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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节

长江文艺 2009年第02期-第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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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何老转只是隔着衣服感受过青青的两只大奶子的柔软和肥硕。他用这种最原始最低级最直露最吊人胃口的方式和近乎下作的办法鼓动和宣传;是为了救助这个家;让青青按摩院的生意起死回生。 
  他如愿以偿;兰高集镇上传火了;大家都有一睹青青的大奶子的愿望;连县城里有些人也慕名而至。青青的生意越做越火爆;他和青青的关系也越来越近;有事没事;他喜欢往那儿跑;除做按摩外;主要帮她拿拿主意提提建议;晚餐也有时陪她吃。 
  走进青青按摩院;青青正在为一名客人做按摩;看到他进屋;连忙招呼道;何大哥来了;先歇会吧。她的声音甜腻;让他感到如沐春风般地温馨和愉悦。店子里的按摩床上都躺着人;连新招的几个学徒手上都有活做;看来等他们忙完也不是一时半刻的事;他朝青青笑一笑;说;你忙吧;我走了。青青赶紧问;你还未吃饭吧;要不等会我给去做。他连忙扯了个谎说;不用;不用;我吃过了。说完就走了。 
  回到家里;洗也没洗就睡了。 
  第二天;天麻麻亮;水管所包了一辆“宇通”客车;把舟河流域几个村的十几个不长头发的小孩和三十几对结婚几年不孕以及患癌症死了人的家属一同接上车;名义是把他们拉到省城医院检查身体;实则是拉他们到省环保局去告状。车临开时小郭跳下车;对何老转说;何所长;我家老娘病了;我想送她去县医院查一下就不能陪您去了。何老转浑身一紧;急问;你娘得的什么病?要紧不?小郭赶快掩饰;不要紧;不要紧。车启动了;小郭还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何老转纳闷;昨天下午都看见小郭的母亲在接孙子放学;爽劲爽劲的;怎么突然病了呢?哦——他悟到了:狗日的小郭也学圆润了;怕火星子溅在身上;故意回避。 
  兰高距离省城个把小时车程;加上早晨路上车少;因而七点刚过车就到了省环保局。何老转招呼大家在局大门旁边的路肩上依次坐好;让两人牵住一块两米见方的白布;血书赫然可见;上面写着;四问省环保局长:一问舟河流域为什么每年死于癌症的病人那么多?二问为什么那么多小孩不长头发?三问为什么几十对夫妇久婚不孕?四问舟河流域的污染何日能治理? 
  旁边立刻围满了人;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发表着议论;有同情的;有感伤的;有喟叹的;有骂当官的不作为的…… 
  八点钟过了;没有局长出来过问;九点钟过了;依然没见局长的人影儿。何老转急了;冲出人群;跑进省局院内;进得电梯;直上办公楼顶层。在九层的高楼上;他顺着办公楼面盘放下条幅。白色的条幅上用黑墨写着:舟河污染;百姓遭殃;不关信达;跳楼自杀!像一条巨幅挽联;更像一匾送葬的白幡;让人闻到一种死亡的气息和一缕悲痛的肃杀。矮矮墩墩的何老转站在楼顶边沿;一身黄军服特别醒目;像一尊大义凛然舍生取义的战神。他蔸着脑壳;满腔悲愤;泪雨滂沱;声音好似从胸腔挤压而出:有良知的人们;关注一下舟河污染吧。信达化工明目张胆向舟河排污;害死了多少人?害残了多少人?天理国法何在呀! 
  楼下的人喊道;你快下来;这件事我们管。何老转说;你们的承诺太多了;一箩筐话只落了几个标点符号;没一句算数。我要和局长对话。要是局长不给个准信;我就用我这条贱命喋血省局!一边说着;他一边走到平台边缘;风一吹即可坠下的样子;把大家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急得下边的人赶紧去找局长。 
  局长出来了;他双手捧成喇叭状;郑重其事地喊道;你下来吧;我和你对话。你是一位以死抗争的环保义士;我佩服你! 
  经过众人的苦劝;还有局长的承诺;何老转下了楼。面对局长;他抱愧地笑着说;对不起您;舟河污染的事只得您出面管了。说完;便带着局长来到院子外。局长扒开人群;看着血书;望着因污染遭受摧残满脸悲戚的老百姓;低沉而惭愧地说;乡亲们;舟河流域的污染已经反映了好几年;可就是没有真正治理;这是我们的工作失职。请你们放心;近期我们将铁腕出击;坚决清除污染源头!局长后面的话讲得铿锵有力;手都捏成了拳头在暗暗使劲咧。何老转带头鼓掌;立刻便是掌声一片。何老转把以自己的名义撰写的告状信交给局长;并留下了自己的电话号码;最后他央求局长道;省局突查信达时先和我联系;我来带路;千万不能跟县局通气;以免再次走漏消息。局长笑着说;冲你对环保事业的热爱和对老百姓的感情;我答应你! 
  客车拖着大伙在省城转了一圈;中午;何老转在一小餐厅安排他们吃了一顿快餐;并每人发给五十元钱;准许他们到商场逛逛;碰到可心的东西买点带回家。大家兴高采烈你推我搡地一窝蜂向商场涌去;脸上洋溢着只有过节才有的喜意。 
  仅过了两天;何老转好像过了两年一样漫长;他在苦等着省局突查的电话;一般时候他把手机用皮套拴在腰间;可他怕听不到;就干脆把手机搁上衣胸前表荷包里;这样离耳朵近不怕手机铃响听不到。在舟河流域转了一圈;回到家;他感觉很疲惫;人一靠上沙发便睡了过去。 
  手机铃响吵醒了他;他接通手机;里面传来青青的声音;何大哥;还没吃饭吧;今天可是一个特殊的日子。何老转一愣;忙问;什么特殊日子?青青柔柔地说;今天是你的生日。快过来吧;我炒了几个菜;准备了酒;给你庆贺庆贺。本来不想去;人只欠睡;刚睡得有点投入;但经不住她的蜜语柔情的诱惑;心早就飞到了青青按摩院。乡下人;草狗子命;根本不刻意过什么生日摆什么寿筵;可这个女人心真细;竟然记住了他的生日啊! 
  看到他灰头赤脸无精打采的样子;青青怜爱地问;是不是太累了?他摇摇头;极其勉强地笑了一笑。青青赶紧打来一盆热水;递给他毛巾;劝道;先洗一洗解解乏。你都这一大把年纪;还像三岁娃儿一样信逗;跑得搀破脚趾头。他瞪着眼;问;你也以为我信逗呀?我是看不过眼;老百姓太苦了。青青说;老百姓的事有干部管;环保的事有环保局管;你何必去出那个风头。他把头沉在盆里;用手在头上脸上以及颈上狠狠地搓了几把;用毛巾擦干;感觉到头上通透多了;他接过青青的话;说;现在这种世道;都他娘的当乖孙子;公益事没人管;总得有人出这个风头呀。青青想一想也觉得对。她从里屋拿出一套衣服一双皮鞋;说;何大哥;一年上头一身黄军装一双黄军鞋;人都变黄了;换个样子我看吧。他说;这身黄蜕不掉了;它已经像皮肤一样粘连在我的肉体之上;穿别的衣服我不习惯;穿别的鞋子我不会走路。青青善解人意地说;我知道你有当兵的情结;虽然眼看腻了;但是我从心底里喜欢。说着;脸上溢满温情;眼里漾着爱怜;一双奶子傲然挺立;举手投足都在颤动;把何老转的眼睛看直了。 
  桌上摆着他喜欢吃的蒸五花肉、炸鲫鱼、卤鸡子、炒鸡蛋以及一些时令蔬菜;酒是碧潭大曲;他只喝了二两一小盅;感到头痛欲裂;醉意朦胧;支撑不住。青青忙扶着他来到二楼的单人按摩房;服侍他睡下;她弯下腰;关切地问;要不要到医院去做下检查?他摇摇头;猛然从她敞开的领口里望进去;两只肥白圆润的奶子尽收眼底;让他的每个细胞都胀满激情;他张开铁箍般的双臂趁势抱住了她。 
  派出所民警就是这个时候闯进来的;负责摄相的民警迅速拍摄下这一幕。带队民警掏出警官证说;我们接到举报;反映你们青青按摩院搞色情服务;请两位跟我们走一趟协助调查。对派出所的十几个干警;何老转都很熟;而今天来的三个民警他一个也不认识;可能是新近轮岗从外镇交流过来的;他掏出烟;每人敬上一支;心虽然发紧;但口气依旧很硬地说;到哪里去?我们可没做什么出格的事。带队的警官说;做没做你们心里清楚。如果不想把事情闹大;搞得左邻右舍都晓得;你最好跟我们走一趟。青青低着头;从来没见过这种阵势;身子剧烈地哆嗦;她扯了扯何老转的衣角;息事宁人地说;何大哥;咱们跟着去一趟吧;免得闹得沸沸扬扬满街尽知。何老转头一犟;冷冷地说;那不是咱们正派人去的地方;只怕人一去;街上传得更邪乎更龌龊。 
  正在这时;省环保执法总队的电话打来了;何老转掀开盖盒;靠近耳边;一声“喂”还未出口;站在一旁的小警察看不顺眼;走上前去夺过手机;狠狠地摔在地上;愤愤地说;真还没见过你这么硬不硬臭不臭的。何老转上前双手揪住小警察的胸口的衣服;一副要拼命的样子;青青死拉活拽才把他们扯开。 
  争吵声打闹声惊动了左邻右舍;大家拥进来看热闹。一会兰高街上传炸了:何老转老牛吃嫩草;被派出所捉奸在床。 
  省环保执法总队没有找到何老转;只能打电话到县局局长;让县局的人带路去突查信达化工。当省局的人来到信达化工时;看到的是信达化工的污水处理设备在正常运转。 
   
  四 
   
  过了好几天;也没等到省环保局的突查通知;何老转心里很失望;省局局长说得那么实诚那么坚定;怎么还迟迟不动呢?难道又发生了变故?吃过晚饭;何老转兀自转路;像着了魔一样;又来到信达化工;宛如淘金者不放过闪光的沙砾一样;他沿着信达化工的院墙睃巡一圈。站在舟河边;望着排污管口;试图发现污水外排。他手里带着相机;一旦有污水外排;他将拍摄下来。他要拿出足够的证据与黄布仁对证;让他张口结舌无话可说。然而;此时的舟河简直就像是一匹柔软的绸布;静静的;不时闪动着粼粼波光;宛如千万只明亮的眼波在凝视着乡野的秀色。 
  光线暗淡下去;夜幕像天网漫撒开来;何老转望着信达化工紧闭的铁门;望着烟筒中冒出的烟雾;望着横卧空中锈蚀斑斑的反应釜;他的心像刀剜般疼痛;狗娘养的多生产一天;排出的污水就会多出一吨;老百姓遭的罪就会多出一层;美国佬的原子弹为什么扔向广岛;为什么不扔到信达;炸它个七零八落片甲不留。还有那反应釜;红锈该把它锈穿了;要是发生爆炸那才叫过瘾咧;刺破天空的烟囟吐出黑雾般的烟气;要是一阵大风吹来;以摧枯拉朽之气势吹倒吹翻它那才解恨咧。 
  心里想着想着;恣意驰骋;充满着一种自慰的快感和复仇的快意;黑红的脸上洋溢着让人难以觉察的笑意。 
  侧门打开;走出一个人;和他对上面;惊诧地问;爸;您怎么在这儿?何老转更觉蹊跷;反诘道;我还问你为啥在这呢? 
  儿子何志雄扬了扬手中卷着的纸筒说;我受聘信达化工;做执行总裁;今天刚签了合同。 
  宛如平地起雷朗日泼雨;何老转不相信地盯着儿子;哆嗦着嘴激愤地说;一个男人;哪里不能挣钱养命;竟然跑到这里伙同他们造污设垢;贻祸百姓;我看你是吃了玉米糊又吃小米糊;糊死心了。 
  面对父亲的激愤;何志雄没有硬顶;他扶了扶玳瑁眼镜;语气低沉地说;爸;儿子虽然是一个大学生;美其名曰在省城中小企业协会工作;相当艰难。大企业只找那些有名堂的职业CEO;而像我这样的无名小卒人家从未正眼瞧过;这几年从未领过完整工资。儿子需要一块舞台展示自己的拳脚。这次黄布仁和薛玉兰两口子聘请我当总裁;我觉得机会难得;便应聘了。 
  你这是人叫不走;鬼叫飞跑。饿死也不能助纣为虐;危害百姓。你不知道信达投产几年父亲和他们斗了几年;一刻也没消停。现在你公然回来做什么总裁;你还不如拿刀把我宰了!说着说着;他从何志雄手中夺过纸筒;一把撕碎;甩在地上;呸了一口。 
  何老转像一头发怒的狮子粗暴而蛮横;既有一种恨铁不成钢的失望;更有一种对儿子和黄布仁即将沆瀣一气同流合污的义愤。何志雄并不责怪父亲;相反从心底里佩服父亲。从幼小开始;父亲给他灌输最多的是做人要心善对人要心诚干事要踏实;要像一个坚强孔武的士兵;站着是个人坐下是尊神死了要留魂决不当狗熊。何志雄记得很清楚;父亲说这些话时;眼里流过的是一种尊崇;满脸写着自豪。父亲说;这是我们连长教导我们的。我们的连长真是勇敢啦;当我们连执行任务时中了敌军的埋伏圈;连长对战士们说;你们撤;我留下掩护你们。最后当我们找到连长的遗体时;看到他的身上被刺有三十三刀;几十个敌人把坚强不屈的连长每人刺了刀。讲到这里;父亲会抹一把泪;说;做人要有人样;躺着要有躺相;死要死得高尚。父亲是个乡镇干部;家里有很多村民来访;父亲总是不厌其烦认真接待;从不打马虎眼。父亲说;对谁不好都行;但千万别对老百姓不好;因为他们是世界上最可怜最造孽的人。在他读小学三年级时;一天傍晚;他坐着矮凳趴在椅子上做作业;一个村民来访;问他何所长家在哪?一连问了几声;他未予理睬;天色将晚;作业较多;心里很急;便继续伏椅作业;刚好父亲出来;见此情景;上前一脚踢翻了椅子;扇了他一耳光;说;你是聋了还是瞎了;一个大活人问你像个大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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