玮娓道来-第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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晓庆、潘虹、斯琴高娃。我这个普通观众同样心有话剧情结——那浪漫而动人心弦的两个小时。
两小时大多被人们用来看电影,我也一样。电影是切换和跳跃的艺术,一个个精彩镜头轮番闪回缓缓抽出情节细丝同时传递出美感与动态。这一切完整的背后却是反复剪辑拼接还有最终效果的修饰,而后便以声光色影的成品形式长期流通,永远定格。看电影的确是享受,但似乎属于平面过程,观众的姿态永远从一个世界对另一个世界试探性观望,交流不够。因为我们所看到的仅仅是过去进行时的精彩回放和过去完成时的历史留存罢了,它们好像已经褪去了原始诞生时的温热。当然,这里丝毫没有否定电影的意思。
话剧同样两小时,不被喊停,不被打断,不受干扰。剧场里面不再是放映仪机械地转圈,也并非虚拟折射光的“历史重现”,周遭环境时而紧张,时而松弛;时而急促,时而悠扬;时而风生水起,时而波澜不惊;时而乌云压境兵临城下,时而云卷云舒化险为夷。话剧虽比不了电影的地点随意转换、四处取景,但配备齐全的系统设备会轻松搞定:灯光用颜色和强度模拟剧本描写的复杂环境,深得“神似”效果以强化视觉冲击;音响真实而稍带夸张地发出各种日常声音缭绕在剧场四周形成振聋发聩的听力震憾;舞美则最大限度还原真实又略高于现状。精良的设计让舞台方寸之内尽现世界沉浮,天地沧桑,人间烟云,时代变迁。更有众生之相五味杂陈,人情冷暖裸露无遗,事物百态昭然若揭……正所谓,舞台容易把人抛,红了樱桃,绿了芭蕉。
大幕拉开,灯光打在道具上。无论是红砖碧瓦、城墙内外展现的宏大叙事,还是香槟水果,服装首饰营造的小资情调;无论是一个茶壶、一盏灯笼、一架梳妆台形成的传统印象,还是一张沙发、一挂壁钟、一幅油画制造的欧式气息;或者颠倒的字符、迷乱的铺陈、无厘头的意象、不明晰的元素透出的先锋色彩,都猛然给人打上了一层强烈的心灵底色,或润物无声,或风卷残云,直至侵略性地胁迫我们感知接受,观赏欲望在人物出场前短短数秒内骤然结晶,期待与渴念将会全程作陪,每个人就和这台戏绑定在了一起。
表演ing……
演员不再是传统的“海市蜃楼”,不再是幻化的无线电磁光波,只距观众不到二十米,活生生地将自己的皮毛和血肉坦露在舞台上。洒脱自如地演绎台词,酣畅淋漓地塑造角色,根本没有精力观察台下动态,但他们又直面观众,勇敢地接受我们的“安静”和“不安静”,潜意识把台下黑压压一片当作心里一杆秤,不知不觉地调整着自身状态。观众也不被孤立绝缘,虽未参与表演,可两小时内坐在幽暗的环境中全神贯注,屏气凝神,在一个个矛盾冲突引爆,一层层关系深化,一回回悬念即破即立之后跟着演员同悲同喜同忧同乐。偶尔有机会同演员对视,尽管演员们的眼神放之四海,但那直击心灵的瞬间我们会感觉眼神只属于自己,演员属于自己,角色属于自己,舞台属于自己,艺术细胞迅速被激活,感动油然而生又被台上捕捉形成良性循环。一切胜似闲庭信步却心有戚戚,“观众+演员”黄金搭档于精神领域如此默契的配合成就艺术天国的“超级现场”。
我爱话剧(2)
走进剧场便走进一种互动,走进剧场便走进一种狂欢,走进剧场便走进一种水到渠成的释放,一种丰满并不干涩的优雅品质。
我爱话剧。
十三号,还要到北展剧场观看斯琴高娃老师自导自演话剧处女作《月牙儿》。期待ing……
我爱话剧之《我爱桃花》(1)
刚开春那会儿,阳光柔和,温度适中,天气清爽而明快。春江水暖,草长莺飞,简直是动植物生长的天堂,忽如一夜甘露来,千树万树桃花开。
在乱花渐欲迷人眼的人间四月天,我们都会有一丝春风得意心跳疾的快感。当你站在桃花前,面对那铺张的淡雅,粉嫩的妖娆,又会联想起什么呢?诗词章句还是美女娇娥?抑或怀情思春?甚至风流桃花运?
反正,我想到了早先看过的一部话剧《我爱桃花》。
这是一台颇有古典意境和桃花韵致的戏。花床、轻纱、竹帘、帷幔,简约至极却流水写意。一束桃红色幽暗的光打下来,有点温润、有点羞涩、有点暧昧,帘子后襟裙翩飘,人影浮动,女主角一身粉色行头,说不清的浓烈和妖娆,分明是一朵桃花正在燃烧。
帷飘白玉堂,簟卷碧牙床,楚女当时意,萧萧发彩凉……
戏里还有两位衣冠楚楚的男主角,他们在这枫叶惊飞、雨打芭蕉又敲窗的湿润夜晚,正围绕着“桃花”这个不变的主题,展开一场时空交轨、古今错位的“嵌套剧”。
故事情节是这样的,唐时,渔阳燕市少年冯燕,与牙将张婴之妻私通。某夜,张婴喝酒夜归,张妻连忙将冯燕藏在米柜中,不想张婴醉卧时却压住了冯燕脱下放在凉椅上的巾帻。待冯燕趁其熟睡欲逃之前,用手示意张妻到她丈夫身下取出巾帻,可谁知张妻领会错了他的用意,以为冯燕要杀死丈夫,遂悄然抽出丈夫腰间的佩刀递给他,并欣喜地感叹:宝刀啊宝刀,秋水一样的宝刀,借你一用,杀出个幸福来。冯燕本意要的是巾帻,情人却偏偏递来杀人钢刀,于是心中叹道:这样的女子心肠太歹毒,我要的是巾帻,你却给我一把刀……也罢,索性一刀砍死情人。
演到这里,戏虽完整,却没有多大张力。妙就妙在编剧把这个故事当作一种原始资源和既定模板,放到千年后的今天,让这个历史“三角恋”架构在现代世界里不断改造、矫正、变形……
灯光大亮,那死去的女人一翻身坐了起来,沉浸在前面剧情的观众不免大吃一惊——原来这是一个“戏中戏”结构,是现代演员正在排古装戏。这对演员被安排的现代关系,正好也是一对婚外情人。排练过程中,每当“冯燕”举刀要杀“张妻”,“张妻”就立马出戏,跳回现实,抱怨此结局很不合理,并阻止情人“砍”自己。反反复复,复复反反,排练屡次被中断。“冯燕”解释说这是在排唐朝的戏,不要把戏里戏外扯到一块。“张妻”却纠缠不休,因为无论演戏还是现实,她都忍受不了男人的轻易善变。她骂“冯燕”用唐朝作遮挡,回避她,回避这段婚外情,指责“冯燕”一直想以一种杀戮的方式,把自己从他心里除掉,借古人三尺钢刀泄私愤。
“张妻”又提醒道,某次“冯燕”看见报纸上有一篇妻子寻找丈夫的寻人启事,突然不经意地问她:“如果你丈夫失踪了会怎样?”所以“张妻”由此断定“冯燕”内心恨她丈夫,潜意识一直有杀自己丈夫的渴念,却死不承认,表面伪装得很好。于是她态度强硬地要求,排戏时冯燕接刀后,绝不能杀她,而要杀正在熟睡的自己的丈夫——牙将张婴,这才是坦坦荡荡的君子之为,心里想什么就做什么的真正男子汉。
一度中断的戏,按照“张妻”的修改重新排了一遍,她以为丈夫张婴见鬼,自己就能同冯燕甜哥哥蜜姐姐地永远缠绵。但就在冯燕手起刀落,张婴血溅四壁后,原先浪漫的期待和憧憬突然一去不复返,取而代之的是暗无天日的紧张、怯懦、惶恐……她有点后悔了。
瘫倒在地的张婴一屁股坐了起来,“死而复生”。他委屈地指责这种改法庸俗到底,落入潘金莲与西门庆式的窠臼。而且自己根本没有妨碍他们偷情,灭口犯不上,冯燕和张妻不仅不能遂心愿,反而要面临上绞首架的危险。
他又灵机一动,想出一种新的杀法:冯燕拿刀后,面对酣眠中无辜又无助的张婴不忍下手,面对痴情一片的张妻怜香惜玉。罢!罢!罢!干脆自杀吧!一刻也没有犹豫,刎颈而死,相当有古人风范!
我爱话剧之《我爱桃花》(2)
戏,又折腾了一遍。“冯燕”自杀死后,“张婴”马上后悔了,称他一旦被这场面惊醒,目睹自己连续戴三年绿帽子的事实,肯定一气之下,怒杀妻子。这对狗男女倒成了双双为情而亡的风流鬼,自己却要吃官司、背黑锅、做犯人。好冤啊!所以,冯燕不能死。
可怜的冯燕,杀张妻不成,杀张婴不成,自杀也不成,真可谓欲死无门。
三种杀法,各有道理,各有优缺,却都不完美。一切只源于张妻会错了意,冯燕要的是巾帻,她却给他一把刀!
一场“桃花下的罪恶”,由此拉开帷幕。
编剧最终的设计是:抽出的刀重新插了回去,谁都不杀,谁都不死。自然地偷情,自然地逃离,一切照常进行。
然而,刀可以插回去,杀人的念头却无法插回。冯燕坚持说自己要的是巾帻,而她却递钢刀怂恿他杀人。张妻硬说他杀人之心早有,却最终把害怕藏于心,把杀人之念推给别人,逃跑得理直气壮。因此冯燕从来就没有要过巾帻,要的就是刀。
两人的情,在那拔刀出鞘的瞬间,就已经生分了。此后,张妻和张婴重新过起了貌似幸福的正常生活,麻木地宽衣解带,相敬如宾。张妻与冯燕则很少照面,见了面也是生涩地客套,无果而终。
我确确实实被这出戏震住了,虽无类似经历,可随着剧情步步拓展,我被胁迫着也参与到这场“情感游戏”中来,参与古代与当代的对话,现实同虚拟的思辨。
“桃花”一词用得绝妙贴切!它可以形容张妻的天然资质,可以表现两人偷欢的风流快活,还可以囊括这一系列从勃越到陌生的“情感苍海桑田”,也就是花开到花落的动态演绎过程。
“我爱桃花”寓意更加深刻。它究竟是对“突破阻力,追逐真爱”这种解放行为的写实?还是对“暗渡陈仓,私底幽媾”这种野性姿态的维护?人们到底爱桃花,还是爱“桃花下的罪恶”。也许只爱某一项,也许都爱吧!
当这份隐蔽的“桃花下的罪恶”悄悄地、幽幽地滋润着双方,是一种缱绻的意外快感,但它随时有可能由于当事人某次无意“拔刀”而被摆到桌面公开化。此时,潜伏很久已然成堆的负面麻烦,会刺溜一下被全盘牵出,相互间的柔情蜜意也顿时杀机四伏,“罪恶”就切切实实变成真正的罪恶了。难道彼此拥有过的一段厮磨,是一种深刻的假象?我不知道。
“我要的是巾帻,她却给我一把刀。”这句话太意味深长了。
现实生活中,时时刻刻都上演着各式各样的“会错意”,犹如化学突变,一种长期“温柔”的秩序,在突变中即刻瓦解,变得狞厉、变得纠结、变得紊乱;再经历疲惫、经历厌倦、经历折磨;最后归于黯淡、归于平庸、归于麻木。责任不在单方,谁也脱不了干系。
这出戏上座满、票房高,观众看得过瘾又投入。人们在判断三种杀戮方式优缺,审视男女主角好坏,考虑整体事件对错的同时,其实是在盘查自己,预览自己,猜疑自己,谁能保证自己生活中绝对没有或隐或显、主观客观、能动被动、生理心理地处于冯燕、张婴、张妻式的三角情境中呢?这就是“桃花”的挑逗机制,这就是话剧的无穷魅力!
评论家何东说:“男女之间的那一点点虚幻情感之梦,皆被《我爱桃花》不断撕碎甜蜜、亲昵的包装,一波又一波地悬念丛生,直至最后露出‘他人即地狱’的真实面目。”
《我爱桃花》以近乎残酷的方式,让观众认知到人人心中天然具有的“桃花情结”,并发出“拿什么拯救你,我的桃花?”的由衷悲鸣。
整出戏,涵盖了男女之情的种种可能性,我认为结局尤其精彩,它让人们看到了一种以死水微澜代替剑拔弩张的深刻无奈,这就是当下社会的现实。
桃花惹人爱,爱桃有风险,时时要谨慎,看你怎么爱!
我爱《我爱桃花》。
咖啡厅见奚美娟(1)
奚美娟老师住在上海,所以只跟她打过几个电话,未曾见面。
今天是11月28日,正如电话中所述,她来到北京拍戏,可能为期一周。她听朋友说工体北路春秀路路口有一家咖啡厅,就约我在那聊聊。
我打车到春秀路口,目光对路两旁仔细而快速地扫瞄,可就是瞅不见任何咖啡厅的踪影,忙给她打电话。她说自己刚出门,先前也没到过那家店,也正在路上寻找着。
于是,我叫出租车司机顺着这条路绕了两圈,又回到原地,依旧没有任何收获,就下车跟路口的保安打听这附近有没有咖啡厅,他眯笑着问我:
“你找的是不是台湾人开的那家?”
“对,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