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秘密-第3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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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岑心里骂自己:嘴巴也真是的,不会说点好听的,干吗老是扯到一个她最不喜欢的话题呢?就连忙再次岔开,已经极端极端地牵强了:“这房子是谁买的,挺贵吧?”
“西门嘉宇和翦伟不愿意告诉我他们的真正职业,你也听到了,叫什么‘黑客间谍’。要不是他们每个月照领薪水,我都要认为他们是无业游民了。我印象里,工资最低的一次,西门嘉宇两万五,翦伟两万八,还是美元。所以,应该说他们穷得只剩下钱了。”
梅岑在肚子里惊叫了一声。哇噻!最低的一次,一个月总和就五万三,天哪,那最高的一次呢?嗯?梅岑眼前出现了十对幻日,每一对的平均直径就有十厘米!也难怪,见钱眼开嘛!
“可你不回家看看父母吗?”梅岑关切地问,设法忘掉薪水。
翦莹黯然道:“翦伟会去的,托他祝福他们就够了。我还要画画,还要和他们一起揭开周末秘密,忙都忙不过来。”
梅岑愿意拿那颗三千一百零六克拉的世界之最的卡利南钻石来打赌,翦莹是在说谎。
一颗金灿灿的头伸了进来:“聊够了没有?”
梅岑和翦莹面目呆滞地转向温和的西门嘉宇:“没有。”她们脆生生地咋着舌头,好像一位极爱清洁的妇人看见了一块油渍,顽抗地粘在自己华丽的衣裙上,怎么揩也揩不掉。
大哥啊,你干吗每次都在我们两姐妹煽情的时候打断呢?黄河之水奔流入海一去不复返,我们的灵感亦是如此啊!朱自清的《匆匆》不也反复强调了这一点吗!
梅岑对翦莹抱怨:“发自肺腑地讲,法律真应该增加一条:严禁未经许可打搅他人的情感酝酿。”天啊,连梅岑这种对法律深恶痛绝的人都开始求助于它了,可见西门嘉宇无情的打扰确实不很令人欣慰。梅岑和翦莹慢吞吞地走进了冷霜的屋子,翦伟望着窗外,好像并没有觉察。
冷霜是个机器人,翦莹他们老早就知道了,而梅岑和钟苓却是在地下道里才知道的,当时把她们吓得不轻。那时梅岑不肯相信这是真的(狄烽的非法实验对她造成了一部分影响),但照目前情况而言,这间屋里多得就是可以证明冷霜不是正常人的东西。
小时侯就从动画片里看到过,机器人是不睡觉的,那就对了,冷霜的房间里果然没有床,连一个凳子、沙发都没有,只有一套外型很像抽水马桶的设备。梅岑搞不懂,她既然连觉都不睡,那么安装抽水马桶岂不就没有意义了吗?翦伟高傲地解释这是检查她的功能是否完好的仪器,怎么能与卫生洁具混为一谈呢!
旁边一个书架上,堆着花花绿绿的书籍,仔细一看,原来都是些磁盘,上面贴着用铜片或者是铝片做成的标牌,刻着各种文字,闪闪发亮。如果冷霜是人,那她一定是个知识型女性,梅岑颇有认识地想。
另一边的一个架子上整齐有序地排列着一些玻璃器皿。烧杯里盛着蓝色和绿色的液体;试管里黄澄澄的物质还在沸腾一般地翻滚;量筒里装着异彩纷呈的粉末,里面含有发光的微小颗粒。
“她搞化学研究?”钟苓问。
“就算是吧。”翦伟有板有眼、一字一顿地回答。梅岑很熟悉这种腔调,其言外之意就是“少管闲事”。
好在翦伟没有针对她,她就津津乐道地继续参观机器人的房间,毕竟机会难得,错过可就错过了,未免太可惜。冷霜好像有收集闹钟和灯泡的怪癖,到处都有它们的倩影,哪儿能放就放哪儿,塞得满当当的。梅岑很羡慕冷霜,收藏就收藏出个样儿来,哪像自己,干什么都没有恒心,还有点随波逐流、消极从众心理!
在抽水马桶仪器的旁边,有一个活板门一样的正方形木板,看来,这就是通往“百味书痴”购书中心的通道入口吧?梅岑简直对通道产生了恐惧:以前的十五年中,从没见过隧道;可就在十六岁这年形形色色的隧道接踵而至,实在太突然了,不可理喻。
隧道啊!我怎么表达对你的感情呢?
“隧道乃是一样美丽而恐怖的东西。”西门嘉宇托腮,一副见多识广的哲学家似地沉吟道,“这些隧道,固然恐怖,却无美丽可言,吾意,其不实为隧道者也。”翦伟在一边摇头晃脑,嘴唇轻轻蠕动——想那西门嘉宇已经重复这种观点几十万次了。“哦……美丽?恐怖?嗯,抽象,抽象啊。”梅岑自嘲连连,翦伟讽刺地紧紧盯着她。“此语不愧出自天才之口,鄙人佩服!”
西门嘉宇拱了拱手,挪开了马桶般的仪器,用力拉开了活板门,一个(不??是第几个了?)黑飕飕的窄隧道无限地延伸了下去,仿佛神化故事里的无底洞一样鬼魅。
“不用害怕。”看见梅岑、钟苓和翦莹脸上的恐惧和厌恶,西门嘉宇像哄三个月大的婴孩似地说,“我们可以开灯。”话毕,他果断地揿了墙壁上凸起的一个小圆疙瘩(不留意根本看不见),登时隧道里灯火通明,宛如一条蜿蜒盘曲的长龙。有了这些灯的照射,大家看见了:隧道墙上攀附着一圈结结实实的梯子。
“你们用它的时候,通常是不开灯的,对吗?”他们这时候已经到了隧道里面,钟苓兴冲冲地问。梅岑不知道她有什么好兴奋的,不就是开了几盏灯而已嘛!
“是的,但显然你们受不了。”西门嘉宇轻松地回答,他熟练地往下退,肯定用过这隧道不下百次了。
梅岑夹在一个中间位置,不好不坏。她向下看了看,一阵晕眩。尽管她怕黑怕得不可开交,现在倒开始期盼西门嘉宇还是别开灯的好。她有恐高症呢!如果黑洞洞的那也有好处,看不见底下,也谈不上害怕;这一开灯,隧道就活脱成了个万丈深渊。
翦莹很随意地望着下面的西门嘉宇的头顶,想方设法地不在乎地轻声说:“我们弄到法律丛书之后,假使找不到U4有哪方面行为出格的话,那该怎么办呢?”
空气仿佛凝结了,大家脸上的表情也仿佛被人用五零二胶水固定住了。
翦伟最先反应过来:“乌鸦嘴!”
“可我在做全面考虑。若真像我所说的那样,你们倒也是想个对策呀,总不能坐以待毙,等着U4把如茗中学学生的脖子一个个扭断吧?”翦莹好像真没有听见翦伟说了什么。
梅岑抬头,隔着西门嘉宇的身躯,勉强能看见翦莹专注的脸,时而隐,时而现,但仍然显得充满智慧。梅岑可以发誓,她从来没有见过翦莹这种神情,完全是一个思考问题面面俱到的聪明人,经过了深思熟虑就是不一样。
“那就在U4的地盘安放定时炸弹。当年他们下毒手炸了诗羽中学,毁了不知道多少条人命。”梅岑也顾不得西门嘉宇向往和平的心愿了,自己的想法不能像他一样,总是这么幼稚,“现在理应也让他们尝尝这种滋味了。”
“我说不行!你们别这么狠心啊!”西门嘉宇皱紧眉头。
梅岑蛮横地说:“现在,时代是我们的,战争将由我们取胜!”
钟苓位于梅岑下方,听了她的话,松开了一只抓住梯子的手,用力拍击墙壁。她是想鼓掌,但假使同时放开两只手是很愚蠢的做法,所以她只有这样来表达心中的赞赏。翦莹也笑了起来,抓着梯子跳来跳去。最下端的翦伟大声嘟哝了一句:“惟有天才才会有如此精辟的见解!梅岑,我真是看错你了!”四个人虎视眈眈地盯着西门嘉宇,好像他要不赞成他们就会结果了他似的。
梅岑百分之五百清楚他想说什么,每当他们提议这样的“暴力”方法,他总是那一套大道理。什么“和平是生命最可贵的内容”、“U4的人们理应得到更公正的结局”、“人应当在生的基础上为每个人创造安宁”,等等,全是一派胡言,对目前局势的帮助连一粒绿豆的大小都不如。
“我总以为你们是我忠实的朋友!我总以为你们都很善良!可是事实呢?你们倒是给我一个解释啊!我们中国先前已经经历过了那么多残酷的战争,你们思想退化了吗?想重温旧梦了吗?你们以为借口为诗羽中学报仇就可以这样做吗?”实在太可怕了——西门嘉宇从来没有这么愤怒过。他昔日那对温柔似水的双眼里闪烁着的不再是关怀、亲切的光辉;原本和蔼忧郁的湛蓝色,已被怒火取代,“我为什么一直不赞成这个想法你们是知道的,你们不是老说我傻吗?可看你们想出的是什么主意?!”
“西门嘉宇,兄弟,你是不是也受了狄烽特异感官侧厅的影响了?”翦伟哈哈大笑,他还以为自己的好朋友表现出的不是真的愠怒呢,“瞧你,那副可憎的表情,快快恢复正常吧?”
西门嘉宇猛地跳了起来。翦莹和钟苓尖叫起来,翦伟一怔,迟疑着放开一只手,似乎想拉他一把。梅岑吓得心都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了,她希望他不要这么脆弱,想不开就打算在这里轻生。可他只是跳到了圆形隧道的另一边:这条通道里围了整整一圈梯子。西门嘉宇飞快地滑到与翦伟的高度齐平的位置,然后又跳到他身边,不准他继续向下爬。
“翦伟!你说我能恢复正常吗?”他揪住了翦伟的衣领,咬牙切齿地逼问他。后者脸上的表情十分古怪:生气、嘲笑、难以置信——主要还是嘲笑——他根本不相信西门嘉宇这种人会真正动怒。他悠闲地伸出右手的一跟指头,玩世不恭似地触了触朋友的金发,舌尖在干裂的唇上划过,刚准备开口,西门嘉宇断然一掌击开了翦伟的手,“啪”的一声,脆得惊心。
翦伟真是傻了。诚然,他定定地看着西门嘉宇,用左手轻轻在被他打过的手指上抚了一抚。那一掌其实并不重,但发出的声音太清脆了,像静谧的山峦群峰里蓦地响起一阵画眉的鸣叫。
三个女孩大气也不敢出一口,翦伟和西门嘉宇没有继续行进,其他人也不敢轻举妄动。他们五个人就这么僵持着停在隧道的半中央处,进退两难。钟苓和翦莹分别在梅岑的上下方,但梅岑看不见她们的脸,她只知道现在颊上像有十支火把在燃烧,烫得险些冒出烟来。
显而易见,这次口角是她梅岑引发的,她再怎么辩解也没用了。她不想道歉,因为那起不到任何作用;她也不想打圆场,她从来就不会察言观色。但她脑海中几乎就立刻显示了较圆满的答案:离开他们,彻底地离开,别再厚着脸皮在这里讨人嫌了。
梅岑趁大家都不注意,敏捷而无声地跳到对面的梯子上。她要先回到“黑客帝国城堡”,再走回苎烟路。只能这样了,捷安特不在,身上也没钱坐公共汽车。她担心地看了看翦莹,她伏在梯子上,头藏在臂弯里,必定是哭了。梅岑更加痛苦了。
翦莹,对不起了。她明白他们很快就会发现自己的逃跑,然后尽可能快地把她追回,并说一通好话,拍着她的肩膀或脑袋,告诉她这全都不是她的错。她不想被他们追回,也不想像个任性的傻女孩一样接受他们没必要的歉意,那只会叫她更难堪。她像一只灵敏的猫一般,向梯子顶端爬去。
到了家,我应该做什么呢?梅岑自问自答:退出Mask,真正退出,以后不再和其他成员打交道了。这破玩意儿给她的回忆怎么就没一个好的、值得再次重温的呢?然后呢,从如茗中学退学,再到一所陆地上的新学校。玫音中学?墨雪中学?一中?随便。她要在那里开始一段新生活,她要在那里重生!
这无限美好的前途激发了她的信念,她越发努力地往上爬,她想,应该很快就能到顶了。手臂都僵掉了,连勉强抓住梯子都是奢侈,更甭提加快速度了。
终于,冷霜的房间再次出现在梅岑的视野里,排列整齐的透明的玻璃器皿,由于反光而刺出了她的眼泪。梅岑从隧道里抽身便爬了出来,整理了一下衣服,把卷起的角压平,掸掸鞋上的灰尘,命令自己笑一笑。着实轻松了很多。
好了,梅岑,你可以重新活一次。回家去,跟爸爸妈妈聊聊,商量一下该进哪所高中,吃顿肯德基,不就什么事都没有了吗?梅岑笑呵呵地为自己打气,拧开冷霜的屋门,走下了楼梯。
当她重新站在“黑客帝国城堡”的门前,拿定主意要离开这里时,略微眷恋地双手合十,喃喃自语道:“翦莹,对不起。翦伟,对不起。西门嘉宇,对不起。钟苓,对不起。请你们不要恨我了,我这不是走了吗?你们终于可以清净了。”她的嘴唇不住颤抖了起来,两颗晶莹透明的清泪流过鼻梁、脸颊,最后流进了口中。那滋味简直说不出来:酸,离别的酸;甜,友谊的甜;苦,奋斗的苦;辣,窘迫的辣——这都是Mask教给她的生活中的新滋味。还有一点点咸——当然,这可是眼泪本来的味道。
义无返顾的梅岑,转身,面向冰山路。一阵凉飕飕但不猛烈的风徐徐吹过,梅岑的棕黑色长发飘起几缕,轻轻搔着她的脸庞,甚至有一些暖意:春天快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