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脂寒+篇外 by 杨朔 (虐心+经典)-第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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借口?我不可置信地笑着看他。我把过去拿来当作什么借口?
“那么恒显,你来告诉我,如果我不去想,不去回忆。我又该用什么措辞,来给这满身的罪行累累找一个冠冕堂皇的借口?”
“难道你就不能想想将来吗?你就不能为将来打算吗?”
他也是笑,那种无奈,那种强烈抑制的崩溃,在他的眼底一点一点地化开。
从前是他的阴影,是他厌恶的,拼命想要去摆脱掉的累赘。
然而我却只能在那片黑暗中,找到继续活下去的理由。
我对他摇摇头,
“你该不会以为我还有将来可言吧。”
你该不会以为,我还有辞官还家的那一天,再次回到那个山清水秀的地方吧?
恒显,好难啊。
我不断地去作践自己,你不断地去逃避。
然而你又能逃到什么地方?到一个再也见不到宁酒词的世外桃源?你可放得下这满身权势?
“为什么每一次,我们都要在这个问题上争执不休?”
他自嘲地一笑,坐了下来。
那是因为,我不会叫你忘记。
不管那伤痕你掩盖得多深,不管它是否已经开始痊愈。我都要把它挖出来,在你面前狠狠地撕掉那层保护。
报复你,也,反过来,伤了我自己。
“那就不要谈这个了。……关于宝月公主和亲的事,是不是你的提议?”
他看着我,没有言语,算是默认。
我叹了口气,
“你是故意的,是不是?”
苏恒显冷笑,
“我为什么要故意?和亲之事,也是为了两国着想。”
“……那也可选王公们的郡主,大可不必委屈她如此尊贵的人。”
“这样才能证明我们的诚意。”
诚意?我在心里冷笑。你会希望边关和平?
笑话!你巴不得天下大乱,好让你拥兵自立。
不然,你为何要除掉七王那个眼中钉?为何要我陷害所有文臣忠良?
恒显,我太了解你了。
比如你要嫁了宝月。其实,不过是因为她倾慕于我。
第九章
酒词,你看得比谁都要透彻,只是你自己不愿去承认罢了。
我忽然想起,很多年前,姐姐曾说过的话。
她总是说我太过贪婪,无法满足。
我看着苏恒显,想起从前那嬉戏的庭院,夕照空山的浮云,落满山谷,恍如隔世。
碎了,一切,都,碎了。
“在想什么?”
他的手伸过来,覆上我的眼睛。于是这世界就只剩下了无尽的黑暗,和,
他的气息。
“恒显,你可会为了我而做一件令你后悔的事?”
我的声音散落在风中,空荡的世界瞬间安静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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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仿佛又看到了当年那个幽静的山谷,那山谷中,名为风月的碧湖清澈。
柔和的阳光洒在身上,我指使着张宪爬上树去,为姐姐摘那个断了线的风筝。我的姐姐一直在笑,那样地温柔。
苏大哥!你快来帮我啊!你快来啊!
我的声音落下,没有人回应。
回头看去,姐姐哭着执起我的手,
酒词,我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啊。
不要!姐姐,不要离开我!
我哭着求她,她却只是摇头。
张宪呢?他说过要照顾你一辈子的,我去找他,我叫他带你走!
我慌忙地看去那棵树,可是树已经不在,只留下了一地的落叶。
张宪选择不去看我,他头也不回,踏着满地的落叶而去。凭我不断地哭喊,追上去,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越走越远。
你回来啊!你说过爱她一辈子的!你说过一辈子守着她,永不分离的!
感君之怀,永世不忘。此中有意,两心皆知。金钿已碎,各飞东西。至此一别,当无再见。若有来生,愿续前缘。
我听见姐姐幽幽的声音传来,压抑着呜咽。
若有来生,愿续前缘……
愿续前缘……
今生若然无法相守,还要来生做什么?
来生,来生的你还是你吗?来生的我,还依旧记得那许相思无奈,遗憾终生的痛吗?
全都是谎话,全都是骗人的!
说什么海枯石烂、致死不渝……
你根本就做不到!根本就……
我拼命地跑,发疯似的跑。哭不出来,喊不出来。世界的一切已成空白,只有斜阳胜血。
恒显,你在哪里?你在哪里?
当我一个人对着眼前无尽的黑暗呼喊你的名字的时候,你在哪里?
发誓与我生死与共,永不分离的你,又在哪里?
原来,一切不过都是我们欺骗自己的谎言罢了。
不过是朝生暮死的爱情,我却相信了它会永远。多么可笑!
我笑了,对着面前波光粼粼的湖面,笑得凄惨,笑得绝望。
施主——
我的手被人拉住,回头看去,那个衣衫褴褛的疯癫道士看着我。他在叹气。
施主,你注定了是这天下王道的变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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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恒显,”
黑暗中,我寻着那熟悉的温度,伸手抱住他。
“等到一切都结束的那天,我想回去,再回去吴州。”
再回去看一看那个我们发誓永不分离的地方,曾经你在我的手心写下的,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我奉旨进宫,远远看去御花园,皇子们各个低垂着头。除了大皇子面对那人的提问对答如流,其余的,连大气也不敢喘。
排在后面的洛儿已是满头大汗。我猜想他一定是没有好好听课了。
我悄悄走过去,那人发现了我,原本紧绷的脸立时柔和下来。
“酒词,你来了。”
大皇子看了看我,脸上波澜不起,令人难以猜测他此刻的心思。
我暗自吃惊不小,不想大皇子何时已有了这般修养,内敛而不露。
是啊,他已经十六岁了,不是当年我初进皇宫时,那个在我身后骂我狐媚的孩子了。
不过才短短的四年而已,一个孩子竟能成长地如此迅速,当真叫人刮目相看。
恒显,这个人,你要如何对付?
我眯起眼睛看着这个尚还稚嫩的少年,假以时日,他一定不可小看。
“皇上是在考试诸位皇子吗?”
我走上前去,站在那人身边。
他点了点头,面上掩不住的高兴。
“大皇子学识大有长进,朕今天还要看看其他皇子如何。”
他说着瞥见了角落里的洛儿。
“洛儿,你来。”
“是”
恭敬地行了一礼,那个小小的身影走上前来。
“最近先生教了什么?”
“回父皇,先生教的……教的是……”
他眼珠子转动,低头斜睨向原本站的位置,一个长他许岁的少年张合着嘴,与他对着口型。
我在旁看着,见那口型的意思,大概说的是“《道经》的三十三篇。”
洛儿不喜读书,一定是经常跳课玩耍去的,如今要考他,确实是要了他的命。
这点,究竟像谁啊?
宁月华四岁起习字,十三岁时已是江南有名的才女。
可那眉目,虽然稚气,却俨然是姐姐那对勾了英气的眉。
女子带有英气,并不常见。所以那个相命的才会说她是人中龙凤,将来必定会母仪天下。
多么可笑的话,可笑的是,我那饱读圣贤之书的父亲,当真信了。
也许,正是这句疯话,害了她的一生吧。
这一出神,回觉过来的时候,已听到洛儿正断断续续地背着,
“……不失其所者,久也。死、死……而不忘者,……寿也。”
待那少年一字一字地说,洛儿一字一字念了,也算蒙混过去。
身旁的人点了点头,
“你把这意思说说。”
洛儿的脸上立刻露出难色,他再看去那少年,少年也着急,拼命地给他使眼色,或者比手话脚,或者无声言语。
也算洛儿夹听夹编地蒙混了过去,那人虽不甚满意,也倒是对他没有过多的苛责。毕竟,洛儿还是个孩子。
我看在眼里笑了起来,落儿看着我,气呼呼地鼓着小脸,好象不满我一直是在旁看热闹而没有帮他。
我招他过来,许久不见,好生地看了看。
小孩子正在长身体,只高了一些,也没多大改变,气色倒还过得去。
此时我突然想到刚才的那个少年。本来皇子考试,带着枪手也不是什么稀奇。
倒是这少年的样貌,看去怎么有几分眼熟。
“你过来。”
我对他招手,示意他靠近。
少年收起了原先的玲珑相,极为从容地上前行礼,站在了洛儿的身边。
“你叫什么名字?”
“臣姓姚,姚匀天。”
他笑得自然,丝毫不畏惧于我。
姚匀天?我一呆,神情有些恍惚。
“姚光是你什么人?”
“正是家父。”
我微微眯起眼睛,会意地笑了笑。
难怪觉得面熟,原来是那个姚光的儿子。
想来更是觉得好笑。当年与我正面顶撞,被贬去偏远的地方做知县的太子舍人姚光。没想到事隔不过几年光景,竟又回到了朝中。而且还把自己的儿子安插在了洛儿的身边。
我在心里冷笑,姚光,看来你还不是笨到无可救药的地步。
当然,这背后也要有人给他这个权利才行。
我看着眼前名为姚匀天的少年,心里已然明了。
果真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
七王爷,你这一步棋,下得当真是绝妙。
不但保全了姚光,还牵制住我,无法轻举妄动。
不过……
我一笑,起手示意姚匀天站起来,转身对着那九五之尊说道,
“难得今日天气明媚,皇上何必置在此处考试诸位皇子,不如大家一起赏园游戏岂不更好?”
说话间我无意地瞥了一眼不远处的大皇子,他的脸上瞬间闪过嫌恶的表情。
我心里极为满意,继续撒娇,向面前的人百般讨好。
他奈不住我,自然是答应了。
时值三月,春色正浓。
御花园扫眼望去,是大片大片的白,纷纷舞在风中的花瓣,看去像是白雪一样。
是梨花——
他走到我身边,轻轻执起我的手,在掌中抚摩。
“喜欢吗?”
我无奈地一笑,
“喜欢。”
纵然是洁白,洁白到毁目,也只到清明的凉风,吹散在空中罢了。
“酒词,”
他扳过我的肩膀,用那双温柔的凝眸更深地看着我,
“百年之后,我们就葬在这梨花之下。千年,万年,看着花开花落,永不分开。可好?”
他的唇轻吻着我的指尖,低沉的嗓音,一字一句,滴落在心中,隐隐地刺痛。
那一刻,白花翩然的尽头,我笑得妩媚,绝尘了一切的繁华。
不管你是真是假,此时此刻,宁酒词愿意相信,也愿意与你生死相随。
我太需要一个令我安心的怀抱,不管你是谁都好。
他张开双臂,我自觉投进他的怀抱。
百年之后……
我看着那梨园深处,丛丛白花,一笑一叹,几世风雨,转眼成空。
人世有代谢,往来成古今。
百年之后……
百年之后,我们又是身在何处?
人生如梦,梦醒之后,你我各分东西,哪还有天长地久,生死相随的道理?
百年之后,黄土为伴。到那时,你又还记得什么?
陪在你身边的应该是我的姐姐,而不是我,我也不会。
宁酒词此生只给一个人,无论生死,只愿陪在他一人身边。
第十章
“皇上,御使王大人求见。”
宦官小步跑来禀报,那人听闻大为扫兴。
不多时就见回廊的另一端,那个王大人满头大汗地跑来,“扑通”一声跪在了旁人的脚边。
“皇上,不好了!不好了!河南延水道决堤了!”
他像是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