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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节

谈天音--女皇神慧(下)-第2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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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竹珈还不足以猜出我的想法。他说:“我刚才对月亮祈祷。希望保佑仲父胜利。母亲,我可以看到月亮,但看不到仲父,他比月亮,离我更远。”
   
   我把他抱到怀里:“竹珈,你的爹爹,一定会保佑我们的。记住,不管将来发生什么。你是我的长子,帝国的储君。无论如何,不会改变。百姓家的小孩,做妈妈的爱宠,说是金不换。你竹珈,是皇帝的孩子,对母亲来说,即使给我整个江山,我也要竹珈。”竹珈的小脑袋靠着我。我们母子,相依为命。过去,我把他当成王览的遗念,感情的寄托。以后,他会成长成一个独立的男子汉。不同于任何一个人。竹珈,就是竹珈。
  
   第二天,鉴容军队对北帝大营发起总攻。蒋源告诉我说:“如今我们有一个优势,就是北帝的粮草,接济困难。当初太尉在北帝的后方,派出了一个游击分队。他们穿上北军衣服,隐藏在山林中。行踪飘忽,来去如风。夜间见到北军粮队,举刀就杀。车辆聚集,就纵火焚烧。因此,北军的后备,如同惊弓之鸟,惶恐万分。但我们也有劣势。正面攻击,我们目前只剩余十万人,而北帝这里,即使损耗过半,还有二十多万人。北军的骑兵善战,我们骑兵新建。几乎没有正面对抗的经验。徐州王榕,夏侯炎,自身危险。庞颢,鞭长莫及。因此,太尉处于不利的地位。”
   
   从这天早晨开始,三天,我们没有一个人松懈片刻。到了这种时候,也不会觉得疲倦。第三天,鉴容那里,派回来一个人。
  
   来人正是陈赏。他的脸面上,也不知道是他自己的血,还是敌人的血,仅可认出他来的两只眼睛,还燃烧着杀气。他跪在我的面前,送上鉴容的亲笔信。
  
   他一字一句禀报:“夏侯炎部,已经难以支撑。昨日王榕派人告知太尉,说他们不欲落入敌手,万不得已,要杀身成仁。太尉大人回答说,我华鉴容还活着,你们就必须活着。两军分割,这算是唯一的约定。太尉大人,对付北方骑兵,打算采用却月阵法。昨天下午,派出我们的主力。太尉大人,以御赐‘玄一’宝剑割破靴子,然后将宝剑插入阵地。对大家说:我是朝廷三公,不可以死于敌手。我在这里,绝对不会后退一寸。如果你们在前方战败。我就在此用此剑自杀。决不会让各位死,而我独活。”
  
   陈赏所说的却月阵,是围绕插白羽毛的兵车,组成半圆形的队伍。当对方骑兵攻击。则两侧出现弓箭手,在箭手的背后,隐藏巨大的弓弩,上面架设长矛,兵士用大锤击打,发动长矛攻击。杀伤力很大。但过去,仅仅实践于中小规模的战争中。但对于数十万北军,这种方法也不能不说是铤而走险。
  
   我走到边上,背对着东宫众人。一定是出于紧急,鉴容草书数行。
 
   “阿福,了却君王天下事,赢得身前身后名。然而于我,不过视名望如浮云而。成全天下,只为一人。山河破碎,国难当头,我之生死,早已置之度外。唯有牵记你与太子。望京师同仇敌忾,汝母子多加珍重……”
   
   我看到这里,已经泪流满面,却见信尾还有一行字:“我派陈赏回京,因其夫人,不日临盆。鉴容不幸,生而丧父,竹珈,亦为遗腹之子。因此不欲使陈赏之子,再遭丧父荼酷。”
  
   鉴容,因为这样,你就知道保全他人的性命。那么我呢,我也怀着你的孩子呀?难道我的孩子,又会是一个无父的遗孤?
  
   死去的人,万事皆空。而活着的人,痛何以堪?
  
   飞花满天,恰似忠魂当空舞。
   
   此生只为一人去,莫道君王情也痴。
   
   鉴容,我要你活,我——相信你。




七十一 福祸互倚
 

  如惊蛰的闷雷,天外的狂飙,当我们等待的已经快要崩溃的时候。一个消息来到了宫城。此前,我们已经和前线断绝了两日联系。

   “陛下,陛下!”杨卫臣脚不点地的从宫门冲进来。
 
   我身边的竹珈,如同一尾鲤鱼,跳了起来,向杨卫辰跑去。
 
   我的脚和灌了铅似的,就是挪不开。那份奏报,通过竹珈的手,到了我的手中。每个人,都在注视我。空气在这个瞬间凝固。
  
   奏报上面,有一个象牙的扣儿。我费了好大力气,才把它解开。我望着上面的字,看了一遍,又仔细读了一遍。
  
   环顾四周,我的语气平静的出奇,仿佛我的情怀也始终是静如止水:“太尉军逼退敌军,庞颢军黎明时分已经与太尉大军会师了。我们胜了。”
  
   一片沉寂,竹珈的童音欢呼起来:“打胜仗了!太好了!”他说完,扑到我的怀抱里。我狠命的扼了一下自己的手腕,才确信这不是梦。
   
   这时,东宫里,才激起声浪。“谢天谢地。”蒋源说,他擦擦眼睛,脸上浮起笑容。
  
   杨卫辰的脸涨得通红。
   
   宋彦泪流满面,周远薰轻轻的拍他。
  
   为这场胜利,我们付出太多。我高兴吗?我高兴,因为战火不再蔓延,鉴容安然无恙,我的孩子可以盼到父亲。我伤感吗?我感伤,因为生灵涂炭,有多少女人失去了爱人,多少孩子成为孤儿?作为一个帝王,个人的感情,也是天下的事情。而天下的人,也会牵系到个人的心灵。
  
   北帝兵败如山倒,在后面的七天里面,他带着残余的数万军队向北方逃跑。庞颢始终在后面追赶,但是,我军仅仅是“追赶”,而不是“追击”。即使有消灭他们的机会,庞颢也只是坐视。因为,北军大败,战争就可以偃旗息鼓,至少在十年以内,他没有力量重新侵犯南方。但是,如果把他杀死,就等于和北国处于势不两立的仇恨地位。南朝虽然胜利,但来之不易。我们,也不可能有占领北方的实力。这点,我或者鉴容,都很清楚。
  
   人的精神是很古怪的。当你用全力支撑某一样信念的时候,你可以超乎寻常的坚强。可是,如果有一天,这个支撑你的信念不再存在,你会变得比想象的更为脆弱。徐州大捷以后,我就开始病了。
  
   多日不眠不休,焦虑,困苦,怀孕,我受煎熬的太久。现在每天,我用一半的时间处理政务,一半的时间卧床休息。我的秘密,只有韦娘,齐洁,还有史太医知晓。毕竟鉴容还没有班师回朝。现在就宣布这个消息,没有任何好处。自从王祥被罢免,王琪没有丝毫的反应。我把这种沉默,看作是一种聪明的举动。如果他为儿子申诉,会增加我对王家的反感。如果他上表引咎辞职,也不会增加我对王门的好感。王览的家族,得到了太多的恩泽。可是,他们这些年,让我失望到心凉。我回忆起王览临终的嘱咐,说千万不能拔高外戚。真的后悔自己的意气用事。月满则亏,水满则溢。我的做法,腐蚀的,是一个最清华的门第。如今,我嘴上对任何人都不会承认。但是,我保存王家的体面,也就是保留我自己的面子而已。
  
   散西风满天秋意,夜静云帆月影底。这一夜我信步来到昭阳殿的水池。凝视着水中的星月倒影。繁华过后,我陷入沉思。锦绣的河山,生死的大限,在秋虫的吟哦中,使我如同痴人。
  
   “陛下还是不能够释怀吗?”韦娘在我背后轻叹,给我加了一件衣服:“陛下,你的身子不同以往,更要保重……”
  
   我点点头:“阿姆,不知道将来如何对竹珈说呢。”
 
   “什么都不用说,孩子以后会明白的。何况,他是这样善良贴心的宝贝呢。”韦娘回答。
  
   “北帝就要进入北国边境了。这次战争也终于平息。可是,我总是觉得惴惴不安。”
  
   韦娘笑了:“陛下还年轻嘛。有了身孕,自然会多想。等以后有了一大群孩子,就没得如此多愁善感了。”
  
   入睡之前,我照例打开了太平书阁的密报。不看则以,一看,我的心顿时狂跳。
  
   工整的小楷写道:“昨夜北国长安发生政变。中书令杜言麟等,持先帝遗诏,废言太后,拥戴太原王继位。北帝之外家言氏一党,尽皆灭门。太原王秦,先帝庶子。昨日之前,无人知晓。现确定为昔日乐师赵静之无疑。”
  
   啊,果然,就是你啊,赵静之。当初就已经预感到了,所以今日我不会意外。死去的北帝,借助外戚严氏上台。北国后党势力强大,北帝居于嫡长,当太子时候,地位坚如磐石。等待多年,有什么比这个机会更加合适呢?北帝大败,民怨沸腾,他的精锐力量,都被消灭。手握军权的言氏兄弟,先后阵亡。这是去世的北帝所希望的吗?不,他只是给了自己的长子一个选择的机会。济南的大火以后,他为了保护静之,才把他送给我。如果继位的太子不一意孤行,如果他勤政爱民。那么,太原王秦,永远会泯灭在历史的天空中。只是作为绝代的琴师赵静之而存在,也许他会一直生活在南国了。
  
   我想起那个炎热的夜晚,鉴容对我说的猜测,他在我的手上写的两个字“废立”。杜言麟的举动,看似冒险,其实一步步都是深思熟虑的。他的心机之深,行事周密。也难怪少年时代就被视为顶梁柱了。
   
   北朝的政变者,可以被理解为坐山观虎斗。但是,我可以责怪静之吗?没有他,南北大战仍然会发生。我鼓起勇气,注视烛火,轻啮下唇。关于静之的每个回忆如画浮现,半个时辰不知不觉就溜走了。秋夜凉风习习,禁城里面巡视的宦官,似乎也畏惧寒冷。那凝重的梆子声就徘徊在昭阳殿的西北角。余音颤抖,飞入我心,如冰寒彻。静之,此刻在长安的龙座上想些什么呢?无疑,他的最高要求是活下去。无奈,我和他,都是命运摆布的棋子。
   
   北国有两个皇帝,那个在边境上的,不过是丧家之犬,釜中之鱼。没有人,在这时会赋予他同情,结局可想而知。览说过,皇帝的位置,是最没有退路的。我想起那个流星雨的夜晚,我和静之并肩相依。但愿以后还是保持此种感受,让和平的种子延续在中华大地。
   
   人,是不能抱怨自己的命运的。我并不怨母亲,让我成为了皇帝。鉴容出征之前的那个黎明,对我坚定地说:“我不相信转世。但如果重新开始这一生,我还是华鉴容。”
   
   夜晚,我梦见了鉴容。
  
   迷离中,他锦袍高冠,雄姿英发,骏马如风。他的眼睛,泻着如水如雾的光焰。他的笑容,明朗的如同朝阳。 
   
   “阿福,阿福。”他深情地呼唤,张臂欲抱。
   
   我又羞又怯,错开身子。含笑凝望他。他黑了些,瘦了些,但他还是他。
  
   我刚想告诉他我有了他的孩子,可是转瞬间,他就消失在黑暗里面。
 
   只有我一个,还是我一个……
  
   “容!”我尖叫着醒来,浑身出汗。齐洁的声音,婉转如玉:“陛下做梦了吗?”她燃着了灯,递给我一杯茶。
   
   我摇头,吩咐说:“去打开窗子,朕气闷得慌。”
  
   窗外,星移斗转,乌云遮月。一阵凉风吹过,潇潇秋雨洒落。
  
   齐洁沉思着很久,才问我:“陛下,别怪奴婢多嘴。现在陛下还瞒着大人吗?大人在徐州了却残局,心里面不知道有多么牵挂陛下。告诉他那个好消息,不是等于给了他胜利以外最大的奖赏吗?”
  
   我微笑:“先不忙。等他回来吧,不出十天,他就可以凯旋回京了。我们要在建康城门举行盛大的欢迎仪式,朕本人也要登上城楼。我打算派蒋源先到军中,去慰问他们。”
   
   齐洁想起来什么似的,说:“对了,奴婢有件事情一直想说呢。最近这两个月,禁宫的卫士,多了好些生面孔。陛下在大人太尉回来之前,不是准备迁回东宫去吗?奴婢今天跑了一下那里。嗨,几个队长都不熟悉了。”
  
   我点头:“前面光顾着战争,朕倒疏忽了。太尉自从上次的行刺事件后,交出禁军的管辖权,你也是知道的。柳昙上任,大约就掉了些亲信。但卫戍的人选,朕还是得亲自过目。明天你去和杨卫辰说。让他把这些人的名单和档案搜集齐了,送到上书房。”
 
   一口一口的吃着茶水,我倒念叨起柳昙这个人来。王家和鉴容针锋相对,倒是他得了便宜。掌握了禁军。他有皇族血统,我还是信得过的。只是,上任不久,就换了班底。心,也忒急了。
  
   鉴容离开我,已经整整七十天了。两个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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