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心-第4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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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着他，等着他解释。
他侧了目光，不敢正视：“有事或者想走了，就拿这个到上回分别的地方。”
我依旧扬着半边唇角。
“我等你的。”他忽地看住我，发狠地说道。
那神情竟有几分可爱味道。“那我收下了。”揣东西入怀时我笑眯眯道，“你什么时候走？”回头看了看床上似乎睡的很香的少年。
“没有对我有说的？”不知是刚才吻的原因还是什么，颜回的脸蔓延着一层霞。
有啊，有很多，我怕我说出来你就不会这么轻松，我怕我说出来我真就成了天底下最自私的人了。因为怕，所以还是不说了。
“没。凤凰门人起来早的，再不走小心碰上他们。”
“就这些？”
“嗯。”我很认真很郑重点头。
“我知道了。”他笑了笑，假假的，裹着一层忧伤，“我走了。”
他套上来时的衣，轻出房门，没回头。
看不得他倔强背影：“夜里冷，路上不要耽搁了。”
门口的人影一滞，不久就与夜色融于一体。
人的身体哪一部分不听话果真是件麻烦事，努力着回到床上。进了被窝，少年一个侧身，似在梦境中，手脚攀爬上我身体，低低说着梦话。
……
次日晨，少年殷勤，侍候着我穿衣梳洗。“哥，这是什么？”少年手中一块菱形状事物。
想是换衣时掉出来的。“纪念品。”打哈哈地从少年手里拿过，揣入怀中。
少年没多问，紫眸里的光深沉了几分。
早餐异常丰盛。小欣擅长弄美食，这几天我已充分体验到了。这么多天，而且还是冬天，几乎菜不重样。若是以前，有这么个弟弟，我定是最幸福的人，现在美食当前，只能饱眼福，口福最多也只能是一点点。胃虽然顺服了点，还是容不得过多东西。
一大堆精致点心，最多每样尝一口，比起只能白粥充饥的日子，现下我已心满意足。
“哥，你不会走的吧。”少年毫无征兆抛出一句话。
“嗯。”忽然间眼前可口的食物竟那么难以下咽。
……
午后，日头难得出现山头，摇摇欲坠，还没发出什么光，就被重云遮了。
“上官大哥，哥哥的腿伤——”小欣问着我关心的问题，望着上官的双目炯炯有神。
上官神色凝重，我心底已知结果：“小欣，你别为难上官。”
“属下再想办法。”少年注视下，上官额头出了薄汗。
“不用勉强，我原也不抱希望的。”通常是大夫安慰病人，如今却是病人安慰大夫。
世上无神医，总有医治不好病症。上官，明明是稳重之人，现下竟有点失态，是因为我身份关系还是因为其他？
这些日子，我知道了不少江湖秘事。上官世家，并不是什么真正世家，只是凤凰门在江湖的一个据点，上官世家承接了凤凰门直面江湖的任务。负责人名义上是上官，但最终还是听命凤凰门主。每次处理江湖事，先从上官世家选取，对人手要求高时，才从凤凰门抽调，是以每次上官世家现身江湖的人男女老少皆有。
“真有办法？”少年声音冷了几分，逼问了。
上官额上的汗更多了，“属下无能。”
“我知道了。”少年沉了声，“上官大哥先去忙吧。”那神情真有几分凤凰门主气势。
“小欣，陪我出去走走吧。”等上官告退，看不惯小欣眉上阴翳，找件事做转移他注意力。
章八四 与谁难为
积雪未消，冬日凰山银装素裹。
好在今日有太阳，虽是淡淡白光，总比阴霾天气好。
来凰山这些日子，今日是第一次出游。小欣指点着风景之处，替我回忆着小时之事，件件离不开宁一对他爱护之情，纵使那时宁一兴起恶作剧之念，纵使那时宁一偶尔惩罚他，他今日回忆起，甘之如饴，是幸福。
可惜，那位宁一现在已辗转在轮回。
出得正门，不远梧桐林间一道月白身影一晃而过，许是心中搁着什么事，并没发现我们。
“小欣，那不是何云吗？这般急匆匆的，出了什么事？”何云去向并不是凤凰门，而是背离凤凰门的另一条凰山小径。
身后小欣没有回应。
“那条路通往哪里的，没见你提起过。何云神色慌张的，怕不是发生什么事，我们过去瞧瞧。”
“那条路不好走，”少年声音沉沉的，“何姐姐不是小孩，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哥，外头冷，我们回屋吧。”
回去路上，少年兴致淡了些，少了出来时谈笑风生。
“小欣，你心里真有我这位哥哥？”
轮椅停了下来，这一停再行进时，少年已是微笑：“哥，我是大人了，有些事小欣可以处理，不用麻烦哥哥。”
多年后想起凤凰门记忆，从这时候起小欣已开始和我绕弯子，隐瞒些事。这是第一次，却不是最后一次。
“小欣，在我心里，你是唯一亲人。”事隔多少年，这心才再次认了一个亲人。
“我知道。”他笑得甜，“起风了，哥，我们快些回去吧。”
……
打从有记忆以来，我从没有过讨好人经验。在凤凰门的日子我一直很安静，加上刻意与身边丫鬟套近乎，稍稍扭转在他们心中我害死凤凰门主，抹黑凤凰门名声印象。侍候我的人眼里也没了歧视眼神，也会与我说笑几句。
自从和小欣出正门遇见何云那次后，小欣好像忙了起来，黏在我身旁时间也少了许多。不仅如此，和我一起挤床的现象也大大减少。这对我来说，本是好事，可不知为何，内心竟渐渐不安。
小欣陪我时间少了，丫鬟推着我出游时间相应增加。小欣怕我闷，因此即使我大冬天的坐在轮椅上在外乱逛，他知道了也没多大反应，只吩咐侍候的丫鬟注意安全、保暖之类。
日子在指缝里流逝，地上积雪消融，我出游的距离一次比一次远，也越来越靠近上凰山时与颜回分别之地。路上大半时间从一人说笑演变为和推着轮椅的丫鬟说笑。
是夜半，好几天不见的少年带着夜的凉，一声不响钻入被窝，使劲往我胸膛靠，像极躺在母亲怀里的婴孩。自入室，沉默得很，异与往常。
“小欣？”
“哥，你相不相信一见钟情？”少年突如其来一句。
原本些许睡意顿时跑的无影无踪。“怎么，遇到喜欢的人了？”十五六年纪，正值知情年华。
少年直直地看着床顶帐幔，目光定定的，不知在想什么。
屋里静了片刻，小欣晶亮亮的目光突地对准我：“哥，你有没有喜欢过人？”
出乎意料的问题。
喜欢吗？应该算是吧。
“曾经有过。”学着他先前样子，我直直看着头顶帐幔，打趣他，“看上哪家姑娘了？”小欣与外界接触少，就是凤凰门内，接触的也是有份量人物，一般凤凰门众根本没机会与小欣长久接触。不过小欣问的是一见钟情，也不好猜测他看上的是哪家女子。
只是不久以后得知那位小欣喜欢的人，怎么也想不到竟会是他。想起他今天说的“一见钟情”，我理解了，却是百般滋味。我本已众神不悯，又怎忍看他走上相同歧路。真相我一个人知道就好，纵被他怨着，或者恨着。时光若倒流十多年，他还是个有娘亲疼，兄长爱的孩子。这些年他学着长大，已背负那些本该由这具身子背负的，我又怎忍心再让他多一包袱，怨我或者恨我也总比背负那些轻松吧？
他闷声不响，放开黏在我身上的四肢，平躺着，复先前望帐幔动作，良久才低低一声叹。这一声叹，七分真三分强作愁。颇觉好笑，继续打趣：“哪天带来？让我看看到底是哪家女子能得小欣垂青。”
少年有点失神，目光发散，想是思绪飘远。半晌，“哥哥说笑了，我只是问问。”声音又成不多见的淡淡。小欣与我说话，总能从声音语气里听出感情，或抱怨或高兴或兴奋，像这样的还真不多见。
“哥，你答应过的，不会离开！”少年忽一个翻身，看着我的目光炯炯，心底明明带着不确定，语气硬是咬的坚定。仿佛同那些脆弱的小孩，非要得到长辈一而再，再而三的保证才心安。
“不会。”我点头。目光掠过床前沉木箱，想到里头锁起的颜回交于的信物和已定的主意，脑海里“天下第一自私”六字泛出，似活物一般讽刺地看着我。不止自私，该是无耻了。我撇过头，背离少年目光。
少年没注意我的小动作，像足四五岁的孩童，手攀上我的脖子，心满意足往我怀里拱了拱，呼吸渐趋平缓。
……
虽身在凤凰门中，但只要我愿意，便可轻易得知山下消息，江湖消息，朝廷消息。江湖虽还是我上山前的江湖，却隐隐在改变着什么。朝廷方面，元帝病危，元帝体弱，并无子嗣，朝中大事已交由外出云游二十五年，前阵子归朝的朝华公主掌理。
积雪彻底化开那天，我起的很早。
小欣也已经近半月没来跟我挤床。从这里看去，这几天他书房里的灯总很晚熄，薄薄窗纸下，倚灯思忖的身影成伏案而眠状不久，总有一熟悉身影进去，给他披上裘被，人影静立片刻后，抬手熄了灯火，窗纸又成夜色。然后门开，那先前进去的复立于月下，是上官。
丫鬟知道今日我又要出去，也早早过来侍候。
雪化后的天冷的可以，再加之是早晨，呼出的气几乎凝成白霜。
“少爷，不待午后转暖些再出去？”丫鬟递给我手炉，建议着。
“今天咱们要走远些，还是早点出发。天冷的，小允你多穿点。”这么多天处心积虑讨好人下来，算眼前丫鬟小允最合心意。
同往常出游一样，在凤凰门正门口守卫机械的“少爷早些回来”声中，轮椅踏上已来往多次的小径。
“少爷，你有心事？”已走了不少路，太阳渐升半空，阳光已跳跃在林间。凤凰门人个个习武，小允虽是丫鬟，也有武功底子，这推轮椅在山径行驶难不倒她。
“没。”虽心惊小允的问题，还是含笑作答。也知小允问的原因，这一路，我太沉默。
“少爷平常这时没这么安静的。”小允控制轮椅下滑速度，“少爷好像很喜欢这条路？大冬天的，这里没花没草，只光秃秃枝丫，哪比得上凤殿后面园子美景啊。”
“有些东西看着很不起眼，一旦烙上某些记忆，”顿了顿，目光触及不远那棵异常高大虬状梧桐，那棵曾发出浑厚和尖锐琴音的梧桐，“它就与众不同了。”
轮椅擦着地面声高低不平，身后只有小云呼吸声。
那块有着爬山虎痕迹的青石落入眼中，距离一寸寸缩短。
“小允啊，你说喜欢一个人，真会为他做任何事？”手不由探入怀里，握住那块菱形事物，“包括——”口里不知不觉脱口而出心中疑问。
“少爷？”
“啊，没事。”淡淡笑开，“小允，这里地势平坦，在这里歇下好了。”
小允稳住轮椅。
“扶我去那青石上坐。”
“天寒地冻的，青石凉。”
“没事，就一会。”
拗不过我的小允只好扶我，“少爷！”惊愕声后，娇躯软倒于地。
她终究信错了人。
章八五 几许春事
“出来吧。”双腿废并不代表功力也废。
“宁帮吴达见过宁公子。”现身的正是中州客栈和我共桌的其中一人，宁帮的人。“宁公子！”来人瞧了眼地上不省人事的小允，情绪波动着激动和兴奋，“公子可是要离开？”
微微一笑，我掏出怀中带有体温的那块令牌，再掏出薄薄一信时，吴达神情渐渐黯淡：“公子？”
“把这个交给他。”我看着他收起信和令牌，温和道，“以后不用守在这里了。”
“公子？”吴达一惊，不知所措，“帮主没有一天不盼着您回去。公子如今这般吩咐，叫小的怎向帮主回复？”
“他看了信自会明白。”笑依旧噙在嘴边。
吴达不再说话，微微躬身：“公子保重，小的告退。”
“慢着。”我唤住要离去的人。
“公子还有何吩咐？”
“跟他说，他若不愿意，”嘴边的笑保持到最后，“我不勉强他。”
吴达按了按收入怀中的信物，点头离去。
看着远去身影消失小径尽头，我正待弯腰为小允解｜穴，不重脚步声停在前头，视线内出现一双熟悉的云靴。
“哥，你到底还是来了。”
直起弯腰的身子，我看到少年陌生的目光。
还是来了？他知道我要来这里？
“我以为你会跟他走。”少年笑笑，紫眸里却是深邃的光，“十年前，我一觉醒来不见了你，本以为十年后的今天，我会在这梧桐后看着你离开。”
“那天你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