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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节

你的名字我的病-第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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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母亲穿着白色的棉布睡衣,脸色和睡衣一样白。
  那时他刚刚大学毕业,在父亲的指点下开始创作作品,小冶才上大学,他第一次得知母亲得了抑郁症,严重到企图自杀。以后的日子,每一天都过得战战兢兢,生怕一早醒来母亲已经不在了。
  母亲不许他告诉父亲和小冶,联系了外公后借口散心去新加坡接受治疗,留下他和妹妹在诺大空旷的家里。
  从那时起他渐渐地开始抛弃父亲的画风,只有那样,在母亲面前他才能稍稍觉得心安。
  母亲终是舍不得抛下他和小冶,很快转为回国接受治疗,所有的一切都瞒着父亲悄悄进行,而父亲多半时间也都在外面。
  他常常怀疑母亲其实得的不是抑郁症。因为除了一个人静静地沉思,抑郁症症状并不明显。她把自己打理得干干净净,把她和小冶的生活起居也照得很好,也许她只是对绯闻不断的丈夫和名存实亡的婚姻绝望之极,最后在忍无可忍之时选择彻底离开。
  他常常想,那样凄清的月夜,母亲到底在想些什么?是父亲,还是他,还是另一个女人的孩子小冶,想到心碎?
  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从那个时候起变得不相信婚姻和爱情。身边的女孩如过江之鲫,不乏美丽的优雅的善良的聪明的,他在她们每个人身上都能找出母亲的一点影子。他欣赏她们、怜惜她们、对她们有求必应温柔体贴,却总在一段时间后分道扬镳。他不敢想未来,他的骨子里流着父亲的血,据说当初也是疯狂追求母亲的父亲所坚守不住的坚贞,他不能保证自己守得住。但是他不愿做第二个父亲那样的寡情人,不愿辜负一个像母亲那样痴情的女人,所以他选择逃避,每一场恋爱都无疾而终。
  这种状态在母亲自杀之后趋于极致。他不再靠近女人,总是远远地一瞥,然后掉头离开。他也不愿意靠近陌生人。
  父亲慌了神,第一次在他面前掉眼泪,求他原谅对母亲的背叛。外公已经去世,舅舅们对这个唯一的妹妹留下的骨血不敢掉以轻心,坚持接去了身边照顾。
  他在新加坡学习、生活、创作、接受治疗,慢慢恢复正常,直至一年前受美院院长之邀回国。
  阿戚说严格意义上讲他得的不是抑郁症,只是太伤心导致的一种精神逃避。可他觉得其实是一回事,他的精神确实出了大问题,只是阿戚不忍给他戴上这顶帽子罢了。
  这些年他强迫自己一定要恢复,因为他知道如果{炫…书…网}真的因此毁了自己,小冶的生活也毁了,她将日日生活在对母亲和他的歉疚中,他从小疼爱的妹妹,他不愿毁了她的生活。
  他没想到自己大病初愈后遇到那么可爱的一个孩子,快乐、天真、明亮,他牵着他软软的小手时,能感觉到自己的心也在轻松而柔软地呼吸。
  为什么这个孩子的母亲,偏偏却是他不齿的那种女人?他闷闷地想,不管他在心里怎样地谴责父亲,他不能原谅那些环绕在父亲身边的莺莺燕燕,她们同样是造成他母亲悲剧的原因。
  风吹得有点凉,他收拢思绪准备回去作画,一转身,发现隔壁露台上也站着一个人,清瘦的身形,长发在风中微微吹起,许是听到他的脚步声,受惊般地转过身来,姬君陶似乎看到了月光下她脸上的泪痕。
  “姬先生。”怀月迅速抹了一把脸,轻声道。
  看她吃惊的样子似乎比自己上来得更早,他一心想着自己的心事竟没注意到隔壁有人,倒惹了偷窥之嫌,姬君陶有点尴尬,只好问:“豆豆呢?”
  “睡了。”商怀月匆匆道了晚安走下露台,姬君陶听出她的声音点儿闷哑,大概是真的在哭吧。

  第八章

  怀月所在的《文化交流》杂志社是省外办下属,属于官方性质,双语月刊。虽然没有海外发行,也算是对外宣传的一个窗口,常常作为资料赠送来访的国际友人,所以省里的领导都十分重视,每一期出来都要先放到领导案头的。印数不多,装桢却无比精美。
  杂志社旗下除了这本刊物,还有文化礼仪公司,广告公司和印刷厂。杂志不用赚钱,是全额财政拨款单位,其他几个子公司却经营得很好。印刷厂是省政府的定点印刷厂,不愁没业务,文化礼仪公司披着民间的外衣替官方做事,搞个活动什么的外办经费划拨得充足,只赚不亏的主,广告收入也不是小数。所以这个杂志社是捧着金饭碗,口袋里还藏这个银饭碗,小日子过得美美的。
  怀月当初研究生一毕业,公公婆婆就通过自己的人脉给她谋到这个算是专业对口的职业。杂志社只有两个记者跑采风出简讯,其中一个还是摄影记者,编辑自己写文章的时候反倒比改别人文章的时候还多,几个栏目,甲乙丙丁,每人包一块,清清爽爽,别人做好做坏与己无关。
  怀月喜欢这里的轻松氛围,不用像老三邓缘缘那样整天疲于奔命做文化快餐,不用像在报社的老大那样拉广告拉发行,也不用像做公务员的老二那样写枯燥乏味的领导讲话。
  她原先做“文化人”板块,后来领导见她孩子小,就让改做“民俗”这一块,可能又是公公婆婆的意思,不过倒是正中她的下怀。民俗文化现成的资料多,投稿的也多,怀月因此成了编辑部里最像编辑的编辑了。
  编辑部里的人大多有背景,年纪大的居多,倒少了八卦是非,对于她的离婚,也少有人议论,到了周末还有人会善意地提醒她早早回家接豆豆,这一点让她倍感温暖。
  老社长到退休年龄了,吃了一顿又一顿的告别宴后,今天,杂志社要迎来新的当家人,据说此人之前派驻国外任了几年使馆一秘,几年后回来,上头打了招呼,轻轻松松就占了这个别人挤破脑袋谋不到的位子。
  怀月周一按惯例早早就到了办公室。
  她是杂志社里最年轻的编辑,不好意思让前辈抹桌子扫地。何况她也确实没什么事,豆豆周日晚上就去了奶奶家,周一由鲁风或鲁教授送幼儿园。自从生了豆豆,她戒掉了早上睡懒觉的习惯,即便家里那会儿有保姆在,也总是早早起来,赶在上班之前给孩子做份可口的早餐,久而久之,豆豆不在身边的时候,早上还是到了那个点就再睡不着。
  “不知豆豆今天早上吃什么呢?”她一边给窗台上的紫罗兰浇水一边想。
  紫罗兰是她有一次在老大办公室看着喜欢剪来插栽的,整个冬天都瘪瘪的,叶边上还焦了,以为冻死了,没想到过了春天看着又活了。两天不见,今天竟然开出了紫色的三叶小花。她凑过去仔细地看,浅浅的小紫花,自有动人之处,忍不住吸了吸鼻子细细地闻。
  “这种紫鸭跖草是没有香味的。”身后传来一个陌生的男人的声音。
  怀月闻声转过身去。
  眼前的男人,穿着深色的衬衫,磨得发白的牛仔裤,平头、国字脸,虽然五官说不上多漂亮,却胜在不失大气。结实魁梧、高个儿,1米68的她堪堪只到他的肩膀处。腕上的那只手表她认得,是大牌。当初鲁风买同样一款结婚对表时很让她心疼了一阵,鲁风还哄她说一辈子就买一次结婚对表,当然要买好的。如果{炫…书…网}知道这么快就要离婚,不知他舍不舍得下这么大本钱。
  陈瑞炀见对面的女子并不接他的话,只看着他的手表不吭声,只好干咳了两声。
  怀月回过神来朝他微微一笑,微红了脸道:“原来这叫紫鸭跖草,我还一直以为是紫罗兰呢!”
  陈瑞炀摇摇头道:“那可完全不一样,紫罗兰的花都长在上部,一朵挨一朵一串串似的,花团锦簇,你会对它下部的叶子视而不见,而这个紫鸭跖草,你一不小心就会忽略了它的小花,看,叶子多肥厚。而且这个只要插枝就可以存活,紫罗兰是一定要苗栽的。”
  怀月点点头,心想老大也是个文盲,还一本正经告诉自己是紫罗兰,而且也一定像她一样告诉了办公室里的同事,真是丢脸。倒是眼前这个男人,看着不像个风花雪月的人,对花倒还颇有些了解,看上去也就30多一点,这个年龄的男人花心的不少,爱花的可不多。
  陈瑞炀发现怀月又在走神,不禁有点好笑。
  他过来之前,担任外办办公室主任的好友就用一种无比羡慕的口气对他说:“杂志社可是个不显山露水的好地方,接触的不是高层就是精英,印刷厂向你交钱,广告部给你拉钱,文化公司办个活动你打报告我这儿还不得不给你批钱,杂志一年只出12本,多的时间你自己尽可以赚钱,你都掉钱窝子了。还有,咱不是老说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吗?那可是个养美女的好地方,广告公司的不用说了,我看办公室那两个小姑娘就够水灵,听说编辑部还有个大美女刚离婚,你不是一直孤家寡人的,好好选一个吧。”
  如此说来,这位就是好友嘴里的大美女了,他暗暗打量着怀月。
  怀月注意到他的目光,歉意地一笑,问:“请问你来找谁?我们9点上班,恐怕还要等一等。”
  陈瑞炀道:“我叫陈瑞炀,今天第一天来上班,想表现得好一点。”
  怀月恍然大悟,“原来是陈社长,上个星期刘副主编说过了,你好,我是商怀月,是民俗栏目的编辑。”
  陈瑞炀道:“久闻大名,我看过这几期的《文化交流》,民俗栏目给我留下深刻印象,编得很有意思;我好好补了些课。”
  怀月知道他说的是场面话,淡淡一笑道:“陈社长客气了,比起其他老师的栏目,这个是小儿科了,因为民俗本身趣味盎然,让我取巧而已。”
  陈瑞炀也淡淡地笑。环顾四周,办公室里放了三张桌子,桌面都很干净,显然刚刚擦过。靠窗的一张堆满了各种书籍杂志,只留下写字的地方。中间的一张除了电脑什么也没有,椅背上搭了一件摄影马甲,估计是个摄影记者。靠门的这张上面有个相架,他凑过去一看,是个非常漂亮的小男孩,穿一身迷彩服,一手叉腰,很神气的样子。
  “是你儿子?”他问。
  “嗯。”怀月整理完办公室,洗了手进来,顺着他的目光注视着相片里的豆豆,满脸温柔。
  “多大了?”
  “4岁。”
  “这个年龄的孩子很皮吧?带着很辛苦。”
  “还好,已经上幼儿园了。”
  怀月给他沏了一杯茶,陈瑞炀看了看,低头闻了闻,深吸一口气,小小啜了一口,赞道:“明前龙井,很正宗。”
  怀月又“嗯”了一声。茶叶是秦教授给的。每个月,秦教授都会约她出来喝个茶吃个饭,“婆媳做不成,你总归还是我的学生吧。”老师总是满脸遗憾地这样说。顺便会送点好东西给她,比如龙井茶,比如国外带回的巧克力。
  而她也会陪老师逛逛街。以前还是婆媳的时候,秦教授的衣服都是她参谋买的。现在秦教授买衣服总还是要拉上她。师生俩在一起只说豆豆说彼此工作上的事,从不说家里的其他事,其实有好几次怀月发现老师欲言又止,她都很及时巧妙地岔开了话题。她不是薄情之人,但也绝不是拖泥带水之人。
  外面有同事陆陆续续来上班,刘副主编见陈瑞炀竟然一大早就到了,很是尴尬,心想幸亏有个怀月在,要不然让新社长第一眼就看空城计,总是不太好。
  陈瑞炀不介意道:“是我报到早了,怀月的茶叶很好,我就带去喝了。”端着杯子跟刘副主编走了。
  怀月打开电脑,下一期要做端午的题材,民俗协会按她的要求给她组了一批稿件和照片,她得筛选一下。
  陈瑞炀只和大家开了一个短短10分钟的见面会。除了印刷厂在外面,一刊两公司都在这幢5层楼房里。房子原来是外办的办公楼,后来外办搬入省政府大院,这幢小楼就给了杂志社。小楼在半山坡上,身处绿树成荫,面对湖光山色,虽在市中心,却是闹中取静的好地方。
  陈瑞炀站在4楼的办公室窗前看外面马路上的车流。4年前,他是外办最年轻的处长,在一次外事接待活动中被部里的一位领导看中,推荐驻外。当时他正准备和相恋2年的女友完婚,考虑再三,舍不得放弃这么好的机会,便向她承诺等他3年任期一满一回来就结婚。
  3年中他一直洁身自好,虽然身边不乏优秀的女子,但想到对另一个人的承诺,总能守住最后的界限,没想到等来的是那人已婚的消息。更不能让他忍受的是,竟然是勾引了有妇之夫,生生拆了人家的家庭。
  他斥问她为什么,没想到她比他更理直气壮。
  她说你怎么不问问自己有多自私?你要谋你的前程是没错,可是你想过没有,一个女孩子有多少个3年好等?万一这三年里你琵琶别抱,我又该怎么办?
  他说我难道不是为了我们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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