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代2007.2-第5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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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厅踱步,说,她说了,离婚不是儿戏,我同意。我也是个认真的人,世界上怕就怕认真二字,共产党就最讲认真。马小鸣急得团团转,不停地反拍巴掌,说哥啊,我求求你,求你了,你就放过她一次,她以后再不会了。人哪里就没个脾气呢,素珍嫂那么好脾气,有回还和你拍了桌子哩。马长河说,你知道她还说了什么吗?她说隔几千里,我身上农民的土腥气还熏她的鼻,让她想呕。她说我是个追名逐利巴结领导跑官要官的小人,令人恶心。这种女人,小鸣你说,我还能要么,弃之如敝屣!马小鸣说,这么多年了,我也长的是眼睛,嫂子她并不像你说的那么坏,她身上有很多的优点,哥你咋就看不到哩!夫妻过日子,要多看对方的优点,这日子才能过下去。马长河说,你说得很对,这一点我做到了,可她做不到,她根本就看不到我的优点,在她眼里,我是个伪君子,是个十恶不赦的暴君,是个没有人性的恶魔!马小鸣说,哥啊,这些话都别说了,都过去了,我嫂她也等急了,哥,你去吧,去把她接回来,有啥话,回来再慢慢说,夫妻间只要没有原则问题,说说吵吵就过去了。哥,去吧,啊?马长河这时往沙发上一倒,说,不去。难道你还不了解我,我最不能容忍的就是没有原则,丧失立场。马小鸣快急疯了,只差跪在马长河面前。万般无奈,她说,那这样,你往我家里打个电话,就说家里有客,一时走不开,让小鸣送你回来,行不?马长河说,不行,她必须先给我打电话认错,我才会考虑是否让她回这个家。马小鸣说,哥啊,嫂她已经认错了,我说了她好一阵,她一直哭,没争辩一句,你还要人家咋样啊?一个女人做到这样,不容易了。哥啊,容我说句心里话,你都奔六十的人了,有嫂这样一个媳妇,是你的福分啊。马长河哼了一声,说,宁缺毋滥。小鸣,你不要再说了,回去吧。她带不带妮子回北京都行。不想回,想回来谈谈,也行,但她必须先认错!至于最后让不让她回,这要看我的心情。别的话,你再不用开口,我听着心烦。
马小鸣出门时有点晕晕乎乎。她突然有点恨她这个哥了。她想这下彻底完蛋了。她也了解莫莉的个性,叫她先认错才让她回家,她情愿挨刀杀。她的心苦得像坨黄连。
回家好半天,马小鸣不敢对莫莉说打电话的事。莫莉见她空手而归,也不问,只拿眼睛看她。她到卫生间稳定了一下情绪,出来和莫莉说话时仍不免声音发抖。她说,嫂,哥有客人……莫莉说,他有客人,并不妨碍你清衣物拿东西啊。马小鸣说,他他、他他他……莫莉若无其事地说,他怎么啦?小鸣,你别急嘛,有话慢慢说。马小鸣心一横,豁出去了,说,他让你给……给他,打个电话……
话刚一说完,莫莉就走向了电话机。马小鸣目瞪口呆,心跳如鼓,打得胸脯生疼。
莫莉拨了号,喂了一声,平静地说,我是小莉。停了一会儿,她说,我回来了。又停了一会儿,她说,我和妮子能够回家吗?话一出口,她哽咽了,然后,一声声忍不住的啜泣声从电话里传了过去。又过了一会儿,好像是听了那头的什么话,她说,长河,我不该用那样的话伤害你……我错了,请你原谅……我想我再不会了……又静静地听了好一阵,她一直没说话,最后,她轻轻嗯了一声,挂了电话。
莫莉打电话时,马小鸣双手捂住胸口一直站在她身后。莫莉转过身来时,她战战兢兢地问,嫂?莫莉不好意思地抹去脸上的泪水,低头走开,说,我回家去了。马小鸣心又一紧,嫂,回家?回、回哪个家?莫莉说,北京的家。马小鸣惊叫,嫂,你不能……莫莉转过身来,嫣然一笑,说,骗你。回我们的家。真的?马小鸣瞪大眼睛,表情极度夸张。莫莉说,谁骗你。妮子给你添麻烦了,我这就带她回去,长河说他也想她了。马小鸣突然像条跃龙门的鱼似的跳起来,一把抱住莫莉,深情地喊了一声“我的嫂啊”,两个女人搂在一起。
临走时,马小鸣坚持要送莫莉母女回家,莫莉没让,说你辛苦了这么多天,该休息休息了。马小鸣说,我就担心我哥的脾气……莫莉说,没关系,经历了这次,我不会再和他吵了。以后我多让着他就是了,行吗小鸣?
马小鸣的眼睛又湿润了。
七
莫莉母女回到家时,马长河高大的身躯像一面墙堵在房门口。可冬妮不叫他,身子直往后缩,又干脆绕到莫莉身后,双手抱住莫莉的腿,一双惊恐的大眼睛直躲闪。莫莉把她拉到前面来,低头轻声说,妮子,叫爸爸。
莫莉这声“叫爸爸”,把马长河的心说软了,叫热了,他过去从莫莉肩上卸下背包放进屋里,然后猛一把抱起冬妮要亲她,冬妮扭来扭去不让亲,吓得直喊妈妈妈妈。马长河放开冬妮,感伤地说,才几天哪,我的妮子都不认爸爸啰。
冬妮进她的房间玩去了,莫莉打量了一下她离开了将近一月的家,说像狗窝,像丐帮的夜宿屋,便宜了马长河。帮主马长河不跟莫莉说话,阴着脸看电视。莫莉也不开口,去厨房烧了一壶水,沏了一杯茶,端到马长河面前的茶几上,随后动手整理楼上楼下的所有房间,干得满头大汗。干完了,马长河的电视还没看完,茶杯里早已空了,莫莉又给他斟了,这时,马长河一直跷着的腿不知不觉间放下了。
莫莉最后一项工作是拖地,她先将满屋的烟头纸屑乱七八糟的垃圾扫尽,然后往空中喷了清香剂,又往拖把上喷了洗涤剂。拖把拖拉到马长河脚下时,马长河突然一把将莫莉拉到沙发上,随后一只手将她揽在怀里。莫莉这时就哭了,她哭出了声来,将鼻涕眼泪抹到马长河的胸前,头拱住马长河的胸脯,哭得如丧考妣。冬妮闻声跑下楼来,吓得又哭又叫,莫莉赶紧起身,拿毛巾擦了脸,对冬妮说妈妈没事,你回房间玩吧。
莫莉将晚饭做好时,马长河睡着了,头耷拉在胸前,睡相憨愚。她叫出冬妮,然后叫了一声:长河,吃饭了。马长河一惊醒,噢了一声,起身往饭桌边走。莫莉说,洗洗手去。马长河又噢了一声,去了卫生间。
一家三口坐定时,莫莉给自己斟满了一杯从北京带来的人头马酒,又给马长河斟了大半杯,将酒杯推到马长河面前。马长河一直静观,眼睛不断地在莫莉脸上和酒瓶酒杯上来回晃,有顷,他说,莫莉,你知道我不会喝酒。莫莉说,少喝一点,我都是一满杯,你只有大半杯。马长河说,这也太多了,我不胜酒力。莫莉说,没事,喝完了睡觉,说时面带了一丝羞涩,不无柔媚地看了马长河一眼。马长河的心又忽地热了一下,跟着紧跳了几下,表情不再那么忧患深重了。
莫莉举杯,说,长河,这瓶酒是我爸专门送给你喝的,我沾光了。这杯酒我敬你,也算赔罪,我先喝了。说毕,一饮而尽。马长河愣在感动之中,陷在莫莉突变的困惑里。马长河抿了一口酒,皱眉啧了一声将它咽下,说,莫莉啊,你怎么不是先前那个蛮横的莫莉了?莫莉说,人是会变的。长河,你是不是觉得我变好了?马长河笑道,变是绝对的,不变是相对的,一个人好一时并不难,难的是一辈子好。莫莉说,那我争取一辈子好。马长河侧过身子避开冬妮,凑在莫莉耳边小声说,你不离啦?莫莉往马长河碗里夹菜,笑道,嫁鸡随鸡,嫁狗随狗。马长河说,我属龙,你是嫁龙随龙!
莫莉这时离座去了马长河的书房,出来时拿了那两份没签字的离婚协议书,说,长河,你说真心话,你迟迟不签字,是不是心里还有我?马长河往冬妮碗里夹菜,说,一日夫妻百日恩,长河不是寡情人。莫莉这时将两份离婚协议书一撕两半,又换了方向将它撕成一条条。她眼看着马长河,目光迷离地说,长河,是龙是狗,我这辈子就是你了。马长河这时已是一脸酒色,也举杯说,莫莉,我也敬你一杯,我希望你做我一辈子的红颜知己。莫莉将碎纸扔进垃圾桶后回到座位,又给自己斟了酒,举杯说,长河,原谅我在电话里……马长河手一挥,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了,知错就改,改了就好。和莫莉碰了杯,马长河说,莫莉啊,有一点我想不明白,你也跟我说真心话,你为什么几天之间就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拐弯?这不是你的性格。我虽不才,这点阅人的本事还是有的。莫莉说,没什么原因,就想着咱们的妮子,想你婚前婚后对我的好处。还有,一回北京我就挨了我爸的批评,20多天已经把我批倒批臭了。马长河将信将疑,说,恐怕不那么简单吧,你的性格我还不了解,岂是父亲的几句批评就能改变的?莫莉还想解释,马长河说,好了,你也不用再解释,我也不再问,你能回来,就是迷途知返。人贵有自知之明,以后要以此为鉴。
这天晚上,莫莉很疯狂。她早于马长河一丝不挂,在马长河脸上胸口又亲又咬。她将头发绾了起来,故极尽癫狂也不蓬乱。她破天荒将卧室的灯全部打亮,她的裸体在明朗的光照里闪闪发亮。她有与汤加丽毫无二致的魔鬼身材,这是马长河说的,他曾经让裸体的妻子与挂在网上的裸体照进行了细致的对比,发现妻子连阴毛的形状都与汤加丽的一模一样,一样得那么优美雅致振奋人心。汤加丽是舞蹈演员,莫莉是话剧演员,因此,妻子比汤加丽更多了容颜的娇美。加之她陶瓷般白皙细腻的皮肤以及浑圆的肩背上肉眼几乎不易看出的一层金色的茸毛,更令马长河每次做爱都弄得莫莉一个劲儿地乱叫,说他像意大利种马。在过去,做这事总是他主动,今天由主动变被动,他有点不适应,有点不自在,激情便不似以往。聪明的莫莉似乎看出了这一点,竟婚后第一次朝他的身下伸过脸去。他呻唤了一声,张皇地小声说,小莉,你不要……莫莉将他吐出来,抬脸不胜娇羞地说,长河,小别胜新婚嘛。马长河便不再做声了,放任莫莉的放任或者是放荡。他只轻抚她的身体,欣赏她身体各处的曲线和起伏,渐渐地沉入无边的幸福之中。
长河,我要骑马。莫莉忽然说。不容分说,她已翻身骑坐在马长河身上,嘴里咬住一丝顽皮的笑,斜着脑袋看着马长河。她一时没敢动,她担心丈夫不同意,担心这种对传统的颠覆引起丈夫的反感,因为这是很容易在丈夫身上发生的。
马长河果然皱了眉头。这又是结婚多年的头一次。过去莫莉也有过几次这种要求和行动,都被他从他巨人般的身体上赶下来。他不喜欢女人在他的上面,不习惯自己被一个女人压在下面。在这一点上,他喜欢素珍,素珍可从来没有过这种举动和欲望,她历来都是安分地将自己置于她本来的位置。他习惯操纵。他不习惯被操纵。现在莫莉要操纵他,他当然不高兴了。他说,莫莉,你骑不动这匹老马。为什么?莫莉孩子般地歪头问。马长河叹道,此马老矣。莫莉撒娇说,你老什么呀,比小青年还折磨人……嗯嗯,不嘛不嘛,我要我要……说着就要行动。马长河刚才虽然被莫莉的一阵挑逗撩拨得性起,这时的性欲却迅速退去,他说不行,你下来。莫莉噘嘴说,不嘛不嘛……长河,夫妻做爱,难道就一种固定的姿势吗?马长河说,不是姿势的问题,是原则问题。莫莉惊问,做爱姿势也有原则?马长河说当然有。莫莉说,什么原则?马长河说,科学的原则,伦理的原则,进化的原则。莫莉说,我不懂。马长河说,男上女下,是人类从猿进化而来的必然结果和最佳选择。它合乎科学,是因为这种姿势男女都受用,改变它,就破坏了建立在科学基础上的伦理原则。它的不良反应首先发生在男性的心理上,男性一旦心理受影响,就会影响性功能,男性性功能缺乏或者降低,女性也不会快乐,所以后果是两败俱伤。
莫莉又故态复萌了,骑着马与马长河辩论。她说,长河,这不是什么伦理问题科学问题原则问题,是你心理有问题。正因为人类的不断进化,才有了多种做爱的姿势。难道伦理中有不准女人在上的规定吗?有吗你说?马长河双手枕在脑后,靠着床头说,没有。莫莉说,进化使人类由动物变成了人,所以到今天,动物的性行为叫交配,人类的性行为叫做爱,动物交配永远是一种姿势,而人类的做爱方式却多姿多彩,这才是正确的科学的**观。在这点上,长河呀,你实在太落后了!马长河说,你非鱼,故不知鱼之乐与不乐,你不是男性,所以你不知道男性的心理。莫莉说,但我是人,只要是人,我想男人女人在做爱上不会存在不可逾越的障碍。马长河说,想当然不行,想当然就犯了主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