后一边吃一边东逛逛西逛逛地看热闹。嗯,对了,”他用另一只手拿起桌上的凉茶喝了一口,“我还记得自己当时在集上买了一根挺好看的竹簪给母后,”他眯起眼,似在竭力回想当时情景,“我记得我母后看到那根簪时,边笑边流眼泪,然后她把我搂进怀里对我说:‘我的政儿长大了,知道心疼母亲了。’”

……

他絮絮地讲了许多童年之事,不觉已是午后。

“饿不饿?”他问我。

第49章 第二十六章:微服出游(2)

“饿不饿?”他问我。

我点点头。

其实,早就饿了,不过看他高兴的样子,不忍扫了他的兴。

“怎不早说?”他轻嗔。

他抬眼冲街对面的某个角落一使眼色,不一会儿,一辆不算豪华却也十分考究的马车由远而近,停在眼前。

他拉起我,起身上车。

去哪?我以目光相询。

“到了就知道了。”他神秘一笑。'霸气书库:www。87book。com'

又是这样。

这是一家地处僻巷,独立成院的食肆,规模不大,环境却是十分清幽:轩窗通透,坐具雅洁,石砌的台阶下丛丛芝兰,静逸开放。

赵政说这是内史亲自在咸阳城中多番寻访比较后,方才选定的。

我细细地打量着这家不大的店面,还算不错。

小猴鱼肆。

好奇怪的名字。我望着挂在店铺右侧的牌匾,想起被我放在车中,赵政刚刚为我套来的那只胖猴子。

转脸看向赵政,却发现他也正盯着那块牌匾,眉峰微聚,神情古怪。他也觉得这店名很怪吧,天下有爱吃鱼的猴子吗?

店里一个食客也没有,想必内史已事先命人作了安排,然而我知道,虽然表面看上去只有我和他两个人,但那几十名无处不在的影卫必定就隐藏在我们附近——我所看不见的某个角落里。

落座不久,有小二从后面出来上菜,手脚利落,安静无声,甚至连看都不看我们一眼,似乎事先已有人刻意吩咐过,不用说又是内史。

菜,一道道摆上桌来,赵政的脸色也随之愈见沉凝。

满满一桌十二道菜,或主,或辅,多多少少都与鱼有关。

“快吃吧,不是饿了吗?”

他微蹙着眉头,夹了一箸鱼放进我碗里,然后自己也夹了一箸送入口中。

我看见他在撤箸闭口的一刹那,蓦地眯起眼,两道浓眉打了个大大的疙瘩,一霎的停顿后,才又慢慢咀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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