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者 2008年合订本-第40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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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卡停止哭泣,有点狡黠地看着她的爸爸。
不行!他说。你总这样惯她,会把她惯坏的。
卡卡又转头看我,带着一点儿不信任。她毕竟是孩子,我猜她会对我对她的好有所怀疑。
我将老公拉出来,反问他,你在指责我爱她吗?
他怔住,半天不再说话。于是卡卡取得胜利,有点幸灾乐祸地看着爸爸笑。我赶快给老公找台阶下,对她说,不过明天晚上10点前要上床。她痛快地答应了。卡卡对所有人都说,妈妈对我特别好,妈妈对我最好。
3
妮妮还是在我28岁的时候到来了。坦白地说,我心里想要一个孩子,我只是个普通的女人,想真正享受做母亲的过程。老公虽然犹豫,但也有同样的愿望。毕竟,这是一个属于我和他的孩子,是我们爱情的见证。
在确定怀孕以后,我正式征求卡卡的意见。我问她,妈妈给你生个小弟弟或小妹妹好吗?
她想了片刻,神情平静,唇边带着微笑说,好吧。但我能感觉到,9岁的小姑娘眼神里藏着心事。于是我说,卡卡,等有了小弟弟或者小妹妹,就有人听你使唤了,他会叫你姐姐的。
她仰起头来,小脸上洋溢着一种惊喜,说,那我放学回来,可以让他给我拿拖鞋吗?我可以教他写字,让他听我的话吗?
当然可以。你是姐姐,他应该听你的话。
心事就这样在卡卡的眼神里消失了。我知道她担心什么,可是我早就和自己做了约定,永不偏心,我要同样爱他们两个。
4
9个月后,妮妮到来了。她有着和卡卡一样的大眼睛,她们的父亲的眼睛。但和卡卡不同的是,妮妮是个天生顽皮的小孩子。妮妮的顽皮表现在多方面。她对一切事物都充满好奇,比如电源,比如火,比如手机、电话、水……迫不得已,我每天就得分出许多精力放在妮妮身上。但同时,我也没忘记一如既往地照顾卡卡。
我不能让卡卡受委屈。我心里太想对卡卡好了。
5
妮妮终于上幼儿园了。每天下午,我会接了妮妮之后再过去接卡卡,然后母女三人一同回家。
那天下午妮妮牵了卡卡的手一蹦一跳地往前走。可走了几步,妮妮竟忽然挣脱卡卡的手,奔着几米外地上的一个盒子冲了过去。卡卡还没回过神,妮妮已经冲到了盒子前。
我快步追过去,妮妮已经一脚把盒子踢了老远,自己还高兴地哈哈大笑起来。一辆单车擦着妮妮的身边飞速而过,她却浑然不觉。
我气急,一把将妮妮扯到街边一顿训斥。
妮妮笑嘻嘻地看着我,完全不把我的训斥当回事。我更生气了,便伸出指头戳在她的小脑门儿上,边训边擦她不知道哪会儿弄花的小脸。
完全是无意识的,我在这个过程中抬了一下头,只是那么短暂的一瞬,却不由得顿住了。旁边,卡卡站在那里听着我对妮妮的教训,看着我本能地所做的一切。她的眼神里,竟有一种说不出的羡慕,一种盼望和一种深深的遗憾。而就在我和她对视的一刹那,她转过了头去。
我的手怔怔地停在了半空,那一刻,卡卡那样的眼神,让我难受了,非常地难受。和这个孩子一起生活已经整整6年,在这6年中我从没有指责过她,更没有像训斥妮妮这样训斥她。甚至气极时,我还会将妮妮一把扯过来打她的屁股。我没有想过为什么我要这样对待妮妮,但我心里一直太清楚我不能这样对待卡卡。因为,她不是我亲生的,这才是我的心难受的根源。而卡卡心里却从没有过障碍,心里有障碍的,是我。我一直都没有公正地爱过她。但好在,一切还不晚。
我没有再训妮妮,而是站起身来,努力神情平和地看着卡卡,说,卡卡,下次看住妹妹,拉着她别松手,不然连你一块儿打。卡卡先是一愣,继而飞快地点头应着,小脸都有些红了。我的心一酸,一左一右地拉着两个小女孩的手,朝家中走去。
6
那以后,我开始不动声色地用真正公平的方法来对待卡卡。疼她,也会严肃地教育她;照顾她,也会不留情面地批评她。我们也会有争执,但从未造成真正的矛盾。最严重的一次,就是卡卡逃学去听演唱会,老师气愤地把电话打到家里来。晚上,我等到卡卡回来,没给这个还沉浸在兴奋中的逃学少女留一点情面,坚决要她写了保证书再去睡,不容许她有任何敷衍。为此,她不得不写了3遍。
写到第2遍时,卡卡发作了。忽然把笔一扔,将纸一把撕碎,冲我嚷道,这么苛刻干吗?不就这点小事吗?不就是逃学吗?不就是违反纪律吗?
16岁,一个女孩的叛逆期,却也正是她人生最关键的时期。这次,是她爸爸不由得过来拉我,他充满了不安,我知道他在担心什么。我没有跟卡卡争辩,只是平静地看着她,然后弯身把笔捡起来,重新拿了一张纸放在她面前。卡卡,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行为负责,你也知道你违反了纪律,那么你就必须认错。卡卡瞪着我,我平静地看着她。3分钟后,卡卡重新坐到桌前,将笔拿在了手中。半个小时后,她把第3份保证书交给了我,说,妈,还是你厉害。
那当然,我是妈。我得意地看着她,然后两个人都笑了。老公在身后也松了一口气。只有我和她知道,每次的争执,都使我们更近了一些,是真正意义上的亲近。
7
一年后,卡卡以优异成绩考入哈尔滨工业大学。她离开后,每天都会发几条信息给我。晚上临睡前,我们也都会通一次话,这已经成为习惯。
有天晚上,我在电话里絮絮叨叨地叮嘱她一定过了18岁再找男朋友。她大笑,笑了半天忽然说,妈,我爱你。
我一愣。这句话,卡卡从来不曾对我说过。没等我说什么,她又说,妈,你知道我什么时候才真正爱你的吗?就是从你开始教训我的时候,那时候我才觉得,你像我妈了。
什么叫像啊?我抗议,我本来就是。
对对,你本来就是。她说,真是个小气的妈。不过,你知道吗,同学都羡慕死我了,因为我有个最年轻的妈。
她开始用这样的口气和我对话,是一个女儿对母亲特有的温暖、亲近和依赖。
8
直到现在,妮妮都不知道,卡卡并不是我亲生的。但她到底大一些了,开始慢慢学会分析一些事情了。比如昨天晚上,她写着写着作业,忽然抬起头来吃惊地对我说,妈,你真厉害,19岁就生了姐姐。典型的早恋。
于是,我目瞪口呆。
(班超摘自《家庭主妇报》2007年10月9日)
心门,敲三下
刘勇
一
到这个城市的第十个年头,他们终于拥有了自己的房子。很小,也很旧,但毕竟有自己的家了。
他们最喜欢那扇厚重的门,大红的颜色,贴近了能闻到原木淡而悠远的芬芳。
当年娶你,没让你穿上红嫁衣,这大红,算补给你哩。他凑在她的耳畔,痴痴地笑。
二
开夜班出租是苦活。他不怕苦,多苦都不怕,但每天,这离家的步伐是越来越难迈出去了。
宝宝快两岁了,会歪着头,一遍遍问:天都黑了,爸爸干什么去啊?
每次她都搂紧宝宝,柔声说:宝宝乖,爸爸上班去。上班赚钱,给宝宝买好吃的。
宝宝会说:妈妈送送爸爸吧!有时自己还扭着小身子从椅子上爬下来:宝宝也送送爸爸!
每次,他总要很使劲,才
每次,门关上了,她会在里面轻轻敲三下。
门外,他也轻轻敲三下,又痴痴站会儿,才带着暖暖的笑意,匆匆离去。
三
她搂紧宝宝,拼尽全力跑。宝宝哭哑了嗓子,她也一脸的水珠,分不清是汗是泪。
老天,你何忍?
她跌跌撞撞地冲进急救室,差点一头栽倒在地。民警一把扶住她:你丈夫是英雄啊!歹徒想抢他的车,他一个打仨,身中数十刀!
她一把推开警察,扑到了床前。
你好傻,我不要英雄,要丈夫。宝宝,要爸爸!
四
那女人,是疯子吧。新来的小护士悄悄问老护士。
所有先进器械都用过了,医生早宣布这人成植物人了。这蓬头垢面的女子,仍日复一日趴在床头,用手指在他的掌心一遍遍重复那个可笑的动作:叩三下,收起,又叩三下。
别瞎说!老护士轻轻地叹气:没准儿真有一天,那人也会蠕动指尖,回叩这女人三下哩。
五
秋阳脉脉,顺着钟楼的塔顶,暖意蔓延。钟声又响啊,催老红尘。是谁人执著而温柔的指尖,又在轻轻叩动爱人的心门。
(吴晓摘自《北京晚报》2007年10月19日)
樱花之爱
李银河
日本人爱把人生喻为樱花,盛开了,很短暂,然后就凋谢了。小波的生命很短暂,盛开了,很短暂,然后就溘然凋谢了。三岛由纪夫在《天人五衰》中写过一个轮回的生命,每到18岁就死去,投胎到另一个生命里,这样,人就永远活在他最美好的日子里。他不用等到牙齿掉了,头发白了,人变丑了,就悄然逝去。小波就是这样,在他精神之美的巅峰期与世长辞。
我只能这样想,才能压制我对他的哀思。
在我心目中,小波是一位浪漫骑士,一位行吟诗人,一位自由思想家。
小波这个人非常浪漫。我认识他之初,他就爱自称为“愁容骑士”,这是堂吉诃德的别号。小波生性相当抑郁,抑郁既是他的性格,也是他的生存方式;同时,他又非常非常浪漫。我是在1977年初与他相识的。在见到他这个人之前,先从朋友那里看到了他手写的小说。小说写在一个很大的本子上。那时他的文笔还很稚嫩,但是一种掩不住的才气已经跳动在字里行间。我当时一读之下,就有一种心弦被拨动的感觉,心想,这个人早晚会和我有点什么关系。
我想这就是中国人所说的缘分吧。我第一次和他单独见面是在光明日报社,那时我大学刚毕业,在那儿当个小编辑。我们聊了没多久,他突然问我:“你有朋友没有?”我当时正好没有朋友,就如实相告。他单刀直入地问了一句:“你看我怎么样?”我当时的震惊和意外可想而知。他就是这么浪漫,率情率性。后来我们就开始通信和交往,他把情书写在五线谱上,他的第一句话是这样写的:“做梦也不会想到我会把情书写到五线谱上吧。五线谱是偶然得来的,你也是偶然得来的。不过我给你的信是值得写在五线谱里的。但愿我和你,是一支唱不完的歌。”
我不相信世界上有哪个女人能够抵挡如此的诗意,如此的纯情。被爱已经是一个女人最大的幸福,而这种幸福与得到一种浪漫的骑士之爱相比又逊色许多。
我们俩都不是什么美男美女,可是心灵和智力上有种难以言传的吸引力。我起初怀疑,一对不美的人的恋爱能是美的吗?后来的事实证明,两颗相爱的心在一起是可以美的。我们爱得那么深,他说过的一些话我总是忘不了。比如他说:“我和你就好像两个小孩子,围着一个神秘的果酱罐,一点一点尝它,看看里面有多少甜。”这形象的天真无邪和纯真诗意让我感动不已。再如有一次他说:“我发现有的人是无价之宝。”他这个无价之宝让我感动极了,这不是一般的甜言蜜语,如果一个男人真把你看做是无价之宝,你能不爱他吗?
我有时常常自问,我究竟有何德何能,上帝会给我小波这样一件美好礼物呢?那年10月10日我去英国,在机场分别时,我们虽然不敢太放肆,在公众场合接吻,但他用劲搂了一下我的肩膀作为道别,那种真情流露是世间任何事都不可比拟的。我万万没有想到,这一别竟是永别,他转身向外走时,我看着他高大的背影,在那儿默默流了一会儿泪,没想到这就是他给我留下的最后一个背影。小波虽然不写诗,只写小说随笔,但是他喜欢把自己称为诗人,行吟诗人。其实他喜欢韵律,有学过诗的人说,其实他的小说你仔细看,好多地方有韵律。小波虽然以写小说和随笔为主,但在我心中他是一位真正的诗人。他的身上充满诗意,他的生命就是一首诗。
恋爱时他告诉我,他16岁在云南,常常夜里爬起来,借着月光用蓝墨水笔在一面镜子上写呀写,写了涂,涂了写,直到整面镜子变成蓝色。从那时起,那个充满诗意的少年,云南山寨中皎洁的月光和那面涂成蓝色的镜子,就深深印在我的脑海中。
小波在一篇小说里说:人就像一本书,你要挑一本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