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庸 - 侠义行-第2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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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奇怪,偌大一片芦苇,此时竟变得死寂无声,听不到人语,看不见人影,甚至连人的呼吸声音也完全停止了,难道“天残八丑”和“段氏三雄”双方的人,竟会在同一时间全部死光了?
不!不可能!天下决不会有这种奇怪的事。
但是,世上不可能的事,有时却偏偏会发生,你听,那不是有人在说话了么……。
说话的是个冷峻而低沉的口音,只听他悠缓的问道:“都解决了吗?”
另外一人回答道:“在场的人都已全部格杀,不会走脱一个。”
冷峻的声音道:“有没有发现那两个叛徒?”
那另一人道:“回总座的话,据初步查验,格死的尸体中,尚未发现叛徒在内……”
那冷峻的声音截口喝道:“再搜!”
那另一人应道:“是!遵命。”
接着扬声传活道:“传令下去,外围兄弟小心堵截,其余的人仔细再将芦苇搜查一遍,尸体全部搬到河过,以备总座亲自查看。”
话声一落,四周立即响起细碎的脚步声音,敢情这芦苇丛中,竟隐伏着许多武功高强的剑手。
海云偷眼望去,不由一呆,只见那些奉令搜查的剑手,尽都身着黄衣,背插长剑,颈项上围着显目的“虎斑”豹皮。
这一惊,真是非同小可,他再也想不到这些神秘黄衣人仍在段家寨附近没有离去,看来“天残八丑”和“段氏三雄”都已经惨遭毒手了。
海云想退出芦苇丛已来不及,黄衣剑手搜索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如果被他们发现,那后果就不必再说了。
他迫不得已,只好屏息算贴地缓缓向后倒退,小心翼翼的移动。不敢弄出一丝声响连喘息也不敢大声。
退着,退着,忽然双脚一凉,原来已退到河边。
海云心里一喜,顾不得泥泞,一连几个缩身,整个人已经轻沉入水中,只用一支芦管含在口内,一端伸出水面,藉以呼吸换气。
这时候,岸上那些黄衣剑手正将一具具死尸,搬运到河边,并排放着待查验。
海云潜身水中,忽然想到盛彦生未见踪影,不知是否也被黄衣人杀害了?忍不住又悄悄探出半个头来,凝目向岸上张望。
约莫四丈外的一块空旷河岸边,排放着二十余具尸体,一名身躯高大,方面浓眉的黄衣老者,正带着五六名剑手在逐一验看死尸。其中两人手里高举着火炬,两人负责将尸体抬起来送到浓眉老老面前,待老者验看之后,便合力把尸体抛入芦苇丛中。
那浓眉老者大约有六十多岁,生相伟壮,不怒而威,身上没有佩带兵刃,每验看过一具尸体,便伸手在尸体左胸“玄机穴”上轻拍一掌。那一掌,当然是为防死尸中还有没断气的,恐怕会漏网脱逃了。
二十多具尸体验完,海云暗暗松了一口气,内中并未发现“祸水双侣”,也没有盛彦生。
那浓眉老者面色凝重的问道:“就只有这些么?”
旁边一名魁梧黄衣大汉躬身道:“回总座,都在这儿了。”
浓眉老者冷冷道:“没有漏网的?”
魁梧大汉道:“整个河岸都有属下弟兄把守,自从总座下令动手,芦苇中的入全部格杀,绝无一个遗漏。”
浓眉老者重重哼了一声,道:“这么说,又被那两个孽徒事先脱逃了。”
魁梧大汉道:“如果他们确实和段氏三雄在一起,应无可能脱逃,怕只怕……”
浓眉老者摇头道:“他们在马兰关附近转变方向,投入段家寨,这消息决不会错误,只怪咱们来迟了一步又扑空了。”
语声微顿,接着又道:“那丫头狡诈百出,不是庸俗之辈,”年来咱们追踪数万里,屠杀了好几千人,劳师动众,每次都在紧要关头被他们见机逃走,这不能不承认是那丫头的机警聪明。”
魁梧大流急忙附和说道:“总座说的是,事实确是如此一但此次总座亲自出马.那丫头再狡猾,相信也逃不了多久了。”
浓眉老者冷冷一笑道:“那也不见得,不过。本座既已亲自出山,若不能亲自解决这件事。誓不回山,我倒不相信那丫头真有三头六臂?七十二变?”
魁梧大汉道:“就算她有七十二变、天下无处藏身.迟早也会被总座擒获。”
那浓眉老者得意的点了点斗、道:“时间已经不早了,传令下去,分头把守住河道两岸,然后放火将这片芦苇烧光。”
魁梧大汉答应一声.正要行动,浓眉老者又叮嘱道:“火起的时候,要特别注意河面上,如果那丫头尚未远去,多半会躲进水中”
海云听得暗吃一惊,连忙吸一口气.将头部沉入水中。
片刻之后,芦苇火起,熊熊的大火映得河水一片通红,夜风一飘来阵阵尸体的焦臭气味。
海云缓缓向深水处移动身子,借以躲避火光的逼射和熏烤、为了掩藏形迹,连换气用的芦苇管也不敢伸出水面。所幸他幼居海岛,泅技精纯,短时间闭气静伏水底,倒也不是难事。
但那片芦苇十分广阔,决非一时半刻能够烧完.同时,他也不知道芦苇烧光以后,那些黄衣人会不会再入水搜查,心里难免有些焦急,只得施展潜泳之法,逆水上行,向上流游去。
游着游着,手指突然触摸到一样东西,好渴竟是一双男人的脚。
海云吃了一惊,定神细看时,才认出原来是盛彦生沉在河底,双手紧紧抱着一块大石头,口鼻间不断问外昌着气泡,业已两眼发白,眼看快要受不住了。
显然盛彦生也是被迫入水躲避那些黄衣人的,却因不识水性,无法换气.又不敢浮出水面,才死命抱住一块石头,在河底苦苦支撑着。
海云急忙点闭了他的四肢穴道,一手扶着他的腰部,一手划水泅行,同时将芦苇管插进盛彦生口中,使他可以在水中呼吸换气,不致感到窒闷。
因为带着一个人.逆水游泳太过吃力.海云不得已,只好掉头顺水而下。
湍湍激流一泻千里。
海云在河水中整整漂流了一夜,直到天露曙光.人也精疲力尽,才带着盛生在一处僻静的河岸边蹒跚登岸,一踏上陆地,便疲倦得倒卧于地沉沉睡去。
这一觉不知睡了多久,醒来时,已是红日当空、衣履俱已半干。
海云探揉眼睛爬起来,只见盛彦生仍然真挺挺躺在地上,腹胀如鼓,分明吃了不少水,便替他解开穴道,挤压肚里的积水,忙了好一阵,盛彦生才悠悠醒转过来。
当他睁眼睛,看清是海云自己身边一急忙翻身坐起,迫不及待的问道:“你看见祸水双侣没有?”
海云摇头道:“咱门连性命都差一点断送,那儿还顾得祸水双侣?”
盛彦生连声道:“这么说,一定被他们脱身走了?唉!可惜……”
海云道:“莫非盛兄曾经发现过他们?”
盛彦生跌足道:“怎么不是!我就是为了追踪他们,才跟到河去的。”
海云微惊道:“当真么?”
盛彦生道:“自然是真的,咱们在芦苇中分手以后,没多一会。我就将丑矮子摆平了,正在各处寻你,却看见男女两个人从芦苇中钻出来,匆匆向河里奔去。”
海云道:“那两人长相如何?”
盛彦生道:“当时天色太暗,面貌看不真切,只瞥见那男的身,高大,女的却很瘦小,而且,那女子背后还背着一只豹皮制的革囊。”
海云先声道:“哦!是他们。”
盛彦生接口道:“我也觉得他们很像传闻中的祸水双侣,急忙尾随追了过去,却不料他们竟笔直奔进河里。两个人都沉入水底不见了。”
海云道:“他们会泅水吗?”
盛彦生道:“谁知道?我只看见他们跳进河里,再没见浮起来.心里一急,便也跟着跳了下去,竟忘记自己根本不识水性。”
海云叹道:“那真是太可惜了。”
盛彦生道:“我闭住一口气,在河中摸索了一阵子,毫无发现.再想回到岸上,业已由不得自己。正自手忙脚乱,欲等呼救,忽然水里有人将我两腿抱着向下一扯,直沉到河底,又有人在我头上重重击了一拳。我冷不防呛进两口水,张臂一抱,好像抱住了其中一个人,以后就失去知觉了。”
海云骇然道:“你没有弄错?果真是被人拖到河底去的?”
盛彦生道:“绝对不错。而且分明是两个人,一个抱我的脚,一个击我的头。”
海云颔首道:“那一定就是祸水双侣了。由此看来,他们不仅是由河中逃走的,而且更在黄衣人出现之后才潜又离去,只不知他们是向下游脱身的?还是逆水而上?唉,一步之差,失之交臂……”
盛彦生道:“难道我抱着的一个意不是他们之一么?”
海云苦笑道:“那只是河底一块大石头。”
盛彦生脸上一红,道:“可是,我和他们无怨无仇,他们见我陷险挣扎,尽可自己逃走,为什么要将我打昏,拖下河底去呢?”
海云道:“祸水双侣已成惊弓之鸟,他们大约是怕你呼叫出声,惊动了岸上的黄衣入。”
接着,又把窃听黄衣人谈话的经过,大略述了一遍,最后道:“咱们虽然没有截获祸水双侣,总算了解了他们一部份来历.这证实小弟的猜想没有错。所谓祸水双侣,原是和那些黄衣人来自同一神秘的地方,因为他们叛离脱逃,那些黄衣人才万里追踪截杀,欲得之而甘心。”
盛彦生却愤愤道:“可惜我不识水性,被他们溜了,下次再遇上,可没有这般好办了。”
两人在河边路作调息,看看时已正午,衣服也差不多全干了。盛彦生问道:“海兄,咱们现在到那里去?”
海云想了想道:“小弟追踪祸水双侣未获成功,反将表妹夫陷人手,如今进退两难,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盛彦生道:“既然如此,咱们先把肚子填饱再作打算吧.只不知这是什么地方?可有酒楼饭馆?”
海云四面望望,说道:“那边有个城镇,咱门且先进城去,顺便打听一下。”
盛彦生应声好,当先站起身来,迈开大步,向前行去。
走了顿炊时刻,抵达城下。两人抬头一看.才知道这儿竟是玉昙县城,距离燕山已在七十里外。。
进得城内,寻了一家大酒楼,上楼入座.盛彦生便呼酒叫菜,满满摆了一大桌子,举箸笑道:“海兄,别客气,先喂肚子,后谈大事。”
实在两人肚子早饿了,当下也不再谦让,大块肉,大碗酒,各自吃喝起来。
等到酒足饭饱,盛彦生拍拍肚子道:“想不到这小地方,酒菜还算不坏,海兄,你看咱们这身衣服多不够体面.且去街上卖几套换换如何?”
海云道:“正是。”
他倒并非感觉自己的衣服有什么不妥,而是觉得盛彦生那一身破衣烂鞋、实在应该换换。
盛彦生随招呼伙计结账,问道:“算一算,多少钱?”
伙计点完盘碗,含笑答道:“酒菜一共五钱七分银子。”
盛彦生道:“不贵,算一两银子好了,多的赏你作小费。”
伙计连忙鞠躬道:“谢谢公子。”
盛彦生却不付账,同海云摆摆手道:“海兄,给他一两银子、咱们再去卖衣服。”
敢请他身上连一分钱也没有,竟是慷他人之慨。
海云微微一笑,取出银子付了酒菜钱,盛彦生又昂首阔步领先下楼,准备去逛估衣店了。
那时的估衣店并不专卖旧衣,也有现成的崭新及眼出售,并且店中备有裁缝师传,随时替顾客修改衣服长短。
盛彦生专找那铺面大的衣店,专拣那质料好价钱贵的衣袍,买了一套又一套,从头到脚,由内至外,全部行头换新。同时当场脱下旧衣,换上新装,穿不完的叫伙计用布包起来,总有好几十斤,老大一个包袱。
当然,付钱的全是海云。
这还不算,当他看见海云自己只买了一件极普通的细布儒衫,还一脸正经的训道:“海兄,不是我说你,佛要金装,人要衣装。有钱就得打扮,干万别心疼银子,这年头狗眼看人低的人太多了,像我以前一袭破衣,自命高雅,真不知受了多少肮脏气。”
海云微笑道:“衣服要看穿在什么人身上,像盛兄一表人材.理当衣履鲜明,小弟自忖平凡,还是藏拙些的好。”
盛彦生正色道:“这话就不对了,常言说:三分人材,七分打扮。你越不修饰,就越让人瞧着猥琐,走走走!我再替你挑选几套漂亮些的,包你脱胎换骨,完全变一个人。”
说着话,正好经过一家估衣店,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