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谅你和你的无名指 作者:龛焰犹青(晋江vip2014-08-29完结)-第7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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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他买下了海边的这间音乐小酒馆,偶尔会支起画架,重新画着这一片蔚蓝的海,然而,思念成疾,他落下的每一笔都是女孩轮廓的影子。
姚丞昊曾经说过,彼特是个非常重感情的男人,其实亦绾觉得,那个女孩被这样一个男人爱着,终究是幸福的。他一直都是站在原地的,只要那个女孩子肯回一回头,他依旧会给予她最温暖的避风港湾。
可是,亦绾,她已没有了可以回转的余地,姚丞昊和阮家明,她不知道她在他们的心目中比起身家性命来又有几分胜算,但是没有生根的感情终究是脆弱地不堪一击,她是尝过的,不想再去追究到底。
彼特知她怀有身孕,不能够碰酒精之类敏感的东西,所以只是替亦绾泡了一杯香浓的牛奶,亦绾没有胃口,她只是轻轻地摇了摇头,微笑着说道,“一杯白开水就好,微微加点糖。”这是她多年来不曾改变过的一个习惯,她开始慢慢喜欢起了这种波澜不惊的安稳与平静,但是时光却像惩罚她曾经那肆无忌惮的张扬与放肆一般,她的生活始终都是不安宁的,纷繁嘈杂,像海边猝然蹿起的一朵朵璀璨绚烂的烟花。
透过小酒馆窗明几净的大的落地玻璃窗子,亦绾看到有很多小孩在海滩边拿个小游泳圈,穿着泳衣在学游泳,有很多玩具小鸭子飘在海水上,毛绒绒的鹅黄色,一点一点随波逐流,有更小一点的小不点就拿个卡通的塑料铲子在那铲着沙子堆积木,肥嘟嘟的小手,像个小棒槌似的,手腕上的银镯子在刚刚升起的月色里,闪烁着银灰色的光芒。
虽然是入秋有点凉了,但是在海滩边玩耍的孩子们依然兴致勃勃的仿佛也不怕冷似得,一朵烟花从海边升起来,“砰”地一声就绽放了开来,红的,绿的,玫瑰色的烟花,映照在海水里,像一匹匹浆了染料的云绡绸缎。
亦绾觉得心里闷得慌,所以只是捧着那杯温热的白开水浅浅地呷了一口。因为酒馆里偶尔会有客人盈门,所以没有请服务生的彼特只得自己忙着招呼着。
亦绾一个人坐着觉得闷得慌,因为摆酒的金属架子柜台离亦绾的座位有点远,所以亦绾只是微笑着向柜台上的彼特挥了挥手,然后指着窗子外语笑喧阗的海滩示意着想一个人去海边走走。彼特也微笑着比划了一个ok的手势,但还是贴心地不忘提醒亦绾海边晚上有点凉,记得多添件外套。
烟花一朵朵地猝然绽放在海水的尽头,亦绾赤着脚踩在沙子上,沙子软绵绵的,但是入夜的海水很凉。游客渐渐变得少了,亦绾不知不觉间竟已沿着海岸线走得远了,偶尔会有顽皮的小孩子互相嬉戏打闹着,不小心撞到亦绾的小腹的时候,就会用肥嘟嘟的小手好奇地指着亦绾微微凸起的腹部,眨巴着乌溜溜的大眼睛顽皮天真地说道,“阿姨,对不起,我是不是撞疼了小弟弟?”
亦绾蹲□子摸了摸小孩子的乌黑的头发,替她小心地拍打着身上的泥沙,温柔地笑了起来。亦绾一向喜欢小孩子,她目送着她们手里攥着风车快活如小鸟一般地蹦蹦跳跳地你追我赶的。
她想起瓜渡村的那群儿时的玩伴,自从被接到城里去已经好久不曾见过的小俏妞,如今已身为人父却不幸失了最最心爱的女人的二狗子,很多很多人和事都如花影一般从眼前“唰唰”地纷飞掠过。海水没过脚背,偶尔也会溅上脚踝,那被碎玻璃碴子割碎了的脚踝和脚心里的一根根青筋,刺得她的整颗心也在簌簌跳动着。
也许是走得累了,她的鼻尖冒了一层细密的汗珠,她卷了裤脚坐在海滩上,如黑丝绒一般的夜空里有璀璨如银的星子,一颗一颗的,像翡翠簪子上的水钻。亦绾随手拣了一根孩子们丢下来的荧火棒,借着清辉的月色,在沙子上胡乱地写着什么,偶尔会有海水随着波浪拍打过来,所有曾刻下的点点滴滴都被冲刷地干干净净。
海风裹挟着一阵腥腻的海水的潮气瞬间就扑了过来,亦绾觉得咝溜溜地一阵寒冷,当她准备站起来朝回走的时候,却感到身上仿佛一阵温暖,有人为她披了一件御寒的外套。
她以为是彼特,因为自己着急着出来透口气,却忘了彼特的千叮咛万嘱咐。她正想回头说谢谢的时候,却发现身后的男人一把从后面紧紧地搂住了她的腰,那种久违了的似曾相识的温暖,那一阵清香的薄荷气息和凛冽的淡巴菰的烟草气息。亦绾猛然意识到了些什么,她早该猜到,彼特是姚丞昊最好的朋友。他如果找过彼特,那么她在彼特这儿,自然不会瞒过他。可是当她拼命地想从姚丞昊的怀抱里挣脱开来的时候,却听到他近乎哀求地低沉暗哑的声音,他说,“亦绾,就一会儿,就让我抱你一会儿,好吗?”
他的微微泛青的胡茬蹭地亦绾的脖颈有一丝薄薄的酥痒,她曾经贪念过他身上的淡淡的薄荷的清香味道,可是这一刻,她却狠下心来,狠狠地掰开了他的一根根瘦削的手指头。一根,一根,他的骨头硌着她生疼,他似乎又瘦了些许,亦绾忽然觉得心里有一丝不忍,微微扬起的下巴浸润在月色里,却是满脸的泪水。她终究是咬了咬牙,从他的怀抱里挣脱了开来。
她看到他眼底滑过的一丝失落,仿佛骤然失去最最心爱的珍宝,姚丞昊只是低着头,一向极修边幅的他,宝石蓝色本该挺括的领子却耷拉着像个泄气的小丑,领子上有酒滴在上面的印子,他是喝醉了,可是这一刻他却是清醒的。他仿佛犹豫了很久,方才不忍心地说道,“亦绾,你还是不肯原谅我……”
“原谅,那谁来原谅我,我这一辈子最大的错误就是不该爱上我却一而再再而三地重蹈覆辙着,是,是我活该被当做一颗最笨的棋子被戏弄着,你们的如意算盘都打得太响亮,我萧亦绾再也耗不起了,也不想再耗下去……”亦绾第一次那样激动地打断了姚丞昊的话,她一步步后退着,像害怕了一般,她不敢相信眼前的这个英俊挺拔的男人还会是一直站在她背后护她以周全的姚丞昊吗?
“亦绾,你听我解释,事情并非是你想象的那样……”
“那会是怎样?难道让我亲眼看到你和宋绮珞结了婚,我才真该相信,你爱我胜过你的身家性命?”亦绾苦笑着,脸上的泪早已被风吹干,挂在脸颊上,像她小时候和妹妹偷吃的糖丝一般,黏黏的,贴着人难受极了。无数多烟花从头顶上绽放了开来,红的胭脂,绿的蜡油,映得人的整张脸仿佛都熬在那油汪汪的大铁锅里,人影幢幢地倒在海水里,看不真切。
海风簌簌地吹了起来,亦绾觉得很冷,可是整颗心在胸膛里滚烫的像再也揣不下了一般。胸口闷得慌,她下意识地触到了无名指上那枚姚丞昊曾送给她的戒指,那镌刻着一生一世永不离弃的誓言,“亦绾嫁给我,好吗?”那时的她满心欢喜地像天底下最幸福的女人一般,那是求仁得仁的幸福,她得到了,却是如泡沫一般脆弱地不堪一击。
有海水拍打着礁石袭了过来,她忽然像嘲笑自己年少无知的贪念一般,狠狠地将那枚戒指给褪了下来,当着姚丞昊的面,就这么扔到了海里。
无名指上是一条条被勒出来的红印子,姚丞昊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那枚戒指就随着海潮在空中翻滚出一条绝望而优美的弧线。
可是就在那犹犹豫豫停顿地五秒之内,姚丞昊却忽然像发疯了一般地跳到了海里。亦绾想抓住什么,可是摊开手心的时候却依然空荡荡地什么也没有。
第81章 谅你和你的无名指(大结局)
因为之前搬去和姚丞昊同居的时候;亦绾就在房租费交清了之后把房间的钥匙还给了房东。
虽然亦绾的房租是一个季度交一次,如果在那三个月内搬走了的话是不会退掉房租的,但房东人还算和善;将之前亦绾交的五百元押金一分不少的还给了亦绾。
如今虽然回了a市;亦绾只是想把辞职信交给大老板;但到底因为怀有三个多月的身孕而时常会有点不舒服。她想先找个落脚的去处,但是行李箱子和衣服还留在了姚丞昊的那栋私人公寓里;她已回不去了;所以从彼特那里回来以后;她就在临近的街边找了一家还算便宜又干净的快捷宾馆歇了脚。
菲菲放心不下怀有身孕的亦绾;所以三番五次地打电话催亦绾过去和她一起住。但是亦绾又是何尝不知道现在的菲菲已经是一个头两个大了,因为徐晟屿的母亲与旁的男人不清不楚的关系;所以柳正东是气得直接把半路得来的宝贝儿子揪到医院里去做dna验定,检查结果出来的时候,全家人都炸开了锅。一直深深相信徐晟屿就是自己亲生骨肉的柳培东更是气得一口老血堵在胸口差点没吐出来。
菲菲的父亲本就有轻微的心肌梗塞加上糖尿病,自从菲菲知道父亲的病情后就很少惹过父亲生气,可是家里面的这个不安分的女人却是越来越过分。大把大把地钱攥在她手里花,可是女人的
心却是越来越放荡,竟然与会所里的那些男人勾搭上并且晚上直接就不回来了。
柳培东一开始也不是没怀疑过这个与自己长相半分不像的孩子到底是不是自己的亲骨肉,但是仿佛是越怕什么就越要来什么。他一直忍着不愿去做亲子鉴定,只是一直还坚信着枕畔的这个女人对自己是动过真感情的。打小两个人就是一个院里长大的,不说两小无猜,倒也是实打实地青梅竹马。也许是年少不知事,因着好奇心,两个人竟然初尝了爱情的禁果,那个年代,那个年纪,连生理课都不曾上过的他们,根本就不知道采取什么安全措施避免怀孕。虽然都有十七八岁了,但是在农村来说,还没有结婚就挺个大肚子是被人瞧不起的。后来那个女人怀孕了,柳培东却迫于家里长子的压力而不得不出去打工。他一直以为这个女人会把他们的孩子生下来,他一直以为她还深深地爱着自己,可是当检查结果出来的时候,柳培东整个人都彻底懵了。
可是那时的菲菲最担心的却不是父亲与那个女人之间的厮打,而是同样是最大的受害者的徐晟屿。她以为他会哭,可是他的镇定和释然,仿佛让菲菲有那么一刻是摸不透这个弟弟的。这么多年了,她一直都是拿徐晟屿当弟弟看的,曾经的自己恨得他恨得咬牙切齿,她把父亲与母亲的离婚全都推到了这个男孩的身上,如果没有他的降临,也许父母就不会分开。可是当她看着他一个人静静地坐在河畔的一块石墩子上吹着儿时带过来的口琴的时候,那样单薄瘦削的他,那样不再顽皮地把自己最好的东西拿出来讨菲菲欢心的他,他不过成了他母亲坐享荣华富贵的一颗棋子,可是当一切被狠狠地揭穿出来的时候,菲菲忽然觉得一阵心酸,眼泪倏地就滚落了下来。
其实菲菲打电话给亦绾的时候,喉咙还是嘶哑的,仿佛狠狠地哭过,可是在亦绾面前,她永远都会是一副开心果的模样。她嘱咐亦绾办了离职手续以后要好好在瓜渡村调养调养身子。农村毕竟比城市里的空气要新鲜地多,菲菲也拍着胸脯说等忙完家里这一阵子鸡飞狗跳的事就回瓜渡村陪陪亦绾,同时也把外婆的墓碑给重新修缮修缮。
亦绾挂完电话,一个人蜷缩在宾馆里的一方白色的床单上。窗廊上有人摆着一株兰花,月色里,开了一些细碎的小白花,什么都是白的,就连月光也透着一丝青粉的白。她怔怔地看着窗外的月亮,本以为会彻夜失眠,然而迷迷糊糊中她仿佛睡了过去,肚子里的孩子仿佛也知道母亲累极了似地,她不闹腾,然而每一次心跳却逼得亦绾不得不下定决心,多么艰难,孩子终究是要不得的。
第二天清晨她就去公司向大老板递交了辞职信,离职手续办得很顺利,曾经好了一场的同事也只是摇摇头仿佛不愿多说什么,亦绾懂得,生存于这个世上的每个人都在力求自保,她曾经处在风口浪尖之上,有些人躲她还怕来不及,如今她们肯伸出手来向亦绾告别,其实她就已经很感动了。
手心里攥着的是从财务部刚刚结清的两个月的工资,她想起今天其实也是自己去妇幼保健医院孕检的日子,阳历九月二十八号,每一次孕检的日子她都会记得比以前来大姨妈来的日子还准确,因为那一天将是她离自己孩子最近的一天。她曾经在b超仪器上看过她的模样,小小的一团,那一刻的心动,初为人父的姚丞昊高兴的不知如何是好,他一直都将孩子的照片储存在自己的手机里,他说,等自己的宝贝出世后,他一定要告诉她,她曾经有过怎样一位伟大的母亲。
可是如今,她怎么忍心,怎么忍心把她生生地从自己的骨肉里剥离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