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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节

[郭敬明]岛6:泽塔,泽塔-第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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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是颜徊也明白,每天晚上自己关掉灯睡觉的时候,探出头去,依然看得到小浪家的台灯亮着。虽然江红花总是鼓励他说考不上大学又不代表人生就没了希望,依然可以做一个又帅又聪明的冰沙王子,而且小浪也总是哈哈大笑着说江红花你真可爱!
  可是——
  颜徊看到过在实验楼楼顶的那些粗粗的包着锡纸的银白色管道间,小浪把刚刚发下来的数学试卷折成了无数小小的纸飞机。他傻傻地看着那些飞机在风里越飞越远。表情被落日映照出悲伤的轮廓。
  颜徊觉得心里很痛。
  三个人都没有参加毕业典礼。他们脱掉穿了整整三年的制服,在电动城里玩了一个通宵。
  在天光大亮的时候,小浪的眼睛不知道是因为熬夜还是因为什么,变得很红很红。
  他说:“你们先去大学踩点,然后等我来会师哦!”
  日出的阳光照在他的脸上,显出青春美好的轮廓。
  太阳慢慢落下去了。不知不觉又在图书馆里打发掉了一个冗长的下午。季节从桌子上爬起来,揉揉睡得涩涩的眼睛,发现周围几乎已经没有什么人了。
  窗外的落日像是在天空里打散了的蛋黄。
  季节微微有些想起半年前的夏天,火车站的站台上毕小浪送自己和颜徊离开的时候就是这样的落日。像是世界末日一样的悲伤的颜色。
  那天毕小浪突然说:“所谓的毕业,就是从彼此的身上硬生生地抽走三年么?”
  他很少讲这样酸的话,本来想嘲笑他的自己,看到他认真而略显悲伤的表情,那些轻松的话却怎么都说不出来。
  毕小浪把包递给季节,然后念了句纳兰性德的词:“人生若只如初见……”
  然后他皱了皱眉毛,又低低地重复了一遍,“人生若只如初见,人生……”然后表情却莫名地变得有些焦虑。
  季节忍不住念了下一句:“何事秋风……”可是刚念了一半,就被毕小浪粗暴地打断了。
  “我记得!不用你帮忙!”没来由的脾气,似乎把他自己也吓了一跳,于是声音低下去,“我并不是……什么都不记得的白痴。”
  然后他抱了抱颜徊,转身离开了站台。季节望着他离开的背影,看到他抬手用手背抹了抹眼睛,也不知道是不是哭了。
  季节飞快地眨着发酸的眼睛,像是按动快门一般地,咔,咔,咔地记录着这个像是世界末日般的黄昏里毕小浪的背影。心里的潮水漫成一片。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
  然后。毕小浪就消失了。不但季节找不到他,连颜徊都找不到他了。
  打电话永远关机。写信到学校里去却被退回来,信封上注明查无此人。打电话给以前的班主任却被告知他好几个月前已经退学了。
  就像是凭空地少掉了这样的一个人,像是从来没有存在过一样。
  像是夏天落在发烫地面上的雨水,瞬间蒸发了痕迹。
  以至于季节在大学的圣诞PARTY上都要拿着红酒杯下意识地对着天想要敬毕小浪一杯。等反应过来这个举动太过触霉头,才慌乱地在木头桌子上用力地敲了三下。
  像是在心里敲出的空荡荡的回音。咚。咚。咚。
  ……




梦西游:十小时,年华老去(1)



  十小时TenHours年华老去
    我想自己并不是一个过于感性的人;然而在7月8号的那个下午,当我写下英语作文的最后一个单词,心情突然不可遏抑地激动。我把试卷扔在一边,用手捂着脸,不停地想结束了一切都结束了……然后我的眼泪掉了下来。
    最后的铃声苍白而冗长地响起,混杂在沉闷的空气里久久不散。仿佛一个猎人正拉动他布好的罗网;于是所有人的心一起骤然收紧。我收好东西,走出教室。走廊上碰到几个同学,全都满脸通红,目光对视的那一刻都似乎努力地动了动嘴唇,但终于什么都没有说出来。我混迹在庞大的人群中稍微地感到一些失望,因为有一些东西终究没有电视剧或者小说中那般煽情与精彩。没有人哭泣没有人狂笑,没有书包飞来飞去没有人大呼“我活过来了”。所有人都涨红着脸,低着头,紧攥着手里的书包或者笔袋,顺着大部队小心地迈着步子。巨大的人群伴随着一种令人窒息的沉默缓缓前行。走出校门的时候夕阳突然强烈地照过来,于是所有人一起惶恐地抬头。然后在那一刻,岁月像个摄影师般按下了快门。冲洗,彩扩,过塑。最后在上面题上烫金的大字。
    我们的青春。
    回到校车上发现司机不见了。一打听才知道原来正在茶馆里坐着喝茶。也难为他了,我们在里面考一下午,却要他一个人坐在这里晒太阳。于是大家开始等待。渐渐地车里开始有了说笑声,有人开始说起今晚的活动安排。但是,突然有人小声地问起刚才的考题。没有人回答他,而其他的声音也戛然而止。于是刚刚恢复的生机被压制下去,车里的气氛变得有些尴尬,就像一个一心跳楼的人没有机会摔死,却郁闷地在半空中荡来荡去。
    六点钟,校车终于启动,载着我们无声地驶向残阳。
    当夕阳最后一点余晖在天边被夜幕吞噬,我开始想一年之后我会站在什么地方伤感地回忆起今天。
    校车于六点半准时在食堂门口停下。这时不知道是谁说了一句“最后的晚餐”,于是人群中难得地发出一阵躁动。打菜的时候分量很少见地足,弄得我都有一点不好意思,吃不完却又不忍心倒掉,只是呆呆地望着桌子出神。
    夜幕中的操场分外空旷与苍凉。吃过饭的同学都陆陆续续来到这里,每个人都抱着厚厚的书本。七点钟,我们的活动正式开始。
    焚书仪式。
    记不起当初是谁出的这个点子了,但是不出意外地获得了绝大多数人的赞同。于是我们想,三年的高中,或许会在一种轰轰烈烈的仪式中画上句号。
    班长首先走到操场中央燃起了第一簇火。这时人群中发出一阵哄笑,大家注意到班长是拿平时最讨厌的语文参考书开刀。笑过之后所有人都行动起来,于是很快,整个操场上燃起了熊熊的火焰。
    我想我这辈子是从来没有见过那么大的火吧,而且今后可能也再见不到了。夜幕中一条巨大的火龙跳跃翻腾,仰天长啸,与无尽的黑暗搏斗,火龙背后的夜空里我们看不到星星。一阵风吹过,便有烧过的纸灰被吹上天空。漫天的黑色灰烬飞舞,遮住了夜空迷离了我的双眼。三年的日日夜夜,三年的青春梦想,烧吧烧吧。烧过之后能看见什么,烧过之后还会有什么。
    我回头的时候突然看见我们的班主任。平日里从来都是精神百倍的他此刻就坐在球门边,斜靠着门柱。头发似乎是没有打理,便有几根不听话地耷拉在额前,迎着风微微颤动。很奇怪原来他就这么看了我们很久,而目光中尽是颓然。相同的场景让我一下子想到世界杯决赛后的卡恩。一个天才的门将,曾经意气风发曾经飞扬跋扈,然而就在那一晚,衰老毫无预兆地降临。
    想到这里我突然一阵心悸。我于是下意识地回头去看那火龙。
    但是无比巨大的火龙就在那一刻完全熄灭。
    就在那一刻,整个操场陷入一片突如其来的黑暗。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所有人都不知所措地呆呆站立,直到又一阵清爽的风吹过我们满是汗水和泪水的脸庞。大家开始有了笑容,望着燃烧过后的校园心里涌起的是前所未有的轻松。我们知道,等到明天,当更大的风吹起,这些裹在一起的纸灰就会四下散开,从此天各一方。然而,我们始终会记得的是,在若干年前的那些日夜,在最最宝贵的青春岁月里,我们曾经在一起燃烧过。
    时钟指向八点。
    此时离别变得不可避免。有几个哥们儿买的是今天晚上的票,在我们还在伤感的时候就要背上行囊星夜兼程。送别的时候大家有说有笑,互相挖苦嘲笑再说一些平时熟腻的笑话。在响亮的告别声中看着他们坐上车远去;在彼此都看不到之后心里开始慢慢流泪祝福。




梦西游:十小时,年华老去(2)



    接下来的时间与几个长期的战友开始去玩实况足球。高一高二的早放假了,整个游戏厅里出奇地空旷与安静,想平时这里是怎样地人山人海来着。才发现原来干什么都得有气氛才行,高二时与同学去现场看全兴比赛,一向木讷的我吼得跟个疯子似的;而如今空荡荡地坐在这里,居然连PS也没了吸引力。在连续射失两个点球后,我再次宣布挂靴。一回头冲到了网吧。这里的人头攒动倒是有别于刚才游戏厅的景象,但后来才知道这网吧原来已经被包了下来。全班一起上网打游戏倒真是难得,而当晚校友录的在线人数居然达到了十多个,更是空前绝后。
    然而终于还是坐不住了。点击鼠标会感觉指尖一阵麻木。于是在零点钟声敲响的时候,我起身走出了网吧。不经意间作别了喧闹的人群,那些朝夕相处了无数日日夜夜的,兄弟姐妹。
    不知道下次见面,会是在什么时候?
    再次回到学校突然变得无事可干。望着偌大的操场一阵空荡荡地迷惘。我今后会在哪里?将会去做什么?为什么活着?一时间奇怪自己竟然有这么多问题,而在高考之前,居然什么都没想过。
    那么,我是真正长大了么?又或者只是结束高考的一种下意识的心理暗示而已?
    一个人在漆黑的校园里默默地走了最后一圈,回到宿舍已经是凌晨一点多。只开了台灯,在这陪伴我一年的无比熟悉的昏黄灯光下,我开始收拾回家的行李。书是已经烧掉了,除了一本《走向清华北大》,那是我未曾烧掉的梦想。几件衣服一堆破烂,我把自己的东西收好再四下一看整个寝室却被我弄得一团狼藉,不由得又是一阵内疚。我知道等到明天一早,我们可爱的生活老师又会开始辛劳,把每个寝室整理得干干净净,以迎接新的学弟学妹们,让他们在相同的地方开始我们的过去他们的未来。
    历史就是这样写成的吧。而我们,是不是已经被写进历史。
    一阵睡意无声无息地笼罩了我。我倒在床上,开始沉沉睡去。镜头缓缓抬起,透过窗口向外望去,穿过城市的喧嚣,在远方的天边,开始有了一丝微微的光亮。画面逐渐模糊,演员字幕开始出现;同时,话外音如呓语般渐渐响起:
  菁菁校园啊菁菁校园
  何处寻觅往日的笑颜
  梦里的花儿依旧芬芳
  如今却天各一方
  天各一方……
  2002。7。20
  后记:高考结束后写的一篇文字,在我那台坏掉的电脑里直到今天才重见天日。清新的记忆,单纯的伤感,是我已经找不回来的境界与时光。或许它不能算作日记,因为其中有着别人的真实经历,但是,我不介意把它作为我对高中的最后纪念。
    谨以此文献给我的高中。那是一段充满阳光的黄金时代。




七堇年:花朵之蓝(1)



    
    
    曾经有那么一届“新概念”里面,出现一篇非常有名的文字。《站在十几岁的尾巴上》。这个冰激凌一样在甜美的同时让你感到冰冷的名字,反反复复被很多人引用。
    张爱玲站在十几岁的尾巴上——准确说是十九岁——写下了这样一个句子:
    生命是一袭华美的袍,爬满了虱子。
    ——引子
    
    
  1
    昨天的大学语文公共课上,三百人的阶梯教室里面弥漫着闷人的汗味,我特意挑选了一个靠窗的座位,因此得以歆享了北方九月的荒凉阳光以及热烘烘的新鲜空气。这种平凡得不能再平凡的一个文科生的下午,我依旧是昏昏欲睡。趴下去的时候我看到桌面上很淡很淡的字迹,写着,站在十几岁的尾巴上。旁边还有一些作弊用的选择题答案以及凌乱的算式。我看着这句语焉不详的记忆,我不知道自己怎么了。
    
    我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了,比如说——
    2005年6月,高考结束的第四天,收拾书柜的时候突然莫名其妙地从最顶层掉下来一本2002年6月的《中外少年》砸在我的头上。绿色三叶草图案的封面,最后一篇是《天亮说晚安——曾经的碎片》,那还是一个高三少年的文字,那些熟稔的独白式的青春,遗失在这样一个开头里——我叫晨树,生活在中国的西南角……
    绿色的分辨率很低的印刷效果,细圆字体。大十六开的纸张。读起来的时候让人感觉心里好像有一只笨笨的橡木球在地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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