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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节

白羊与狮子-第3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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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坐起身,蹙着眉头沉默了一会儿,才说,“不是像你说的那样……”

“那是怎么样,施子默?”

“……”

“我以为你搬出来,至少说明你终于开始正视这个问题——你跟项屿之间的问题——那种所谓的‘若即若离’,我以为你像要解决它,我真的以为你是下了什么决心。但我想错了,你没有……”

“我有!”

“你没有!”

兄妹俩忽然开始了一场短暂而莫名的冷战,在过去的很多年里,他们只是把彼此当作是一个有血缘关系的人,可是忽然之间,当一个人意识到另一个人身上所存在的问题时,这就变成了一触即发的战争。

“你不知道爸妈有多担心你,”子生的声音异常冷静,“你毕竟是个女孩子……”

“……”子默倏地站起来,倔强地站立着,不说话。

“还是你根本就不在乎?!”

“……我在乎,当然在乎!但这不关你的事!”

施子生挑了一下眉,她知道,他是真的生气了。

“听着,”他说,“你要么就跟项屿结婚,要么就给我彻底地离开这个男人!”

子默深吸了一口气:“你们可不可以不要一再把自己的想法强加在别人身上?我该怎么做,我要走一条怎样的路,就由我自己来决定好吗?就算我偶尔任性,那也是我的事……”

“偶尔任性?”子生双手抱胸,“你从决定跟他在一起的那一天开始,就在任性地做着别人都担心的事!”

“我……”她没有想到他会这样说,可是回想过去的种种,她忽然觉得自己无法反驳他,即使一句轻轻的否认也不行。

他们又变得沉默,这一次不是冷战,而是各自思考着对方刚才所说的话。

“默,”子生走过来,手掌放在她头顶,就像一片笼罩着她的温暖的云,“也许我们是固执地像要把自己的想法加在你身上,也许我们的确是一意孤行……”

“……”

“你可以不接受,可以按照你自己的想法去做,那都没问题,”他顿了顿,看着她的眼睛,“但是能不能,在你做什么决定之前,想想我们为什么要你那样做。要知道,我们从来不想看到痛苦的施子默,只想看到一个……尽管笑得很傻,却快乐的你。”

说完,子生露出一个苦涩却也温柔的微笑。

“哥……”她羞愧地垂下眼睛,说不出话来。

子生说得对,也许那些固执的强加于人,都是她自己造成的。如果她可以睿智一点、勇敢一点,那么就不会让家人因为她而痛苦。

一阵激烈的敲门声响起,兄妹两人同时皱起眉头,忽望了一眼,子生才转身去开门。

“你好。”项屿露出一个怪异的笑容,只在脸上停留了一秒钟,然后就推开挡在门前的子生径直向子默走去。

“你……”她看着他向自己走来,一步一步,踏进房间的同时,反手甩上门。

她错愕,那个二十分钟前刚刚挂了她电话的人,此时此刻就站在她面前,没有表情,一言不发。

她听到子生在门外咒骂了一句,可是听不清楚,因为项屿忽然狠狠地捏住她的下巴,然后温润的嘴唇就堵了上来。

他忽又变成那个霸道的男人,手指用力,捏得她生疼,可是吻的时候却小心翼翼,一寸一寸,记录她每一丝的气息。

不知道过了多久,子默伸出手,用力推开他,喘着气,有点不知所措。

“我说过,”项屿盯着她,嘴角有一种带着自嘲的微笑,“我们需要重新认识。所以,现在你知道我的底线在哪里了吧?”

“……”

她怔怔地站着,他伸手抚上她的唇,轻声说:“你可以拒绝我,但是千万不要在我面前提另一个男人,我是一个嫉妒心很强的人。”

“嫉妒心……”她不着痕迹地别过脸去,躲开他的手指,“人会嫉妒,是因为爱?”

“是的。”他看着她,眼神坚定。

她也看着他,露出一丝苦笑。

“?”

“我知道什么叫做嫉妒,”子默转身走到窗台前,玻璃窗上是并不稠密的雨丝,她伸出手指,顺着水流下来的方向滑动着,“我当然知道,因为我也爱过。当看到自己喜欢的人搂住别人的时候,我嫉妒得都要发狂。”

“子默……”

“可是我什么也没做,因为,嫉妒是丑陋的,是人心里最丑陋的东西……原来,最丑陋的东西竟然是由最美的东西衍生的。”玻璃窗上的那一滴雨水终于落到水泥墙砖上,消失不见了,然后新的雨水又再滑落,生生不息。

“对不起,”项屿走到她身后,轻轻搂住她,下巴抵在她脸颊上,声音低沉,“我知道我做了很多伤害你的事,我知道我很混蛋,但你能不能再原谅我一次,最后一次?”

“……”

“……”

“项屿,”她挣开他,转过身,抬起眼睛看着他,“其实你心里从来都觉得我是属于你的,我生气、愤怒,我说要分手,我要离开你……在你看来,不过都是一种情绪的宣泄,事实上,你根本没有把我当作是一个像你这样独立的个体。”

“?”

“你眼里的我,首先是一个女人,一个跟你紧密地联系在一起的女人。我应该做你喜欢的事,不准做你不喜欢的事,我必须要了解你,明白你的眼神、你每一句话的含义,你却只了解你以为的我。”

“……”他轻蹙着眉头,一言不发。

“我可以不善言辞,却不能对你的示爱无动于衷,我可以嫉妒你有别的女人,却不能跟任何男人出去约会。我是一个永远在你身后默默等待的人,等你有一天醒悟过来,发现自己做了那么多让我伤心的事,到了那个时候,你会浪子回头的——哦,你当然会!我是多么可怜、多么可爱,多么值得你再一次用心追求的女人,所以你愿意为我做很多事,所以我有资格使性子,有资格拒绝你的表白——但前提是其实我在心里还是爱你的。”

“……”

“这就是你眼里的我,对吗?”

她看着他,没有丝毫退缩,这一次,他慢慢地垂下了眼睛。

“你也许是爱我的,”她口吻犀利,眼神却带着一丝惆怅,“我不否认这一点,可是你根本不懂得怎样去爱。你的爱是一再的占有,在你心里,我是一个你爱的女人,而不是‘施子默’。”

“你知道我爱你,不就足够了吗?”项屿捉住她的手。

子默露出微笑,今晚的第一次微笑,纯真而温暖:“这可以满足我的虚荣心,却不足以让我重新拾起回到你身边的勇气和信心。”

项屿震惊地看着她,仿佛此时此刻站在他面前的并不是他认识的那个施子默——或者就像她说的——并不是他爱着的那个女人。

她定定地站着,以为他会生气,会大吼大叫,也许干脆再一次狠狠吻住她。

可是出乎意料的,他身上的戾气消失了,剩下的只是眼里那充满孤独的挫败。他轻轻地低下身子,把额头抵在她肩膀上,说:“好吧,我会学着做一个懂得如何去爱的男人……可是,在我还没有学会之前,你能不能暂时不要把自己的心交给别人?”

“……”她能够感受到肩膀上的重量,比她以为的更沉重一些。

窗外仍在下着细密的雨,整个房间静悄悄的,甚至连她床头的闹钟的滴答声也听不到。

不知道为什么,也许他曾对她说过许多露骨的情话,可是都不及这一句,不经意,却深深地触到她心底。

那之后的几天,子默都没再见到项屿,他去比赛了,离开这座城市,离开她,独自一人。每天,她都会接到他的电话,通常都是晚饭以后,他用一种略显疲惫的声音跟她说“你好”或者“晚安”。

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也没有问比赛的情况,只是坐在窗台上发呆。

她忽然觉得,他们总是彼此追逐着,曾想要把对方占为已有的,不止是他,也包括她。然而他们最需要的,也许只是一个空间,可以让自己沉静下来的空间。

周二上午,子默被通知去公司开会,顾君仪说,一个很知名的厂商看了她拍的钟表广告后,点名要她来拍一辑大型广告。

子默有点受宠若惊,觉得不太真实,因为一个月前她还因为突然失踪变得没有工作,生活遇到瓶颈,希望与绝望交织。可是现在,仿佛她终于慢慢从谷底爬起来,却忽然有人丢给她一条绳梯,说可以带她一步登天,让人不知所措。

“你先去会议室吧,”顾君仪永远一副忙碌的样子,“广告创意的负责人已经到了。”

说完,她就消失在走廊里。

子默无奈地转过身,一直想找顾君仪谈谈,却始终没有机会,甚至于,她隐约觉得她在躲着她。

推开会议室的门,果然有一位小姐已经坐在会议桌旁,聚精会神地翻看一叠稿件。她穿着宽大而飘逸的白衬衫,黑色长发披在肩膀上,鼻梁上架着一副琥珀色的眼镜,显得眼神有点呆板。

“你好。”子默主动说。

“你好。”那位小姐抬起头,给她一个淡淡的微笑,继续低下头看桌上的稿件。她胸前有一串金色的项链,上面挂着浇铸成“Susan”字样的金属片。

那么,她叫Susan?

子默在对面的座位上坐下,四周张望了一下,终于把视线落在Susan以及那叠稿件上。

忽然,她轻轻地“啊”了一声,说:“这是……于任之画的吗?”

“你怎么知道,你认识他?”对方也颇惊讶。

“嗯,我是他的……朋友,”子默顿了顿,“我在工作室看过你手上这张圣托里尼岛的画,所以认得。他说,书的作者请他把照片全部画成彩色铅笔画,。”

“是啊,”呆板的眼神闪现出灵光,“那就是我。不过确切地说,并没有出版公司要出这本书,只是我自己的设想而已,我很喜欢旅行,而且总是在旅途中写许多自己的感受,有人鼓励我把照片和文字做成一本书,所以我就真的开始做了……会不会很疯狂?”

“……不、不会。”面对滔滔不绝的人,子默总是无法鼓起勇气泼他们的冷水。

“哈,你知道吗,于任之听到我刚才那一番话的时候,也跟你是同样的反应。”

“?”

“就是一脸‘你可真会折腾’的表情。”

“……”子默尴尬地抹去额上的汗水,咧开嘴尽量露出友善的微笑。

“说起来,要请于任之帮我画,可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但是他肯提出交换的条件我觉得就已经是奇迹了呢。”

“交换的……条件?”子默在脑海里想象着于任之露出冷漠的表情跟人讨价还价,可是无论如何也觉得困难,因为他对她总是温柔、和蔼,好像帮什么忙都可以。

“是啊,我花了很大的力气,说服厂商把一个广告的摄影师换成他的朋友——不过,看看这些铅笔画,就觉得一切都是值得的。”Susan低下头,眼里充满了欣喜。

子默错愕地看着桌上那些彩色铅笔画,想起那个创造了它们的人,久久说不出话来。

“……我还以为,”她轻蹙着眉头,“那都是丁城帮我争取来的。”

“……”

墙角的立式空调风力全开,冷得让人起鸡皮疙瘩。子默看到对面的Susan缓缓张开嘴,想说什么,却只能断断续续地发出几个音:

“你……你……你就是……”

子默点头,忽然很想笑。

“天呐……”Susan不自觉地咬着手指,“于任之会杀了我的,我竟然把这件事说出来了……”

“……没这么严重吧,”子默哭笑不得,“这是好事而不是坏事啊。”

“但……他警告过我千万不要说出去的,因为他不想让你知道。”

“为什么?”

“我不知道,”她耸肩,“于任之的思维一向跟常人不太一样。”

“那……这件事丁城知道吗?”

“知道,但那只是一个巧合。”

“?”

Susan撇了撇嘴,说:“丁城来找我,要我给你找一份拍广告的工作,我告诉他,另一个朋友也拜托我办同样的事,但不想让你本人知道,所以我请他去找你,就当作是他帮你找到的工作——基本上关于这一点我也费了很大的口舌,因为你明白{炫·书·网·提·供},丁城是那种高傲到连顺水人情也不愿意送的人。”

“你难道不担心我根本做不好那些工作吗?”

“担心,当然担心。”

“……”

“所以我事先找了你以前拍的作品出来看,才答应于任之帮他这个忙的。”

子默不禁笑起来,觉得她并不像给人的第一印象那样呆板。

“可以求你一件事吗?”Susan一脸哀求的表情。

“?”

“可不可以别告诉于任之你知道了这件事?”

子默想了几秒,苦笑着摇头。

“那么,可不可以帮我跟他求情,说我并不是故意毁约的?”

子默点头。

“谢谢。”

“不,”子默说,“该道谢的是我。谢谢你在我需要帮助的时候,为我做了那么多事,谢谢!”

整个上午,子默都在思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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