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衣风流-第42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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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须眉皆白的老者起身朝朱凤桐鞠躬拱手道:“哎,去年年底,朱姑娘带了样图去跟老朽接洽之时,老朽还都不太相信,如今眼见为实,朱姑娘所言无假;当时老朽曾出言不逊,在这里向朱姑娘致歉了。”
朱凤桐忙起身抿嘴万福行礼道:“赵会长何必过谦,在商言商,固然是眼见为实,您老不信也是人之常情。”
宋楠呵呵笑道:“若我没猜错的话,这位老先生必是徽商商会的赵会长了吧。”
那老者拱手笑道:“侯爷好眼力,正是老朽;什么会长不会长的,不过是为大伙儿共同出谋划策罢了。”
宋楠微笑颔首,眼光转了一圈,看着一名白胖的老者道:“那位老先生必是潮商商帮的马会长了。”
白胖老者眼睛眯成了一条缝拱手道:“正是老朽。”
宋楠道:“浙商商帮的任会长必是这位老先生了,精气神十足,颇有仙骨之气啊。”
一名瘦的脸颊凹下的高瘦老者哈哈笑道:“侯爷让老朽多活几年吧,可当不得侯爷这么夸奖。”
这年轻的侯爷说话亲切和气,并无一般高官厚爵之人对商贾那种表面和气却又掩饰不住的骨子里的鄙夷,众商贾心中受用,对宋楠好感倍增。
宋楠落座之后,众人也纷纷落座,婢女们送上美味的点心茶水,宋楠随手招呼众人随便取用,乱哄哄一番后,宋楠轻咳一声,众人顿时静了下来,知道要谈正事了。
“诸位东家,既然你们诚心诚意来到京城,这几日又看了白纸坊的商铺宅院,咱们便也无需绕弯子,我开发白纸坊的店铺房舍便是要卖给商家在京城做生意的,诸位可有意向么?”
堂上一片寂静,稀溜溜低头喝茶的声音不时响起,但却无人说话。
宋楠笑道:“怎么?诸位东家对我宋府开发的房产不满意么?价格不满意还是对房产不满意?”
徽商的赵会长咳嗽一声道:“侯爷是直爽之人,我等也不绕弯子,我等商贾哪有不愿意来京城开辟产业的,京城乃是大明最为繁华之地,能在这里经商置产,是件极好的事情。白纸坊的铺子和房产我等也是看在眼里,大伙儿都恨不得据为己有。”
宋楠微笑道:“那为何你们好像是有所顾忌的样子?”
赵会长拱手道:“我们私下里也交流过,价格什么的都不是问题,本来担心京城中的商会排挤,但既有国公爷和宋侯爷出面出任白纸坊的会长,我等倒也不怕别人找麻烦。我等只有一件事要解决,如果侯爷能解决这件事,我赵某人愿意购买三套铺面外加一套宅第。”
“对,我等也一定购买铺子,谁还不愿意来京城做生意么?做梦都想呢。”众商贾七嘴八舌的道。
宋楠摆摆手示意众人安静,微笑问道:“什么样的事情需要我来解决?倒说说看?”
赵会长道:“侯爷当知,大明商贾受黄册所限,不可在外常驻经营;近些年虽有所松动,但三年不反原籍,当地官府便以流民逃民为由发布追缉,我等商贾便必须要返回原籍,搞不好还要吃官司;若是在别处州府还好,官府之间还可开具证明身份的公文,也免了被视作流民逃民之事,但这里是京城之地,天子脚下,我等均担心买了侯爷的铺子,却是无法经营的。”
宋楠皱眉道:“什么意思?我怎地没听懂你的话?黄册是什么?”
一众商贾愕然以对,侯爷居然不知黄册为何物,还是故意在装糊涂?
朱凤桐也很惊讶,她在宋楠耳边轻声解释了几句,宋楠一下子明白过来,这所谓的黄册便是后世所称的户口本,大明朝是个高压的朝代,百姓出县域以上的地界都需要官府出具路条,注明身份籍贯从何处出发目的何处,需多少时日等等,太祖朝起便以里甲制度将百姓捆绑起来,成立村民小组,每年检视一次,以这种小型单位为主体来进行纳税服徭役等事务,如果有人脱籍而出,一年便可知晓,脱籍之人便将被视为流民或者逃民,朝廷会动用武力抓获这些人遣返原籍。
而作为大明朝的商贾,和务农的百姓一样统为民籍,也被编为里甲之列,只不过处于对行商的便利,给予三年的期限,每三年必须回原籍居住,否则同样被视为流民或者逃民,同样要受到惩罚。
宋楠有些头皮发麻,说实话他还从没考虑到这一点,若真是如此的话,谁还来买自己的铺子和房子?谁花大价钱在原籍之外置办产业,岂不是白痴么?商贾们焉肯做这种亏本的买卖。
那么问题来了,这些商贾只可能是租赁商铺这宅第,而绝不肯买下来了,自己难道要当个吃租金的包租公么?
第六百章 不破不立
宋楠忽然明白了一个曾经想过多次的问题,明明大明朝土地珍贵,人多地少,为何百姓们还死活拘泥于耕种土地,而不去想办法行商致富,恐怕原因之一就是这种严格的地域户籍制度限制了他们的自由,让外出自由经商困难重重。
本朝有名的商帮都是拘于本地,很少进行异。地的经营,严重限制了商家的规模和影响;话句话说,即便有的巨商大贾累积了巨额的财富,这些金银财宝也很少用于它途,除了在原籍置办产业之外,并不能投资异。地,带动经济,让整个大明朝随之受益。
众商人们提出的问题宋楠无法解答,宋楠只得款待了他们之后送他们出府,宋楠明白,若不能解决这个问题,那么这白纸坊的房产开发将会一败涂地,自己和朱凤桐的几百万两银子将血本无归。
客人走了之后,朱凤桐静静看着宋楠道:“此事我原该提醒你的,只是我以为你必是有了对策,所以才没说出来;你也不必着急,也许会有解决的办法;商帮东家们三日后才离去,在此之前看看有没有转机。即便是无法解决,也不过是亏了银子罢了,就当买个教训。”
宋楠摇头道:“那可不成,我岂能让那些家伙们看笑话,他们禁止本地商贾买我的商铺,不就是为了看到我限于窘境么?再说此事看似只关系我的利益,但其实对整个大明的商贾都是一种限制,本来我对朝廷政务不愿多掺合,但这一次我须得进宫去跟皇上谈一谈此事。”
朱凤桐道:“你打算怎么办?”
宋楠沉声道:“打破这种不合理的规矩,于公于私都是有利的。”
朱凤桐惊讶的道:“这怎么可能办到?”
宋楠微微一笑道:“你莫担心,事在人为,麻烦你去挽留东家们几日,带他们去游玩北京城,其他的事情交给我。”
……
正月十四早朝之上,昏昏欲睡的正德眯着眼听着一项项奏议似睡非睡,皇上精神不佳,殿中不少大臣也是站着打瞌睡,年假之后的早朝大多是这个情形,大家过了个脑满肠肥的新年,都倦怠了不少,再加上明日又是上元节,更是心不在焉。
从正月初七日开始,连续数日的朝会内容都是内外廷各衙门各部的工作总结,这几乎是正德朝的惯例,年后到上元节的这几日朝会就像是去年的工作报告,所以这几日的朝会既无趣又冗长,让人提不起精神来。
好不容易六部官员都奏议完毕,不少事不关己的官员也已经小寐了一觉,就等着皇上发话退朝了。正德也是美。美的打了个阿欠,慵懒的欠欠身子,打算起身退朝,正在此时,宋楠走出群臣之列来到阶下行礼。
“宋楠,你有奏议么?”正德揉着干涩的眼睛问道。
宋楠道:“启奏皇上,臣有一本上奏。”
“哦,说吧。”正德重新坐在龙椅上,无聊的拨弄着扶手上镶嵌的一只羊脂龙眼宝石。
“皇上,刚才臣听了户部通报的去年财税收入的奏报,去岁我大明财税收入一千七百万两,较之前年多了近四百万两,可见内阁的政策是很有成效的。”
“那还用你说?难不成杨首辅还会做无用之事不成?”有人小声嘀咕道。
宋楠无视嘲讽,继续道:“然而,即便是财税增长可观,去岁朝廷的支出高达两千三百万两,财税亏空高达六百万两,这六百万两全部出自国库结余之中,加上前几年的亏空银两,恐怕国库已经空了吧;咱们老是这么吃老本,也不是个事啊。”
群臣哗然,宋楠说这些岂不是会让皇上心中不悦?诚然,这几年每年都在吃先皇储备下来的国库老本,但这些事大家只在心里说说罢了,这么直接的提出来,这宋楠也不知是不是傻了。
正德舔了舔嘴唇道:“宋楠,你说的这些朕都知道,朝廷上下已经在尽力解决此事,你不也看到了么?内阁出台各项政策增加税收,去年便多了六百万的收入,假以时日,必回弥补亏空的。”
宋楠沉声道:“皇上,这些事本非臣的职责之类的事,但身为大明之臣,参政议政也是分当所为,臣非觉得内阁的政策固然有效,但考虑尚且不周;这种增长不足弥补消耗,据臣所知,光是山东诸府的重建赈济,便足以消耗掉以后两年的全部财税收入,长此以往,国库亏空殆尽,一旦有战事发生,那便糟糕之极了。”
宋楠说的意思大家都明白,国库没有储备,寅吃卯粮的话,如果边镇鞑子进攻或者是境内再来一次刘六刘七那般的大起义,朝廷将无钱粮派兵镇压应战,这是很可怕的一件事。
不过宋楠的担忧也不是什么先见之明,朝上群臣人人知道这一点,只是苦于无法解决此事,说了又能如何?
正德有些烦躁,他不愿意听到这些话,宋楠这些话都是老生常谈,过去一年大臣们关于此事的奏议不下百次,可正德又能有什么办法?该花的银子还是要花,该赈济该重建的事情还是要做,否则民心不稳会造成恶性循环。
去年山东府微山湖一带便已经有无家可归的流民啸聚成匪,这些都是警示。若是别人说出这些话来,正德早已黑脸训斥了,但宋楠说出来,正德只是不予答复,事实上他也不知道怎么回答。
“宋大人,你说的这些,朝廷上下官员都深悉此点,倒也不用宋大人来重复;外廷已经积极制定应对之策,数年之内当有改观,急是急不得的。”杨廷和隐隐感觉到宋楠说这些话是对内阁的一种变相的指责,于是出列道。
宋楠道:“内阁实行的大力垦田拓荒之策确实取得很大的成果,但我总觉得收效慢了些,应该多想点办法才是。”
大学士费宏终于忍不住出言讥诮道:“难道宋大人有什么惊天大计不成?我等倒是想洗耳恭听。”
文官中有人低声道:“宋大人是想要进内阁么?多管闲事之极。”
“他要进内阁也不是不可以,只是须得先科举高中才成啊。”
官员中传来一片窃笑之声,无论宋楠如今的地位如何重要,文官们对他考不中科举之事总是当做笑话来听,聚会之时,这也是关于宋楠的一个最经典的段子。
宋楠听在耳中,脸上却起了笑意:“费大学士,如你愿意听,我倒也不在乎提出我的想法;身为大明朝的臣子,每个人其实都有提出为国分忧之策的权利,可不仅是外廷才有。俗话说:三个臭皮匠赛过诸葛亮,没准我们这些外行人也能有好主意呢。”
费宏呵呵一笑道:“倒要请宋大人赐予妙计。”
宋楠拱手向正德施礼道:“皇上,臣确实有些想法,或许能对朝廷财税增加有所裨益,臣可否畅所欲言?”
正德也来了兴趣,托着腮道:“准。”
宋楠谢恩,转向众臣道:“诸位大人,谁能告诉我,我大明朝财税取自何处?”
户部尚书何鉴沉声道:“宋大人,这还用问么?税收取自民间,田亩之税,丁户之税,市贸之税等等,宋大人若是有兴趣,可抽空来我户部,本官可命人专门给宋大人讲个三天三夜。”
官员们发出哄笑之声,宋楠不以为意,正色道:“何大人如数家珍,恐怕确实需要说个三天三夜,但在我看来,朝廷主要税收无非是三种途径,一为农,二为工,三为商。这农工商三字几可概括所有何大人口中的税收途径,是也不是?”
何鉴张张嘴,点头道:“大致不差,宋大人这概括倒也准确。”
宋楠道:“如今我大明税收,农桑田丁之税占据多少份额,何大人可能说个大概?”
何鉴道:“约莫七成。”
宋楠点头道:“矿山盐茶之税几何?”
何鉴道:“约莫两成。”
宋楠道:“然则商业贸易税收也是占据了一成了,这便是问题所在了。”
费宏皱眉问道:“宋大人到底要说什么?”
宋楠道:“莫急,听我慢慢道来;我大明朝赋税倚仗的便是农桑税收,占据岁入七成,工商两业加起来尚不足其一半,而我大明朝可耕种田亩却并不多,产量也并不大,将众多劳力限制在田亩之上,所得也是甚为有限的。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