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煮天下:十夫九美-第4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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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她们呢……?”
漓殇 (3)
“陛下,靖王和其王夫将叛党引入山洞中,但是,秋凉天气山体极其松散,坍塌过快,恐怕……难能逃脱。”沉洛微微低头,沉痛的语气,让周围文武百官也不由心生黯然。
纳兰珑馨身体摇晃了一下,抿紧唇仍旧看着远处,“那……那……宫……”
“陛下还请节哀。”
“不……他不会死的,他答应过朕,他不会死的!”纳兰珑馨突然如疯了一般嘶声厉吼,仓皇着四下观望,“来人……给朕备马,朕要亲自去找,他不会死的,绝对不会!”
说完,径直抢过一匹官员手中的马,翻身而上。
沉洛几步上前,躬身劝道:“陛下,叛党虽尽数诛灭,但恐再生变数,还请陛下……”
“滚开!”纳兰珑馨一声怒吼,猛地一甩手,啪的一声,纤细的马鞭在沉洛脸颊上留下一条血印,“他是朕的影卫,他答应过朕……”
他真的答应过她……
幼时的她,对那个已经变得有些木呆呆的皇姐几乎没有什么印象,最多的了解,无非是母皇眼中屡屡看着她又叹气,屡屡看完了她之后又低声喃语,怎么就不像呢?
她当时还不知道母皇说的是谁,而当她长大之后才知道,母皇眼中透过她想看的是那个皇姐,比较的是那个皇姐,而她,不知为什么在母皇眼中怎么也比不上那个痴傻皇姐,怎么也不像。
父王似乎早就有自己的打算,她其实在真正开蒙之前,父王早已教了她不少东西,叮嘱她不许向别人提起,只为了能让母皇觉得她也同样天资聪颖。
央求母皇又费尽心思打点之后,替她挑选了最优秀的影卫,据说,绝不逊于当年母皇赐给皇姐的影卫。
她需要的和不需要的,父王都会千方百计替她寻来,她所有的心愿……父王说,只要坐上了皇位,什么心愿都能达成。
父王对她极好,可唯有一点,他从来不抱她,也从未像相王对待皇姐那样面露暖意融融的笑,她自问不比那个比她大两岁还会流口水的皇姐差,可是,却总有些东西,皇姐有的,她得不到。
漓殇 (4)
唯一陪伴她的只有宫漓尘,她不是储君,就没资格拥有两名影卫,而也是父王说,男子相对比较好掌控些。虽然长相欠佳,但是武功身手好,人又规矩明事理,再加上还是士族子弟,就算哪天她想要了他,也不会如山野村夫那般没见过世面。
总之,在她眼中,宫漓尘是她所见过除却父王之外最优秀的男子,甚至有时会大逆不道的想,他比父王待她更好些。
知冷知热,做事极其细心,对她的任何要求都不加拒绝,哪怕他只是个没有地位的影卫,却总能想出办法为她做到她开口要的。
白天,有宫漓尘打理她的衣食起居,陪她读书习字,下棋欢闹,晚上,有他陪在床榻一侧,不用再担心夜晚莫名其妙的杀声四起。
虽然宫漓尘的相貌确实欠佳,但是,他是待她最好的人,毋庸置疑,因为,只要是她的要求,他从来不拒绝。
而有一次宫中进了刺客,她欲要活口,却累他受伤,他也只是随意将伤口一裹,对她说:“只要属下有命拿回来的,就必替陛下拿到。属下的命是陛下的,没有陛下的命令,属下不会死。”
他答应过她的,她虽然……但是,她不想让他死……
纳兰珑馨一腔混乱奋力赶马,直出山谷口绕向谷外一侧。去年秋狩的时候,她们在山腰处发现一个山洞,好奇走下来,居然直通谷外。
落凤谷乃是北瑶国的圣地,外人绝对不许入内行猎,她当即就要炸毁山洞,却被宫漓尘劝阻了。
他说,周围的百姓绝无亵渎皇权的意思,恐怕也是生活所迫,如若不过于放肆,得过且过也算是略施恩泽。
就这样,封闭的山谷有了唯一的活路,活路……活路……
可是,却是她将这活路……变成了宫漓尘的死路么……?
不!她从来没想过要他死,就算是想借着宫漓尘的伤势,逼着他能更靠近一向有怜悯之心的纳兰珑月,让他更能掌控她……可是,她从来没想过要置他于死地!
纳兰珑馨拼力赶马,直到挥舞马鞭的手腕都开始隐隐作痛,宫漓尘答应她他不会死的,或许他正等着她去救他,他不会死的!他救了她这么多次,现在,轮到她去救他……
漓殇 (5)
突然,纳兰珑馨猛地一勒马,身下狂奔的马顿时扬起,嘶鸣着踏动蹄子,而与狂躁的马儿相比,纳兰珑馨的心却猛然间静如死水。
金黄遍地中,一个她今生再也不愿意见到的人,仍旧活着向她走过来。发髻凌乱着随风,却不显得落魄,只是平添些许沧桑和那令她恐惧的凛冽。那一身凝紫的骑马装,有些破烂,滚着泥沁着血,仿佛从一片厮杀中脱出,无端带着杀气,一步一步,沉重向她走来。
而那个她从未想过要其性命的人,却被那人抱着,无声无息在她怀中。
本是藏青色的衣袍,破碎凌乱下沾满了血和泥,几乎看不见本色。遍布污浊的脸微微垂着,就连散乱的发丝也沾着泥,随着步伐晃动,但是那动,丝毫没有生命力。
“……漓……尘……”纳兰珑馨颤抖着哽咽出声,几乎从马背上跌落下来,踉跄几步,却被珑月眼中闪烁的寒意顿时骇在原地。
她从来没见过这么恐怖的眼神,而这样恐怖的眼神,她从未想过会出现在珑月脸上。
那迷离着的目光中似乎卷着狂风又晕着悲凉,看向她的眼睛却能直入她心中,令人不禁感觉心慌意乱,哪怕她怀中有自己心之所系的人,仍旧不敢上前,就连吐出几个字,也倍感压迫。
珑月的脸上尽是血泥,道道污浊的血划过脸颊,一滴一滴落在怀中人的衣袍上,可不管是血还是汗水,也惊不醒怀中的人。
“……漓……尘……”纳兰珑馨眼中含泪,强忍着哽咽上前几步。
“站住!”珑月的声音并不大,此一时却带着难以抗拒的威严,那声音中的冷冽,犹如三九寒冬,寒彻人的心骨。
琉璃低着头跟在珑月身后,脚步同样沉重。但不是为了宫漓尘,宫漓尘是生是死向来不是她关心的,然,当她直接登上山顶顺势滚下山找到珑月,那番场景,直到现在想起来仍旧令人心寒。
从来没想过,一向言笑晏晏万事都不曾愤恨的主子,也会有这么疯狂的一天。
山洞崩塌,珑月顺利逃脱,却拼命埋头用自己的双手挖着地上的乱石泥土,刨出的土都带着血色仍旧置若罔闻,十指血肉模糊,却不慢分毫。
漓殇 (6)
待她赶到珑月身边,宫漓尘居然是被珑月用双手生生从山土中挖出来的,她恐怕永远忘不了那一幕,珑月用沾满血泥模糊一片的手指轻轻试探宫漓尘的脉搏,明明她自己也带着伤,却仍旧一意孤行将他抱起来……
珑月抱着宫漓尘一步步向前走,周身萦绕着一股连琉璃都觉得胆寒的气息,那不是杀气,更加不含分毫杀戮,仅仅是出于愤怒,就令人不敢试其锋芒。
慢慢走过纳兰珑馨身边,珑月突然转头,一双厉目横飞,伴着脸上的血污,宛如愤世的夜鬼,紧紧盯着纳兰珑馨的眼睛,一字一句道:“纳兰珑馨,你给我听着,要杀要剐你若是有本事,尽管冲我下手。但是,别动我身边的人,后果你承担不起。”
“大胆靖王!居然敢对陛下……”一名匆匆随后的官员闻言顿时大怒,然一喝之下,却对上珑月的目光,立即消了声。
“琉璃,去把御医们都找来,还有,备马车。”珑月冷声说完,挺身抱着宫漓尘径直走,一路上文武百官纷纷避让,谁也没敢再追究她的大逆不道。
纳兰珑馨从颤抖中回过神来,赶忙追上去几步,大喊道:“来人,传御医!!”
珑月的双手早就已经麻木了,她不知道自己哪来的力气,居然能抱着宫漓尘走那么远。她也不知道自己哪来的勇气,居然敢对自己一直以来避之唯恐不及的女皇说出那番话。
但她知道,她此刻说的并非虚张声势。当她被宫漓尘扔出山洞,当坍塌的山洞将宫漓尘完全埋没的时候,她终于恨了。
在那一刻,她恨的居然是自己,恨自己若是再准备的周全些,恨自己成了宫漓尘的负累,恨自己……本有能力却不作为。
在那一刻,她居然顿时明白了珑雪的心情,她也很想杀人。杀了纳兰珑馨让她不再有机会迫|害她身边的人,杀了纳兰珑馨,让宫漓尘不再那么执迷不悟任人糟蹋。
原因很简单,来到这个世上,有多少人能以命换她……?
也是直到那一刻,她才突然发现,身边的这些人,她根本承受不了失去。哪怕她十年以后终究要离开,但是,离开是离开,他们如果都能安然活下去,就不是失去。
漓殇 (7)
她能够坦然面对那些追杀宫漓尘的人永埋山底,却无法面对一个她已经熟悉的人在她面前停止呼吸,那种对死亡的恐惧,她不想再体尝第二次。
哪怕就算今日如果换了别人,宫漓尘也会以命相救……不,没有如果,宫漓尘今日救的是她。
……
天又凉了,又下雨了,短短几日便草草收场的秋狩,居然逢了两场雨,彻底打凉了这片天地。
秋狩回返队伍寂寥得犹如发丧一般,百官众人均悄无声息连大气也不敢出,虽然纳兰珑馨强撑威严坐镇宫漓尘的诊治,之后又大报喜讯说宫漓尘命悬一线却吉人自有天相,赞扬无数封赏有加,多少挽回了些女皇的尊严,也算是安抚了众人一颗惊乱的心。
可是,气氛仍旧沉凝压抑得仿佛暴雨前夜,压在众人心头不是那突如其来的刺王杀驾,也不是女皇郁郁寡欢阴沉的脸,却仍旧是那天……那一抹沾满血泥却傲然无双的身影。
然,珑月当日的一言一行,会给她日后带来多大的祸难,能想象其原因,却谁也想象不到过程和结果。
大队伍行进的极慢,只求平稳宁可风餐露宿,众人无一人有怨言,哪怕原因只是因为靖王的王夫禁不起颠簸。而女皇也早早下了命令,不能丢下靖王一行先走。
马车爬行的异常缓慢,碾压着地上混着冰碴的泥泞,这恐怕是北瑶今年最后一场雨,细如牛毛的雨丝,却冷得如冰针一般刺人心骨。
马车内的铜炉中燃着炭火,暖融融的熏着药香,软褥锦被,宫漓尘却是在寒冷中渐渐恢复些许意识。
身体仿佛被拆散了一般,哪怕略微的震动都能感受得异常真切,身上恐怕盖了不少锦被,明明皮肤已经能感受到暖意,心底却汩汩冒着凉气,似乎将五脏六腑都冻结了。
嘴唇传来略微的湿润,仿佛是用帕子浸了水,一缕一缕的温水滋润着他的喉咙。
微一皱眉,却猛然发现不对,手指微动……
“放心,没有人敢进来的。”珑月淡然却沉稳的声音入耳,平复了他些许担忧,“你的那个面具居然不能洗,又是血又是泥,一入水就花了,我觉得你并不想顶着一张花猫样的脸,就自行把它扔了,你介意也没办法,已经扔了。”
漓殇 (8)
宫漓尘几乎不可见的弯起嘴角,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他发现珑月说话总是很有意思。她不再痴傻之后,脑袋里究竟装了多少奇思妙想的东西,每一句话都令人忍俊不禁,哪怕面对压迫面对困境,仍旧能这般笑天下所不能笑。
“不用高兴的太早,你的肋骨断了三根,左臂骨折,内脏似乎也有些被压得出血,腿骨稍有裂缝。不过,你大可放心,没毁容。”
宫漓尘惨然一笑,身体内瞬间一股灼痛□□,不禁又皱起眉,这才吃力睁开眼,珑月一张脸模模糊糊映入眼帘。
马车外阴暗着,车内光线也随之暗淡,渐渐消散的朦胧却又引得宫漓尘再次皱眉,只见珑月脸上带着伤却没经过什么包扎,额头上大片的血痂,整张脸上布满细碎的擦伤,乍看之下,她倒像是毁容了一样。
替他擦拭嘴唇的手指微微抬起,十根手指上均包裹着白布,已经有些被水浸透,淡淡泛着红。
而珑月手中的帕子……宫漓尘一双如笔锋描绘勾勒般唯美的双眉瞬间拧成了麻花,那块帕子,仍旧是擦桌用的……
什么叫做受人恩惠仍旧难存感激,恐怕这就是吧……宫漓尘无奈想着,突然发现,从什么时候起,他这些古怪的想法突然变多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