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09-婴骨花园-第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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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青倏然睁开眼。
屋里光影闪烁,音乐如潮,朋友们还在交杯换盏,啤酒的泡沫从高脚杯里激荡而出。几个浓妆的女人偎在男人身上,用虚假的笑容来博得男人的欢心。
蒋青想起这是在一间夜总会的包房里,却想不起自己什么时候竟然沉沉睡去。他看看腕上的表,知道自己已经睡了两个多小时。头裂开似的痛,不知是因为梦境还是晚间喝的酒。能在这样嘈杂的环境里睡着,连他自己都得佩服自己。他怔怔地坐正了身子,随手端起茶几上的一杯啤酒。液体进入食道后泛起些凉意,梦境中的画面这时便清晰地出现在眼前,每个细节都记得清清楚楚。
那是清眉的梦,不久之前,清眉在电话里惊恐地向他讲述过梦里的事。梦里只有清眉与韦坚,还有两个不知名的陌生人。蒋青现在只不过是将清眉的梦复述了一遍,他就像一个电影院里的观众,在自己的梦中看到了清眉的梦。
蒋青现在完全能感受到清眉的恐惧,而且,他不由自主,对梦里的韦坚有了些怨愤。他当然知道梦不等于现实,但梦里的事必定跟现实有着某种联系。自己梦到了清眉的梦,重复在这里意味着某种征兆。蒋青无法知道这征兆的内容,却因此而窥探到了某些现实的影子。
韦坚和清眉之间一定出现了什么问题,否则,他不会在繁忙的工作闲暇时,宁愿和朋友们呆在一起,也不回去看一看惊恐中的妻子。
——这会不会跟清眉看到的陌生人有关?
蒋青知道一个正常的人,很难会相信清眉所说的话。鬼怪在现代社会里,注定只能存在于故事和传说中。那么,清眉在韦坚的眼中,便是一个十足的臆想症患者了,也许,韦坚正是利用工作与朋友的聚会来逃避清眉。
谁愿意成天面对一个精神有问题的妻子呢?
蒋青现在还继续参加朋友的聚会,只是有意无意地避开韦坚。韦坚好像知道他的心事,也从不主动走到他身边。这让他心里有些疑惑,继而便期待着一场暴风雨的来临。事实上生活一切依旧,他既担心又渴望的事情并没有发生。蒋青心里愈发感到不解,他不知道清眉与韦坚之间保持的是怎样一种关系。
新年过后,时间很快到了这年的四月,木棉树的枝头已经是诧紫嫣红了。
蒋青站在单位办公室的窗前,望着外面街道上如织的人潮,心里开始盘算着怎样替清眉过一个生日。生日是清眉主动跟蒋青提及的。那天她在电话里,约蒋青去西山郊游,西山在南方小城的西北角,海拔高度只有数百米,但山上却有好的景致,而且,有一座清朝道光年间修建的道观。
第三部分:假面人魈为香客派送平安符
清眉说:“道观里的老道每年都会为香客派送平安符。”
这样,蒋青便理解了清眉生日为什么会选择去西山。也许老道的平安符并不能真的保人平安,但至少,它可以让人得到一些依靠和安慰。
蒋青放下电话,忽然觉得有什么事情想不起来了。他呆呆地坐在桌边,拼命地想。直到快下班时他终于想到了,清眉约他上西山的日子,也就是清眉的生日,正是四月五号。
——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
民间相传,一年里有三次鬼门关开,分别是清明、七月半和十月朔。那三天,地狱的鬼魂可以自由出入阴阳两个世界,是百鬼出没讨索之时,有些枉死的魂灵便也借机到阳间生事。
蒋青的后脊瞬间一片阴冷,他想到了黑暗里的陌生人,他们会不会也在那一天,再次出现在清眉的身边?
三角形的平安符用黄纸折成,老道当面用蘸了金粉的丹砂在纸上画下难以辨认的符咒。下山时,平安符便用一根丝线系在了女人的脖颈之上。
黄昏的雾岚隐荡在山间,不知何处飘来的纸钱在前方的山道上飞舞。
清眉说她倦了,踏上回程的公交车时便倚在了蒋青的怀里。
这一天清眉的兴致很高,在来之前还画了些妆,穿上一件粉色的上装。她白皙的肌肤被暖暖的颜色包裹,让蒋青有种与画中人共处的感觉。在山上,俩人非常默契地闭口不谈煞风景的事,因而这一天在蒋青的感觉中,是少有的轻松。回程的车上,清眉忽然想起来什么,她说:“我们忘了在山上折一枝柳。”
蒋青想起很久以前听老人们说起的风俗,观世音以蘸了圣水的柳枝普渡众生,清明时节在家门前插上一枝柳,便可以阻止冤魂入宅。
蒋青的心在瞬间黯淡了一下。
回到市区,已是华灯初上。蒋青按照先前的计划,带清眉去了一家别致的小酒店用餐。小酒店坐落在一条小街上,布置得极为典雅脱俗。到了十点钟俩人吃毕出门,一眼看去,只见小街两侧,闪现稀稀落落的火光。那是小街两边的住户在给先人焚烧纸钱。
清眉畏缩地退到蒋青身后,面上又已现出一片恐惧的神色。
夜晚终于来了,清明之夜,鬼门关开,百鬼齐出。那些陌生人又岂会放过这样的机会?蒋青眼前又现出清眉身上遍体的伤痕,他心中一痛,飞快地转身,握住女人的手:“我知道有一个地方可以找到柳树。”
柳枝真的可以阻住那些陌生人吗?
蒋青带着清眉去了东郊的河边,那里真的有几株垂柳。河边也有火光,蹲在河边的几个老人嘴里喃喃念叨着,不断将手中白色的纸钱投到火中。
清眉的身子又在瑟瑟抖动,需要蒋青用力搀扶才能向前。垂柳之下已经有人在采摘,那是个鸡皮鹤发的老太婆。蒋青扶着清眉去了另一株柳树下,仓促地折下几枝柳条便慌忙退去。河堤上有种不属于人间的阴森气息,就连蒋青都能察觉,何况清眉。清眉是个与众不同的女人,她能看到别人看不到的东西。在这清明之夜,她看到的是不是比平日还要多上许多?
回到街道之上,女人紧紧把柳枝攥在手中,面上的恐惧已经化为深深的痛苦。她的目光在街道上逡巡,旋即便紧紧闭上,脸颊上的肌肉不停抖动,她显然看到了不该看到的东西。
——我的窗外站着一个陌生人。我认识他,他终于来了。
蒋青慌张地四处张望,他似乎真的看到了街道上有很多模糊的影子。它们僵硬的身子,移动起来却悄无声息。
蒋青一只手捂住清眉的眼睛,另一只手紧紧地揽着她纤瘦的腰肢。怀中的女人低低地啜泣,她哽咽着道:“我不要呆在街上,送我回家。”
蒋青此时已经没有了主意,他不知道如何才能避开那些模糊的影子。既然清眉说要回家,那么便回家吧。他们手上已经有了避邪的柳条,清眉的颈上还有道观里求来的符咒。希望家能是个安全的所在。
俩人打车赶到福厦路,蒋青搀扶着清眉站在她家楼下。上楼之前蒋青犹豫了一下,清眉重重地抓住他的胳膊:“韦坚已经有半个月没有回家了。”
第三部分:假面人魈两个恶棍强奸了我
蒋青想辩解些什么,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但清眉的话真的让他轻松起来,何况,他这时又怎么忍心把犹在瑟瑟抖动的清眉独自留在家中?
到了楼上,蒋青用胶带纸将柳条固定在门的中间,剩下的便全铺在门前的地上。清眉在屋内打开了所有房间的灯,然后坐在厅内的沙发上,将道观内求来的平安符双手紧紧握在掌心。
蒋青关上房门,站在门边注视着女人。女人紧张的神色让他也不由自主紧张起来。那一夜,清眉在黑暗的房间内奔跑的情景犹在眼前,也就是说,那些陌生人是无处不在的,坚硬的钢筋水泥筑成的高楼大厦并不能阻止他们逼近的脚步。那些陌生人是无形的,蒋青不知道用什么方法可以击败这样的对手,而且,他忽然又想到,当自己真的面对那些陌生人时,是否还有勇气出手应战?
蒋青与清眉并肩而坐,灯光今夜亮得有些凄惨,清眉不动,蒋青便也不动,没过多久,他便觉得自己的身体已经变得僵硬。
夜晚才刚刚开始,如果这样枯坐到天明,那对任何人都是种煎熬。
“我们说点什么吧,要不今晚的时间会很难打发。”蒋青说。
清眉目光呆滞地道:“只要你今晚能留在我身边,无论你想怎么样我都答应你。”她顿一下,转过身来,用些乞求的目光盯着蒋青,“我想喝水,你陪我去拿点水来行吗?”
蒋青当然不能拒绝她这样的小小要求。清眉此刻竟似一步也不愿意离开蒋青了,她将平安符重新系回脖子上,搀着蒋青的手,领他走进厨房。
冰箱里有啤酒和果汁。蒋青取了一瓶果汁和两罐啤酒,想了想,又把啤酒放回原处,换回一瓶果汁来。蒋青知道清眉的意思,这样的晚上,喝酒显然不智,保持头脑清醒,比什么都重要。
回到客厅沙发上,清眉喝一口果汁,神色平静了许多。她轻声道:“我知道你心里一定还有很多疑问,今晚我全都告诉你。”
蒋青怔一下,他现在最想知道的当然是清眉与韦坚之间的关系。这对夫妻显然有些古怪,韦坚除了偶尔象征性地带清眉在朋友面前露个脸,平时和清眉竟然好像全无关系。他不仅不干涉朋友与自己老婆的交往,甚至还半个月没有回家。形同陌路的夫妻之间一定有着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那会是什么呢?
“你真的想知道我跟韦坚之间的事?”清眉皱眉道。
蒋青重重地点头:“你的事,我都想知道。”
清眉吁一口气,目光落在面前的果汁上好久都不出声。蒋青正想再说些什么,清眉却在他之前开口说话了。
“你跟韦坚同学多年,对他的性格一定非常了解。他现在跟以前简直判若俩人,难道你不觉得奇怪吗?人的改变一定需要动力,如果你知道了让韦坚改变的力量是什么,你也自然就会明白我跟他之间怎么会是这样一种状态了。”
“这么说,韦坚的改变跟你有关?”
清眉面上忽然现出痛苦的神色,好像回忆往事是她所不愿意的。蒋青的手抚在她的肩上,她怔怔地看着蒋青,似乎在思考要不要把深埋心里多年的秘密说给他听。
“三年前,我跟韦坚结了婚,婚后,他带我去了北方一座大城市度蜜月。我们当时都没有想到,那座北方城市竟然会改变我们两个人的命运。那座大城市是中国政治文化的中心,我又是第一次去,所以我们在那里呆了两个星期。那时韦坚做生意已经赚了些钱,我们在北方城市里尽情挥霍,毕竟,蜜月在人的一生中只有一次。”清眉幽幽叹了口气,“那时我的性格还很开朗,喜欢浪漫和刺激,在那城市的最后一天,我们去了城市东郊的一个景区,并且,当晚就住在了景区里的一幢小木屋里。”
蒋青聚精会神地听着,知道那小木屋便是所有问题的症结所在。
清眉顿一下,面上痛苦的表情又浓了几分,但她还是继续往下说:“那天半夜的时候,我突然觉得不能呼吸,似乎有什么东西正捂在我的嘴上。我睁开眼,被眼前发生的事吓呆了。小木屋里不知道什么时候闯进来两个陌生人,韦坚已经被绳索绑住动弹不得,嘴里也被破布塞住。现在那两个陌生人一个捂住我的嘴,另一个将我的双臂扭到背后用绳索捆上。”
清眉的声音变得颤抖起来:“我害怕极了,那两个陌生人都蒙住了脸,他们身形彪悍,站在我面前像两座铁塔。他们打开我们的行李,搜走了我们所有值钱的东西。那时我只想着他们拿了钱能尽快离开,但是,那两个恶棍最后再次站到了我的身边。我的身子被捆住躺在床上,那边的韦坚呜咽着刚发出一点声音,便被一个陌生人回身一脚踹得在地上打滚。他的身子瑟瑟发抖,我看到他的眼睛里满是恐惧。你知道,韦坚胆小懦弱,这是我在结婚前就知道的,所以,我根本不能指望他在危急关头能来救我。”
清眉低低地啜泣,身子筛糠样颤抖:“那两个恶棍当着韦坚的面强奸了我!”
第三部分:假面人魈莫大的震动
蒋青惊得呆了,虽然事情已在预料之中,但从清眉口出说出来,他还是觉得莫大的震动。想到面前的女人曾经受到的伤害,他的心也忍不住剧烈地痛起来,一些悲愤的力量飞快蔓延他的全身。他端坐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