浊水逐清尘-第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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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明白他的意思，我知道他为什么睡不着。可是我……我从没想过要和他……
咬着下唇，我转着眼珠往别处看，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笑笑……”他的气息忽然重了起来：“你……你别这个样子好不好？”
他捧起我的脸：“虽然我不会强迫你，可我也是个正常的男人。和你在一张床上会发生什么事情你知道吗？”
“我想离你近一点，可又不敢太近……”他的声音沙哑起来，抱着我，亲了亲我的额头。
“我该怎么办才好……”
他喃喃脱口的话语，也是我脑海中的问句。
是啊，我该怎么办才好。
迷茫混乱的踏进诊室，刚坐定，项阳就快乐的推门进来。
“水医师！”他兴奋的摇了摇手中的纸：“我申请做你的助理，院里批了！”
我一愣，想起昨天决定离他远一点，却忘了答应他做助理的事情。顿时满心不快。
我羡慕他阳光灿烂，可我不想被他灼伤。
“嘿嘿，那，以后就请水医师多多指导了！”不等我说话，他已经拉住我的手，用力摇了两下。
接下来几天，他简直成了我的跟屁虫，每天呆在我的诊室里不说，就连我上厕所，他几乎都想跟着去。他又机灵，每天中午勤快的跑去医院食堂买两人份的午饭，很快就把我的口味饮食习惯之类的摸透了。
伸手不打笑脸人，我也知道这样的道理。虽然很烦他这样，也总是习惯的摆出冷冰冰的样子，可他那努力讨好一样的行为，只怕是人都难以拒绝。
这天下班，他笑嘻嘻的问：“水医师晚上有空吗？一起吃饭好不好？”
我想也不想就摇头，正要离开，却听见他失望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水医师，你是不是很讨厌我？是不是我什么地方做的不好让你生气了？”
我回头看他，小伙子靠在桌子上，帅气的脸上全是沮丧和难过，不由心软，说：“没有，你很聪明，做事也很好。”
他除了那天的冒犯之外，的确再没做过什么越矩的事情。老念着那么一点小事就对他横眉冷对刻意疏远，倒是我太小心眼。
我对他抱歉的笑笑：“我不讨厌你，我只是不太习惯和人接触罢了。”
他的眼神瞬间重新明亮起来，两步跨过来拉着我的胳膊说：“真的？！那今天晚上我请客，感谢你愿意收我做助理！你不知道，咱们科好几个和我同样水平的都想跟着你呢！”
我这么受欢迎？不禁有点好笑，还多少有点……高兴。
有点高兴的结果就是我最终还是坐在了一家挺大但是不怎么上档次的餐馆里，项阳的面前。
和不怎么熟悉的人一起约会般的吃饭，印象中这样的经历真是少之又少。我从小，眼睛就总追随着唐家兄弟，玩耍嬉戏，只和他们一起。
不过就像唐麒说的，适当的尝试一些新内容，的确感觉不错。项阳很健谈，虽然比唐麒的口才差了十万八千里，可他说的很多事情，听上去也蛮新鲜的。
小餐馆里闹哄哄的，项阳说话都要大声，他说：“冬天这家的火锅很好吃，到时候我们一起来！”
我犹豫着点头，毕竟这家店看起来似乎不怎么干净。
出门时看了看店名，得门酒家。我忽然想，不知道唐麒坐在里面会是什么样。
项阳坚持送我回家，我坚决拒绝并且抬脚就走。可是项阳追上来，嬉皮笑脸的边走边说话。我在肚里无奈叹气，好吧，我的确不知道究竟用什么方法才可以拒绝他。
没想到我们竟然散步一样走了小半个城市。快要走到金水花园，项阳赞叹起来：“水医师你住这里啊！这地方的房价简直是天文数字，啧啧……”
我已经不想和他说什么，却在眼角余光里看见一辆黑色的车子无声息的缓缓滑到身边。看不出唐麒的表情，却能看见他注视项阳的阴婺视线。
我心惊，没来由的想立刻跟他解释，我跟项阳只是同事关系而已。
可他收回目光对我笑了一下，笑容干涩，然后开车从我们身边穿过，进了大门。
09
不对他解释又能怎样？站在门口平复一路跑进来的喘息，我有点诧异我是不是反应过度。只是和同事一起吃饭再散步回来而已，对一般的上班族而言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然而莫名的心急，还是挥之不去。喘着气去开门，越急越打不开。
“笑笑！”他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我的钥匙一下掉在地上。
回头，看见他眼中的酸涩迅速变为喜悦。我愣住，闻见他身上有些烟味。
“我去花园抽了支烟。”他笑着打开门，把我拉进来。
“你刚才那么紧张的跑回来，怎么了？”他笑吟吟的问。
“没什么……”心里挣扎一下，还是老老实实得对他解释：“我和项阳一起吃了晚饭，然后他非要送我回来，然后遇上你了。”
他转过身来，眼神是深暗的黑：“笑笑，你这么紧张的解释，是为什么？”
我张口结舌：“那个，你别误会……”
他慢慢踱过来，把我压在墙上用双臂圈起来，深邃的眼看着我。他身上散发出很强烈的压迫感，我有点怕，却又挪不开眼。
他低声问：“为什么怕我误会？”
没有开灯，房间里越来越暗，他的眼睛却越来越亮，仿佛有什么东西在远处闪光，只等着他慢慢走过去，拿起来。
他眼中的光让我意识到这个男人的危险和神通广大，尽管他的毒汁不会撒到我身上。
“大哥……”我咽了咽口水，不知道请求有没有用：“项阳只是我的助手而已，你……你别放在心上，别为难他……”
不料他眼中的光芒一下子熄灭了。他垂下眼，不知道在想什么。
过一会儿我被他放开，他一声不吭的转过身走到门口，忽然说：“你什么时候学会替别人求情了？”
我无言以对，看着他走出去，再开车远去。黄昏的光线中，连黑色的车子都有些浓郁的悲哀色彩。
大房子空空荡荡的，残留着他身上特有的气息。我独自在里面，却窘迫的无所适从。仿佛屋子里所有的家具，都在昏暗中嘲笑我。
今天的我，太不像我。心里乱七八糟，理不出个头绪。
“……只是这样而已，我却着急的想要解释，可最后还是闹了个冷场，我觉得很抱歉。而且，有点心慌。我知道他对我是什么样的感情，可是他有妻子孩子，我也有难忘的过去……算了，都怪那个没事瞎热心的同事！”
对着计算机发泄，自己都觉得幼稚可笑。可是不得不承认我也是需要有个地方来发泄的，现在，心情好多了。
不知道这次那个爱笑的男人会有什么评价。
可直到早上醒来，都没人回复我，真是有点失望……
“水医师早！”项阳跟我打招呼，永远是快乐的样子。
我瞥他一眼，要不是他，我昨晚上怎么会和唐麒不欢而散？虽然也知道不该迁怒于他，可忍不住还是有点气。
我潦草的点头，收拾一下东西，等待患者上门。
可是没等到患者，等到了院长的召唤。她笑着对我说，院里找到五百万资金，用来研究人造神经，他们开会研究了一下，决定让我加入主要研究人员，成立专门工作室，暂时调离现在的工作岗位。前期的准备工作现在就可以开始，由我和同科室的张医师一同进行。
“不过，”她抱歉的说：“因为神经内科现在人手并不充足，你的助手项阳不能在跟着你了，得让他单独支撑诊室试试看。这一点，需要你理解。”
我立刻点头，正巴不得赶快和小伙子分开撇清楚呢。
项阳得知后，表情很是诡异。似乎很开心自己能单独看诊，又似乎很可惜没能跟我一起去研究人造神经。
我倒是大松一口气，我的个性还是比较适合少与人接触。
过了几天，唐麒又来接我，还是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
他带我去吃饭，问我周五晚上能不能陪他去一个酒会。
“酒会？”我有点吃惊：“你怎么不带嫂子去？”
他夹了一块脱骨红烧鸡翅给我，说：“她有她的活动，带她去没什么意思。”
可是带我去也没什么意思的，我又不是喜欢热闹的人。
“要是没事儿就去吧。”他说：“反正去的人基本上都在我的圈子内，也不会太拘束。”
“好吧。”虽然觉得不太妥当，可我不想再看他失望的眼睛。
10
酒会果然无聊。
金碧辉煌的大厅，如星光般闪烁的琉璃灯和珍珠一样的壁灯，酒色生香觥筹交错，人人衣着得体举着透明的玻璃杯，里面装着各色的酒精液体。一切仿若梦幻的透明，只是除了人心。唐麒曾说，酒会不是用来玩乐的，是用来互相过招互相试探互相合作的。
有轻柔的音乐，从旁边小舞台上的小型管弦乐队慢慢倾出。整个晚上，我都觉得只有他们，是陌生人中最可爱的。
我也衣冠楚楚的被唐麒拉着，混迹在这个人很多很寂寞的地方，被他介绍给很多我不认识的人。
唐麒的风度与神采，在这样的场合得到充分发挥，不管是因为麒麟集团还是因为他本人，我可以清晰的感受到他是那么万众瞩目。那些好奇或者询问的眼球落在我身上，让我浑身像生了刺般的难受，而他却从容自若，微笑迷人。
不意外的，在这里又碰到薛家兄弟。齐少瞳很暧昧的紧贴着薛鸣嘉站在一起，我和唐麒一出现，他就冲我眨眼睛。
当唐麒被不知道那家公司的老总拉着聊天时，我悄悄退到阳台，享受清凉的夜风和惬意的静寂。酒店处于城郊，酒会开在顶层，站在这里可以看到大半个城市浓郁的缩影。
远处夜色中大朵的霓虹和车流，像生命的血脉。
肩膀突然被拍了一下，齐少瞳笑嘻嘻的拿着酒杯站在旁边。
“很无聊吧？”他伸着懒腰问：“光是让我穿这么傻的衣服就已经够我难受的了！”
他一身手工制作剪裁得体的黑色西装，敞开了扣子，里面是带花边的雪白衬衣。怎么看，都是个漂亮可人的小少爷，灵动的褐色双瞳闪亮荡漾，哪来的傻。
“哎，水医生，有空和我一起逛街好不好？我哥老是忙忙忙，他都很久没带我出去玩了！”他说着，还嘟起了果冻一样的唇。
我失笑的摇头，如果没有他哥的忙碌，他还怎么站在这里？小孩子还是只喜欢玩。
他似乎猜到我的想法，歪着头说：“你就是想太多。如果有人真心实意的爱你，不管你做什么他都能容忍。我哥就说，我什么都不用做，只要好好享受他的爱就行了！”
“是不是懂得越多就越容易活不明白呢？”他趴在栏杆上，看着满天如他瞳眸般的星星，仿佛自言自语：“你比我懂得多，可你却没有我幸福……”
我竭力装作没听见，喝了一口红酒。见鬼，苦的要命！
“你怎么在这儿！”不满的声音传来，薛鸣嘉皱着眉头大步过来把他拎起来，“我到处找你！还以为你丢了！”
他看我一眼，对我笑笑，又看看阳台门口，齐少瞳哈哈笑着扑进他怀里。
唐麒端着一杯深红的酒，斜倚在玻璃门上看着我。他身后，是浅金色的大厅。雪白纱幔被夜风吹起，轻飘飘在他脚边如水起涟漪。
他深黑的瞳仁映着满天星光，耀眼的明亮。
薛鸣嘉拉着齐少瞳回到大厅，我看着他们甜蜜的背影停留在点心餐桌，薛鸣嘉毫不避讳的拿起一块提拉米苏喂进弟弟嘴里。
“很羡慕他们？”唐麒走到我身边，低声问。
我沉默，我不想承认。可是心底有个声音在第一时间回答了他，是的，我羡慕。
齐少瞳选择潇洒离开他重新开始，淹没在他哥哥全心的甜蜜爱意里。
我同样也挥手离开，也选择重新开始，为什么此刻回忆，依旧苦涩如黄莲？究竟是哪里不对了，究竟是谁的手还没有松开？
“笑笑……”唐麒紧紧看着我，几乎把我困在他的瞳孔中央再也离不开。
“笑笑，你是不是还忘不了他，还忘不了唐麟？”他突然逼问。那个名字从他口中突然迸出，我心口剧震，呼吸困难。
此刻方明白，努力了这么久，自以为是的骄傲着回来，原来仍是徒劳，来自身体深处的疼狰狞的嘲笑我。
我头晕目眩，浑身颤抖。
“笑笑，回答我！”他扶助我，不依不饶。
“走开！”我拼力想推开他大吼，可声音和力气都微弱的连自己都不能相信。
“笑笑！”他抓着我吼了一声，我听见他急促的呼吸。我挣扎，却被他牢牢摁住。
“笑笑……别这样笑笑……”
我喘着气，颤抖着，听见他沙哑的告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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