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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节

寂寞夜(短篇小说集)-第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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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维清与马可已培养出感情,只觉此事如晴天霹雳,抱起婴儿,紧紧搂在怀中,心如刀割,气忿不已。

  徐日权过来说:“维清,你放心,小波折而已。”

  维清哽咽,“明明是他们不要的孩子--”“那男子才廿岁出头,新移民,只有一份仅够糊口的工作,自身难保,怎麽同我们打官司,不外到法律援助处找一个人问一问法律程序,不知受什麽人教唆,”段律师冷笑一声,“我会奉陪到底。”

  维清一愣,看着段律师。

  她第一次听到老友语气凌人,一定是他代她不值,所以口气才会变得不耐烦。

  接着徐日权也说:“把那人的底子查一查,在何处工作,老板是谁,叫他做人小心点。”

  维清知道他们都是为了她与马可,但--“日权,我们行事要公平。”

  日权满面笑容转过头来对妻子说:“你早点休息,明天不是要替孩子报名读幼儿班吗?”

  段律师也哈哈笑,“竞争激烈,一生出就得报名了。”

  那一夜,维清没有睡好,不知怎地,她一直听见耳畔有段律师冷笑的声音。

  第二天下午,维清照常忙大学里工作,抽空拨电话回家,听过马可笑声,刚略为安心,传达员来通报:“沈教授,有一位刘先生找你。”

  维清颇为意外,走到会客室,只见一名衣着朴素的年轻人坐在那里等她,一见她,马上站起来。

  维清客套地问:“你是哪一位?”

  年轻人答:“我叫刘乃斌,沈教授,我是你家领养儿的生父。”

  维清不语,半晌才说:“你何以那麽肯定?”

  那年轻人显然也十分沉着,“你说呢,沈教授?”

  他一双眼睛像极了马可。

  “沈教授,你允许孩子验血核对去氧核糖核酸吗?”

  “请坐,我们谈谈你怎麽会与女友分开。”

  “我俩均是新移民,在家乡也是受过教育的大学生,她念英语,我读化工,我们真心相爱,本打算结婚,可是环境变迁,误会重生,感情破裂,终於各行各路。”

  这真是一个悲惨的故事。

  维清轻轻问:“是她贪慕虚荣的缘故吗?”

  “不,是我没能给她安全感,她觉得与我在一起没有前途。”

  维清不语。

  “我从头到尾不知她怀孕,沈教授,孩子是我骨肉,可否归还给我?”他语气开始激动。

  维清看着他,“首先,我想你了解,我领养儿童完全依照法律程序,我此刻与你对话,都是人情。”

  刘乃斌沮丧,“是,在这商业都会中,富人都受法律保护。”

  维清忍不住说:“错,本市法律制度十分完善公平。”

  “是吗”,刘乃斌抬起头,“为什麽我今晨便接到解雇书?”

  维清一怔,真没想到段律师办事如此迅速。

  刘乃斌吁出一口气,用手托着额头,“沈教授,我知道你们条件胜我千倍万倍,可是,那婴儿确是我亲生。”

  维清不语。

  “沈教授,你是一个讲理的人,让我见孩子一面。”

  维清轻轻问:“即使我把孩子还给你,你打算怎麽办?”

  “沈教授,我当然打算把地抚养成人,不是每一个人都得在富裕家庭成长,穷人家孩子成年後也可以对社会有贡献,甚至成为成功人士。”

  “可是你需外出工作,谁来照顾幼儿?”

  “我的确雇不起褓姆,可是我可以把他领回乡下由我母亲抚养。”

  维清看着这年轻人,“你是为了意气呢,还是真心为着孩子好?”

  刘乃斌不语。

  “失去工作可以另外找,本市有的是机会,你亦应继续进修功课,充实自身,寄望将来。”

  “沈教授,你的意思是,我没有资格做孩子的父亲。”

  维清很坦诚,“正确。”

  “但这是我的权利。”年轻人握紧拳头。

  维清无所惧,“所以,你怎麽能说这个社会不公平。”

  刘乃斌又一次泄了气。

  维清温和地说:“回去吧。”

  “沈教授,让我见见孩子。”

  维清摇头,“对不起,尚未有证据证明那是你的孩子。”

  “法律不外乎人情。”

  维清看看时间,“我有事要办,刘先生,你请回。”

  刘乃斌失望地走了。

  维清低下头,她知道马可的确是他的孩子,两人面孔五官几乎一模一样。

  回到家,徐日权说:“好消息,那人入境手续没办妥,颇有纰漏,我们或者可以把他驱逐出境。”

  维清不以为然,“那不是移民局的工作吗?”

  “维清,你别理,我自有主张。”

  “你好像动了真气。”

  “我徐某人在这个城市生活那么久,有身份有地位,总不能叫那样一个人来得了虎须去。”

  维清凝视他,“你是猛兽吗,怎麽我不知道?”

  徐日权笑笑,“我有保护妇孺的足够能力。”

  “我觉得对方也是被害者。”

  “是吗,维清,你们念文科的人就是有点伪善,他既是被害人,那麽,你会不会把孩子交还他?”

  “当然不,孩子跟他会吃苦。”

  “你看,那又何必婆婆妈妈。”

  “可是日权,你又何必咄咄逼人。”

  “只要迅速达到目的,用怎麽样的手法无所谓。”

  “你不觉得残酷?”

  徐日权不耐烦了,“维清,我一切依法办事,你不必多说了,马可已是我们徐家的孩子,将来会承继你我的成就及产业,这是铁定不移的事实。”

  维清默默回到卧室。

  褓姆抱着马可进来,“叫妈妈,叫妈妈。”

  马可刚洗了操,身上一股清香,一团粉似可爱,维清伸手将他抱在怀里。

  她总不能叫马可回到穷乡僻壤去,在那里,只有老人陪他捱粗糙的生活,也许连医疗与教育都成问题。

  褓姆说:“明天要去做预防注射,请叫徐先生预备车子车夫。”

  “他已经知道了。”

  “少不免又得发一两天烧呢。”

  维清心想,不,她不会把马可归还刘乃斌,可是,一定有更好的办法可以处理此事。

  第二天下午,传达员又来说:“沈教授,昨天那位刘先生又来了,一停一停,可要打发他走?”已看出他不受欢迎。

  “不,”维清站起来,“我见他。”

  刘乃斌已失去昨日的沉着,他一见维清便说:“我决定与恶势力周旋到底。”

  维清既好气又好笑,“刘先生,我与外子都只是中层受薪阶级,并无任何势力。”

  他悲忿地问:“那麽,警方为什麽传我问话?”

  维清忽然温和地说:“来,我带你去看孩子,他叫马可,已有七个多月大。”

  刘乃斌一怔,“真没想到你有这样的好心。”

  维清看看天空,今天正是一个天朗气清行善的好日子。

  维清载刘乃斌回家,一路上那年轻人一言不发,车子绕上半山,在中途已可以看到如画风景,整个海湾与市中心就在眼前。

  车子停在一幢小洋房前,尚未按铃,女佣已前来开门,满面笑容,欢迎女主人回家。

  穿过白色的厅堂,来到二楼起座间,褓姆与婴儿正在享受下午茶。

  马可一见妈妈,笑颜逐开,立刻示意要抱,他穿着雪白的小衣服小鞋袜,活泼地舞动双臂,嘴里波波作声。

  维清对刘乃斌说:“你抱他。”

  刘伸出手,婴儿不认得他,见他是穿黑衣的陌生人,哭了。

  维清把马可搂在怀中,“请来参观马可的起居室。”

  那间房间并不小,光洁的大窗户对着海,一式小小四五件家具,舒适精致,浴室裹白毛巾成叠随时应用,玩具都陈列在架子上。

  维清说:“我们也喝杯茶吧。”

  两人坐下以後,维清叹口气说:“你若想索还马可,请依法律程序进行,不要再来找我,与我见面,反而会引起不便。”

  刘乃斌不出声。

  维清说:“这间屋子有了马可之後,不知添增多少欢笑。”她叹口气。

  刘乃斌仍然禁声。

  褓母过来请示:“我与孩子到园子里晒太阳。”

  他们出去了。

  维清招呼刘君,“喝杯茶。”

  刘君却站起来,“我告辞了。”

  维清不加勉强,“我送你。”

  刘乃斌也没有拒绝。

  车子快到市区的时候,刘乃斌忽然说:“我明白你会真心对马可好。”

  “谢谢你。”

  “可恨我不能给马可同样的生活条件。”

  维清说:“物质并非生活全部,正如你说,贫苦人家亦会出人才,外子一生靠奖学金读书,又勤於半工读,曾经做得胃出血,白手兴家。”

  刘乃斌发愣,“可是,你看,我与马可并无感情。”

  “即使是父子之间的感情,亦需培养。”

  刘乃斌疑惑,“你是鼓励我索还马可吗?”

  维清摇摇头,“怎麽会,我只是公道地说出事实。”

  “你真是善心人,你与你丈夫是两个人。”

  “到了。”维清把车子停下来。

  “沈教授,祝我幸运。”

  维清诚恳地说:“我谨祝你找到理想的工作及伴侣。”

  他下了车,很快在茫茫人海中消失。

  过了几天,徐日权同妻子说,“那人忽然弃权,不再与我们争马可了。”

  维清满心喜悦,“那多好。”

  “可能是太知道不自量力了。”

  维清不予置评。

  “段律师说,在外国,他或许还有一丝机会,可是,我还是得防着这件事会再发生,维清,我们移民好不好?”

  “啊,移到什么地方去?”

  “旧金山,温哥华,让马可安然长大。”

  “可以考虑,到他生父母一辈子去不到的地方,我们就不会受到骚扰。”

  徐日权看看妻子,“维清,为何出言讽刺?”

  “日权,对待弱小,不必全力出击。”

  “妇人之仁。”

  “日权,你在未名成利就之前,也曾经得到好心人拔刀相助,此刻何故心肠如铁?”

  “我早已十倍报答了善待我的各式人等。”

  维清叹口气,“你变了。”

  徐日权搔头皮,“谁敢不跟着时代节拍亦步亦趋?”

  维清又叹一口气,“是,”她忽然累了,“你说得对,生活从来不简单。”

  “休息吧,这阵子你叫那人骚扰得精疲力荆”谁说不是。

  那年轻人只知道争取个人权益,而没考虑需负的责任。

  可是维清同情他,每个人都应得到一个解释,维清最妥善的解释便是把他带到家中看马可。

  她已作出最坏的打算,一定要讨还的话,尽管依法进行吧。

  半夜醒来,到厨房取水喝,碰见徐日权在吃点心。

  “还没睡?

  徐日权轻轻说:“我在检讨自己。”

  维清诧异,“那真是难得的。”

  “我太心急,忙着要保护你同马可,巴不得把敌人打得落花流水。”

  维清把手搁在丈夫肩膀上。

  “出手可能是重了一点。”

  “你愿意帮助这个人站起来吗?”

  “待我考虑,即使做,也不能让他知道幕後是谁。”

  那还不容易,那是徐日权的拿手好戏。

  “有一件事我不明白,他为何忽然放下官司?”

  维清说:“假设他是生父,他会希望孩子生活好过,或者,他觉得马可的养父母待他不薄,暂居他家,可能只有好处。”

  “啊,”徐日权奇道:“是谁这样启发了他?”

  “他是知识分子,他自己会明白。”

  “一切为着马可。”

  “是,你若爱一个人,你会替他着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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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挖角

                  宇宙机构向丽晶制衣挖角已成惯例,丽晶世代做制衣,非用人不可,不得不栽培人材,宇宙属下十多间附属公司,制衣厂不过是其中一瓣,万一折本,大可由其他地方盈利补上,根本不伤脾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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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丽晶的东家荣伟然气极反笑,“承蒙宇宙机构看得起我”,两家渐渐不来往,即使在商场见面,也板着面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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