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江文艺 2005年第02期-第1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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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要大份儿小份儿?放不放辣椒?第七十个到第八十个,我干脆不接了,怎么响也不接,第九十个到一百个,我又接了,我说,关门了!不卖了!第一百零一个,就是刚才那个,我声嘶力竭的喊:你有完没完?
啪!我狠狠的扣下电话。
扣下电话我突然意识到,原来我也是一个脾气暴躁的人,一个暗藏野蛮的人,缺乏修养的人,一个没有脱离低级趣味的人。
每个人都有潜力。
我们这个时代的秘史
■ 冰 竹
对于我来说,最好是去搞一个假文凭,巴兰大学的。我听说有了这所大学的文凭会很风光。你从报纸上或者从你的日常生活中经常看到听到这类事情,那些拍马溜须不干实事的官员因为形势所迫,通常会弄到一本豪华响亮的假文凭;他们还风风光光地出现在电视荧屏上。所以你就会想当然地认为我可能就是这类人物。
我想弄到假文凭的目的是为了爱格。爱格说过,我至少也得是个大学本科。其实,我是一个小偷,一个有了许多年偷龄的小偷。只不过是我的生活境遇稍微发生了一点点改变而已。我想得到一点虚构的荣耀和一点心理补偿。正是由于我的小偷生涯,我看到了或者听见了你所不能看到或听见的一些事情。我之所以将它说出来,是因为它在我心中多少有些意味。
李延,男,47岁。巴兰大学人文学院教授。发表《关于卡夫卡的文学创作构想》和《马尔克斯与〈家长的没落〉》等论文多篇。出版有论文集《文学的重构》,《小说的原初体验》。
千万别误会,我不是一个文学爱好者。它是我从教授李延家出来时,顺手牵羊从他的书桌子上带出的一本杂志上看到的。我记不清楚那是第几次行窃。从教授的屋子里出来的那天,我拿着他的钱去了杨湾小区的一家牌铺,在那里打了几天的牌。我除了偷东西以外便无所事事,靠打牌混混日子。我赢了不少的钱,并非我的牌技好,是我的火气好。每当我急需某一张牌的时候,那张至关重要的牌便被我取了过来。同我一起打牌的三位女子开始联手对付我,但也无济于事。晚上九点二十五分,我有些支持不住,胃开始剧烈地蠕动起来了。于是我对女人们说,去吃饭吧。
赢了钱就想走人?坐在我右边的女子说。
右边的女子穿着一件褐色低领的紧身衬衫,两只乳房松弛而硕大。她叫赵小娥,三十八岁。
总不能无休止地打下去吧?山高路远,绿水长流。我说。
后面的那句话也是我从教授那儿偷来的。那天晚上,我翻遍了教授的书柜,试图找出他放钱的地方。后来,书房墙壁上挂着的一块“山高路远,绿水长流”题辞的檀木匾进入了我的眼帘。檀木匾做得精致,上面的字肯定是一个很有名气的书法家写的。我从电视剧《康熙大帝》那里得到了启示,“正大光明”的匾后藏有康熙遗旨。我取下“山高路远,绿水长流”,从一块松动的砖片里取出了一笔数目不小的钱。
算了,别打了,我的精神也有些不济。坐在我左边的女子说道。她叫张翠花。她的眼角有一团白色的眼屎,都两天两夜没回家了。回去老公还不知怎么说呢。
这下好了,我终于有了可以走脱的机会。
散摊后,张翠花提出要吃一顿。我说请她们的客,赵小娥却回了一句:废话,你赢了这么多钱不是你请客还有谁请?她说话的语速有些快,显得很不耐烦。
我带着三个女人走进了桃源酒家,一家位于滨湖西路档次居中的酒店。我们找了一张靠近窗边的桌子坐下,还是按照打麻将时的位置坐着,赵小娥坐在我的右边,张翠花坐在左边,刘阿桃坐在我的对面。我叫酒店的小姐过来。三个女人不等我说话,自作主张地点了一桌丰盛的菜,分明是想敲我一下。当然,我也无所谓,反正总是她们捐的钱。我问她们是否喝一点酒。赵小娥第一个响应,她说,当然要喝!
我点了零点啤酒。酒席上,张翠花非常健谈,她从七岁放牛十五岁进城顶职当工人到十七岁找上了一个没有多大用处的男人,一直说到现在下岗。刘阿桃沉默着,盯住邻桌的一位秃了顶的男人看。赵小娥朝我要了一支烟,点着抽了起来。透过烟雾,我看到她的眼光有些闪烁。女人们都能喝,这是我没想到的。时间没过多久,桌子底下就横七竖八地排满了喝空了的啤酒瓶子。当然,女人的脸上也都或深或浅地挂起了红晕。
酒至中巡,在桌子底下,我大腿的内侧伸进了一只胖乎乎的手,从右边伸进来的,赵小娥的手。那只手被墙壁上反射过来的半明不暗的灯光照着,光滑圆润。打牌的时候,由于我的注意力过度集中在牌局的变化上,赵小娥的手没能引起我的注意。她的手保养得那么好。
赵小娥的手伸进了我的裤裆里,那是我的“生命的起源”第一次接受女性的抚摸。我今年十九岁。每当我在大街上游手好闲或寻找下一个目标时,那些衣服穿得裸露而丰韵的女性,她们如鲜花一般的屁股在我眼前浮动,我就会有莫名的冲动。
酒精使我的血液倒流。我不堪忍受。
到了十点半钟。准确地说,是到了十点二十八分。张翠花提出要回家。桌子上的菜还剩下三分之一。刘阿桃叫来酒店的小姐将剩余的菜打了包,分成了三份,赵小娥将自己的一份让给了张翠花。
我喝得晕晕乎乎的,沿着滨湖西路走到了南湖边,在一棵枯死的垂柳下面坐了下来。凉风一吹,酒力发作,我吐了起来。这时,我感觉到一只手在轻轻地拍打着我的背部,我受到惊吓,酒醒了一半。背后传来一位女人的声音:酒量不行呀,连一个女人都不敌。
是赵小娥。
我转过头来,又见到了赵小娥那闪烁不定的眼光。我说:你怎么还没回家?
我怎么能回家呢?赵小娥说道。
你没有家?
有啊。赵小娥说。不能陪你坐坐?
天上没有月亮,几颗星星挂在那里显得分外的明亮。赵小娥不由分说地将我拉进了旁边几棵茂密的白夹竹桃树下,拍打了几下我的背部,说,酒醒了吗?
当然,我又没有喝醉。我说。
赵小娥不安分的手又开始活跃起来。她解开我的裤子,抚摸着我。我的血液再次膨胀起来。我不由自主地将她搂在怀里。而且越搂越紧。赵小娥很快脱下了自己的裤子,光滑圆润的手牵引着我笨拙地跳进了幸福的深渊。
感觉怎样?待我平静了下来后,赵小娥说。
很好。我说。
第一次?
是的。
给钱吧。
你是什么意思?
你不明白?把我今天输给你的钱还给我。那是我一个月的生活费,我不敢将它输掉。这很公平。赵小娥说。
我认为这并不公平,我将一生中的第一次草率地交给了一位三十八岁的女人,而且是在一笔八百块钱的交易中完成的。
赵小娥将钱装进衣袋里,拍了一下,走了。我望着她的背影,觉得她非常丑陋,亦如教授李延一样。
潜入教授的家中是在一个白天。每一次着手行动之前,我都要进行精心地策划,而且成功率很高。对教授下手是经过三天的策划后进行的。教授的住房结构和地形都有利于我的正常工作。那天,我趁着教授夹着黑色的讲义夹走出家门后,便潜入了他的家中。这次行动差一点让我失了手。
我翻乱了他所有的书籍,我认为教授有可能把他的钱藏在某一本书里,后来证明我是错误的。当我从“山高路远,绿水长流”里面拿出一笔数目不小的钱时,我觉得我的任务完成得很出色。拿到钱后,我对教授宽大的书桌上一个精美的相夹感了兴趣。发黄的相片上的那个女人十分美丽,两个迷人的酒窝源源不断地送出醉人的蜜意。相夹被一圈黑花嵌着。我惊叹,这世上居然有如此美丽的女人。她是教授的妻子?
正看着相片发呆,一阵门锁转动的声音传进了我的耳朵。我警觉了起来,赶忙躲进宽大的书桌下面。我听到教授的脚步声,走进书房的脚步声,不慌不忙的。他走到书桌的旁边拉开藤椅坐了下来,点燃了一支烟。脚上的一双擦得锃亮的皮鞋在我面前晃悠。他穿着一条白色棉裤,裤门上有几滴隐约的尿迹。教授坐在椅子上捧着那张发黄的相片看了很久。我很紧张。我掏出插在腰间的匕首,作好了被他发现的准备。
奇怪的是,教授精神恍惚,他根本没有在意周围的变化,甚至连那块“山高路远,绿水长流”的匾从墙壁上被移到了地面都没有觉察到,他眼神散乱,目光游移。后来又捧着一本书看。我猜想他根本没有看进去。他放下手上的书,起身快步地走到书柜边,从一堆书籍的底层抽出一本已经翻乱了的书来,又走到书桌边的藤椅上坐着。这回他读得很投入。接下来发生的事情使我始料未及,教授拉开了裤链,一只枯瘦的手伸进裤门。那本书从他的手上滑落,掉到了我的面前,我分明看见了书上的几行黑体字:
……一想到他那肿胀、充满肉欲、长而坚挺的男根时,她的心就狂跳不已。当时,他欺瞒了她,他把她带到了欢愉的性欲顶端……
他妈的。我在心里狠狠地骂了一句。将李延在讲台上面的形象同刚才发生的事情联系在一起,我差点扑哧地笑了出来。关于李延生活中丑陋的亮点,被我,一个躲藏在他书桌下面的小偷所证实。真是有些滑稽可笑。
李延瘫软了下来,坐在藤椅上抽了一支烟,然后上了卫生间。趁他上卫生间之际,我赶紧溜了出来,并且带走了那本书。
在同赵小娥发生关系的第二个星期的星期三,我又开始着手下一次行动了。
我选好了时间和地点。那天夜里天气晴朗,满天的星斗,天蓝郡别墅区的富人应该早已进入了梦乡。我腰间别着两把尖厉的匕首出发了。做小偷的感觉紧张害怕而又刺激。我沿着茂盛的柳树和夹竹桃的南湖边穿行,中途遇上了一对夜不归宿的青年男女。小男孩的左手放在那个女孩子的裙子底下,女孩子哼哼叽叽地发出呻吟。我在心里骂了一声,他妈的,真倒霉。这种事情很容易与我的行动犯忌。我有一种预感,今天晚上一定会失手。我犹豫了一阵子,然后继续朝着预定的目标行进。我不想放弃已经做好了充分准备的行动。哪怕是失手。
来到天蓝郡,刚刚爬过院墙,黑暗中窜出一条狗来,应该是一条白色的狗。那条高大威猛的狗猛地向我扑来,将两只前爪搭在我的前胸上,它没有叫。它应该叫。它不叫更激起了我的斗志。你就那么有把握能够斗赢我吗?你想成为狗中英雄吗?我用左手挡住狗,腾出右手,从腰间掏出尖利的匕首,准确无误地将它送进了狗的喉管。狗哼了一声,扑倒在地下。温热的血液喷射了我一脸。
杀死了狗,我来到这间别墅的窗子下面,察看了一下地形和房屋的结构,然后沿着一道冰冷的排水管爬上了二楼。我用匕首撬开塑钢玻璃的窗栅,从窗子外面跳了进来,屋子里光滑的地板让我滑了一跤。“扑嗵”一声,我摔在了地板上。此时,房子的灯已经亮了,响声已经惊醒了房子的主人。
灯光下,我发觉自己进了这家主人的卧室。一位头发蓬乱的女子用惊恐的眼睛瞧着我。两片湿润的嘴唇张开着,定格在她苍白的脸上。
别喊。我说。
女人很冷静,她用右手拂了一下掉到眼帘下面的一绺头发,说道:你是小偷吗?
她的声音有些发抖。我当然不会说我是小偷,知道自己没有能力创造了不起的财富,也没有什么遗产可以继承。如果说要继承的话,只能是挂在我家老屋门前的那只我祖父用过的木犁。我的父亲将他一生的汗水在那上面洒尽。我忽然觉得面前的这位女子愚蠢得可爱。
我不是小偷,但没有钱用。
拿着凶器来借钱不是小偷也是强盗啊。
女人眼睛里的恐惧似乎已经消失,剩下的只有忧郁。我知道自己没有退路,便将沾染狗血的匕首在衬衣的袖子上擦了擦,别啰嗦,快将钱交出来。
女人穿着睡衣从床上爬了起来,甚至没有穿上衣服的打算。她将浓密的黑发向后拢了一下,说道:别怕,屋子里没有别的人,钱我会给你的。能不能先去洗一下脸?我怕见血。
女人软软的语言使我差一点失去了应有的警觉。我握紧匕首的手松弛了下来。我开始搜索其他的房间,看看有没有其他的人存在。女人跟在我的后面,说道,我已经说过,这屋子里没有其他的人,他半年都不会回一次。钱我这里多得没有什么作用,如果缺少的话你可以拿去用。
我明白,这个女人不会对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