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脂寒+篇外 by 杨朔 (虐心+经典)-第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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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不好了!不好了!河南延水道决堤了!”
他像是天塌下来压断了腿,声嘶竭底地大叫着。在场众人闻言脸色皆是一变,尤其我身旁的人更是已煞白了脸色。
那王大人流的冷汗更多,缩在地上连大气都不敢喘。
“废物!”
一脚把地上的人跺翻了,盛怒至极,
“朕是怎么跟你说的?你就这样来交差?”
“皇上饶命!臣有罪,皇上饶命!”
王大人跪地求饶,头磕着青石板铿铿有声。
“你当然有罪!”
那人怒极反笑,说不出的狰狞。
“延水道两堤架在千里平原,一旦水患,又岂止是河南一省糟灾?!你说!你说该怎么办?朕是怎么跟你说的?……朕把这事交给了你,出了事,第一个就办你!……如今可好,你却跑来跟朕说延水道决堤!”
句句带着满腹的怒气,这个平日里斯文惯了的人,发起脾气来也一样不输于谁。
毕竟他是九五之尊,就算不是温文尔雅,就算他是以杀人为乐的暴君。在场之人,又有谁敢说他的不是?
何况今日他怒得着情在理,那王大人看去不再好过。
他确实也好过不了,哆嗦着身子不停的谢罪求饶。
自古文臣怕死,武将愁平。
那些文官,即便错得天理难容,也还要在菜市口大呼一声“冤枉”才肯死去。
岂不可笑?
我冷笑一声,更引来他的怨毒目光。
他咬牙切齿,用手指着我,句句咒骂,
“皇上!是他,就是他在臣调拨灾粮,酬款修堤的时候处处为难,所以臣才会……”
我听后哭笑不得,当真是会推卸责任,自己无能也罢,反要怪别人没有帮助自己。
你可来向我讨过批文?也不知是谁成天奏折上说的是一派天下太平,真真是出了门连河南在哪个方向也不知道。
若不是何柱叫人送去了急报,你又怎会在此刻及时赶到?
我只在一旁冷眼看他,无须多言。
“皇上!就是因为有他惑乱朝纲,蒙蔽了您的圣听,以至天怒人怨才会有今天这局面,”
他说着已是伏地而泣,当真感人肺腑,可歌可泣。
“皇上您一定要铲除这个妖孽,救万民于水火啊!”
我闻言直要大笑出来,若此刻身旁的不是这人而是苏恒显,一定是与我笑到要把酒畅欢了。
他以为他是谁?有通天本领的擒妖道士?一眼就识破了我的真身,原来是派来亡他殷家江山的妖魅吗?
他又以为我是谁?只要杀了我黄河就可从此细水长流,万事太平了吗?
可笑!
身旁的人已是气得说不出话来,脸色任谁看了都要为那王大人捏把冷汗。
我见时机恰当好处,于是忽然落下泪来,哭得甚是伤心。
“皇上,没想到臣竟然如此为天下所不容,”
周围的人见了立时呆住,不明白我演的又是哪出戏本。
“王大人既然这么怨恨我,就请皇上把我杀了吧,也免得叫大人见了心烦。”
闻我此言那王大人瞪大了双眼,面色几近死灰。他抖着手指向我,不可置信。
“你……你好歹毒。”
“住口!”
身旁的人彻底震怒,又是一脚踹在了他的脸上。
他头偏去一边,脸上红肿翻出血肉。
“你再敢糊言乱语朕就杀了你!”
龙霆发威,闻者色变。
他自然是乖乖地收了口,必定脑袋是重要。
那人转头吩咐在旁,
“拟旨下去,王炎办事不利,致使黄河水患再度发生。为应民心,革去他的官职,抄了他的家赈灾。……把他发配到边关去押送粮草。”
我听后这个处置还算满意,于是止住哭涕。
王大人啊王大人,所谓的“不欺宠士,不附能臣”。枉费你为官了半辈子,竟连这其中的意思都弄不明白,也无怨今日田地了。
不过宁酒词甚为佩服敢于在那人面前指骂我的人,毕竟继姚光以后你还是第一个。
官场之上,大家各倾其能,各显其计。只为博得龙颜所顾,也不虚此生饱学了诗书,十年寒窗辛苦。
既然大家皆是贪着一个主子的施舍,又何必如此急于杀个你死我活?他日宁酒词的下场,也不会比今日的你要好去多少。
我天地不容,人神共愤。只仗着尚还年轻,坏事做绝。不管善恶,违我者一律除之。早已不在乎将来下了地狱,生死簿上多添那么一笔罪状。
待那个碍眼的人被拖走,旁边的随同官员已有人站了出来。
“皇上,黄河决堤非同小可,如今赈灾之事迫在眉睫。还需快点想到办法才是。”
他也不看那人,点了点头,
“那依你之见该如何处理?”
发话的人听了麻了脸色,为难着不知该如何是好。
“皇上,我朝当真是没了人才,连一个小小的黄河也都奈何不住。”
我极为轻蔑地开口,引来众人不满。却都因为碍于前车之鉴而不敢做声,只得把火往肚里吞了。
“父皇!”
清澈的声音适时响起,一人走出,来至身前跪了。
“儿臣愿意接此重任,为父皇分忧。”
跪在地上的人正是大皇子。
“你?”
那人显然还带着先前的余愠,冷冷扯起嘴角,
“你尚未入官场历练,没有办过任何差事,怎么去赈灾?”
“儿臣可以,”
大皇子说得极为坚定,抬起头时眼神在我身上一扫而过。
“求父皇相信,儿臣愿亲往河南。”
此话一出,其他的大人惊恐无比。
“大殿下万万使不得!这河南一行非比儿戏,可要慎重!”
“您是龙子凤孙,这怎使得起?赈灾之事当亲临河道,谁知这黄河哪时发怒?”
一旁七嘴八舌的说得好不自在,一个个都是赤胆忠心的主儿。仿佛唯我一人是狼心狗肺的,在旁干看不语。
大皇子并未将众人的话听进耳中,通过眼神,告诉他的父皇他是如此地坚定。
那人叹了口气,
“你长大了。”
是长大了。懂得了勾心斗角、时时算计。算计他人,算计自己,甚至连至亲之人也不可放过。
他如今是什么?说好听了是皇长子,未来的龙位继承人之一。
可是他毕竟不是太子,论出身,论权势,论恩宠。他有哪点及得上洛儿?
所以他太需要这次黄河水患,这一切来得绝妙至极,简直是他登基大宝的至胜一步。
可是,你真的还太年轻。尽管你以为自己有足够的能力。
是你自寻死路,莫怪我没有放你一条生路。
“朕准了你。……选一些你看得中的人吧,过几日起程,别叫朕失望了。”
大皇子闻言开心地一笑,叩首谢恩。
我也笑,你我目的共同达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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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都按大人的吩咐安排好了,上下都已经打点好,出不了差错。”
见我出来,何柱就跟紧了回话,一边为我挑开车帘。
我跳进车里,示意他也一同进来。
马车一路行驶,我在车内与何柱细细交代了。
到达目的地,我叫他们先行回府,一人下了车置身在这个长京里最大的闹市的后街——荣华坊。
走上阁楼的木板,脚下发出的腐朽声音令人担心它随时会崩塌。
我停在一间偏僻的房门前,挥手示意小二可以离开。
推开门的时候,里面,我想见的人正在借着一点光亮看书。
他见了我,显然大吃一惊,不过很快又恢复平静。
“你怎么会来这里?”
生硬的仿若金属敲击般的汉语,在这间光线暗淡的房间里诡异的弥散开来。
“当然是来见你。”
我说着掩好房门,走过去极是大方地落坐,给自己倒了杯茶。
“你如何会知道我在这里?”
他眼中充满警戒,一定是害怕藏身之地已被暴露。
“那倒不是难事。”
我不紧不慢地开口,
“你既然能毫不被发觉地进得来长京,就必定过的不是长城。边关无任何消息说契丹人通城,可见长城的守卫根本没见到过你。”
将新倒好的茶水在杯中轻轻晃至小小的涡圈,反手泼在地上,我又重新倒了一杯。
轻呷了一口,再推到他面前。
“我猜想你大概是扮作西域的商人,绕道走丝绸之路而来,”
他听后明显放松,知道自己没有被朝廷发现。
接过我递去的杯子,他一饮而尽。
“宁酒词,你果然不可小看。”
他说的时候视线落在我的脸上,起了淡淡一层冰霜。
“萧将军抬爱了。”
我笑了起来,不以为然那过分明显的杀机。
“我来跟将军做笔买卖。”
“什么买卖?”
他听来一挑眉毛,似乎感兴趣我的话题。
我笑容渐渐转冷,不想拐弯抹角,直与他说了,
“我要你,杀了大皇子。”
冰山的面孔塌了一角,他没有对这突如其来的话作好准备。
“你凭什么?”
“凭他的聪明才智,凭他的治国有道,凭他继位之后不过二十年便可挥师东契丹,进军西辽。”
我悠闲地用手指蘸着茶水在桌子上画圈,突然手腕一紧,被他抓在掌中。
萧的眸中是怒不可揭的气火,他一定是因我此刻的出言不敬,恨不得将我当场撕成两半。
契丹人不允许他人刺伤到他们的荣耀,所以激将法对他们是屡试不爽。
“他死了,对你我都有好处。”
我站起身,将事先预备好的通关批文塞进他怀中。
“你我都可是在为自己扫清一个障碍,何乐而不为?……你大可放心,一切我都已安排好,只要萧将军肯助我一臂之力,我保你平安回反。”
你如今只能信我,而且除了信我,没有第二条路走。
第十一章
有的时候,是非成败,也只在一念之间而已。
一念之间,成王败寇。
多少人的生与死,也就在此被决定了。
我有这个权利决定谁可以继续活下去谁又该死,不管他是否罪有应得还是含冤受牵。
这些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是否有必要死。
然而做下这个决定的时候,我并不知道将来会有多少人被牵扯进来。我知道的只是,萧会答应我,而他确实也答应了。
何柱小心地为我奉茶,桌案上的纸笔散落凌乱。
我紧抱着膝盖弯在椅子中,眼神空洞没有焦距地落在桌案上。
“何柱,”
我轻唤他,觉得浑身疲惫不堪,
“你说我做错了吗?”
“没有,你是对的。”
他回答得坚定,我笑了笑,懒散地把脸埋进膝盖里。
也只有你,会认为我是对的了。
也只剩下你了。
到底什么是对什么又是错?有谁能说个明白。
只是这些很重要吗?就算对也好,错也好,又有什么区别?为何世人就是如此冥顽不灵,非要把每一件事都区分得仔仔细细才肯甘心?
这么多年的苦心经营,机关算尽。我为的又是什么?谁能告诉我这些对吗?我做的这些,到底还够不够?
“何柱,”
“在。”
“你选好的那些刀客,即日起程吧。”
“……”
“叫他们跟在萧的后面,千万不要被发觉。”
“……”
“事成之后,他们若笨到回来,你就送他们一程吧。”
“……”
我懒懒地一笑,
“他,活不了多久了。”
没错,他活不了多久了。
他不过是我要借来杀大皇子的刀,虽然他还是东契丹的第一将才。不过正因为此,他才更加没有活的必要。
萧的身手极好,做事也谨慎小心。所以用他去刺杀大皇子是再好不过了。
就算日后东窗事发,他的外族身份也干系不到我身上。更何况我们之间还有众所周知的“深仇大恨”。
想到这点,我不由得苦笑。
为了这一天,我不惜出卖了姐姐,不惜用她的命,来换这至关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