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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节

燕纪·锁香楼 作者:荔箫(晋江vip2013-06-01完结,单元文,府斗)-第3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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么让此城荒废多年的人竟是个年轻女子?
  我们跟在她身后,看着她一路默不作声地往前走,直到一座楼前停了步。
  玉楼。
  昭泊一笑:“看见没,这时候才是正经的青楼。”
  正值白天,玉楼里没有什么客人。她走进去,径直上了二楼,推开一间房间的门,里面另有两个与她年纪相仿的女子,见她进来当即站起了身,急切问她:“是真的?”
  她极轻缓地一点头,似乎承载着无限的重压一般声音发颤:“是真的,熙亲王的兵马已不远了。”
  屋里安静到死寂。
  她重重地瘫坐下来,面如死灰。良久,才幽幽道:“你们走吧,去煜都锦都,梧洵映阳,不要留在这儿。”
  “那你呢?”
  她微微抬了一抬眼皮,笑意迷蒙:“我父亲是个军人,他至死也不曾逃过,我也一样。”
  “阿霖你何必……我们只是……”同伴的话说到一半就噎住。
  “只是风尘女子。”她了然的接口,一声长叹仿若蕴了多年的愁绪,“可商女,也知亡国恨。”
  原来她是玉楼的花魁,也是玉楼的掌柜。那天她突然遣散了玉楼的所有人,又只身去当铺当了所有珠钗首饰,独自在房间里静坐着,一动不动,好像一切都静止了。
  然后,她突然站起身,拿起那只装满了银票的木盒推门离开,只扔给我们一个近乎决绝的背影。我迷茫地望向昭泊:“怎么回事?”
  昭泊想一想,答说:“这大概是靳顷大举进军之前。”
  我们快步追上她,看到她捧着那只盒子,走在街上,形单影只。她在一座大宅前停下,这宅子的大门是朝着大街开的,可见里面住的并非寻常人家。按大燕例律,各家大门只可朝坊内开,三品以上高官方可在坊墙上建门。
  她想上前叩门,被门口值守的士兵拦住,冷然问她:“什么人!”
  她神色平静:“玉楼花魁霖谣,求见熙亲王殿下。”
  结果当然是不让她进,亲王哪是谁想见都可以的?何况她还是个青楼女子。
  她没有和守卫多加争执,只是将手里的盒子递给他:“那请转交殿下,这是玉楼的全部家当,若能用作军饷,也算是我为大燕出一份力。”
  守卫犹疑不定地打量她半晌,继而道:“稍等。”便转身跑进宅中。
  她没有等,提步离去。
  她又回到玉楼,仍是静静坐着,眼中恨意凛然。我不知她究竟经历过什么以致生出这样的恨意,久居枫宁远离靳顷侵扰亦不能理解她如此的倾囊相助,心中却仍是生了敬意。
  有人叩门,沉思中的她微微一愣,道了声:“进来。”
  一男子推门而入,二十余岁的年纪,一袭暗金色广袖直裾,气宇轩昂。
  “请问公子是……”她打量着他疑惑一瞬,看到他手中的木盒方有了答案,“熙亲王?”
  那人一点头,顺手关上门,将那只盒子放在案上,郑重向她一揖:“霖谣姑娘,你的心意弗桦心领了。这些钱姑娘拿回去,找个地方安身。”
  他转身要走,她站起身,在他身后轻声却带着质问道:“殿下,朝廷援兵一时半刻到不了祁川,你我都清楚。”
  他顿住脚,没有否定她的说法,只是问:“你怎知?”
  “玉楼这个地方,莫说在癸城,便是在祁川也是有名的。我想知道什么,不难。”她走进他两步,幽幽道,“殿下,靳顷倾全力进犯,没有朝廷援兵,祁川便难守住,是不是?”
  他滞了良久,一声胸有成竹的轻笑:“区区靳顷妄想侵占祁川……呵,我自有办法守住,不劳姑娘操心了。”
  “殿下是觉得我不配。”她声音未显波澜,他却一震,哑笑道:“并无此意。”
  “那殿下就把这钱收下。”她半分不做退让,俯身拿起那盒子递给熙亲王,熙亲王犹豫一瞬,终是伸手接住,无声颌首,又问她:“那姑娘怎么办?”
  她忽然笑靥明艳:“自是在癸城看着殿下大捷了。”
  熙亲王看她如此坚决,知道她大概是什么也没给自己留,全捐给军队了。略一思虑,将她带了回去。
  华灯初上,宅中一缕琴声幽幽,绵绵不绝,霖谣歌喉婉转却透着一股分明的愤然。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
  “岂曰无衣?与子同泽。王于兴师,修我矛戟。与子偕作!”
  “岂曰无衣?与子同裳。王于兴师,修我甲兵。与子偕行!”
  我刚看向昭泊,他就很自觉地给我作了讲解:“这是《诗经·秦风》中的一首,讲的是奋起从军的精神,誓死保卫疆土的义愤。”
  她唱得慷慨而无半点凄意,似是笃定此战必胜。熙亲王在她身后驻足良久,待她一曲终了,才走过去开口道:“好一首《无衣》。恕弗桦冒昧,家国之事,与姑娘这般女子无关,姑娘为何如此?”
  霖谣随手在琴伤一拨,琴音泠泠如流水响动,她微微而笑:“国家之辱,民族之耻,与何人无关?”
  他笑视着她,等着她说出别的原因。她手一按琴弦,面容清冷:“我父亲原是平西将军麾下军人,战死沙场,靳顷人把他鞭尸后仍在癸城门口。我娘去给他收尸,被靳顷人捉去,她为了守节自尽,同样被扔在癸城门口,那年我七岁。”
  他露出了然之色,她却又道:“但我今日的做法,不是因为家仇。而是因为这十二年来,我每一天都在想,癸城离靳顷这样的近,若有一天他们攻下癸城,这全城的百姓,会不会与我爹娘的下场一样。”
  他一讶,肃然起敬:“姑娘大义。”作者有话要说:这里是阿箫的宫斗新坑求支持……【文案】身在奴籍八年,眼看就要嫁人为妻。孰料一夜变故生,她成了天子宫嫔。这不是她选的路,但她只能毅然走下去。后宫的日子,注定是一条血路,为了这样或那样的目的,这里的每个人都在争、都在斗,每个人,都想博尽帝王宠……

  归国谣·死战

  据大燕国史载;裕昕十二年;靳顷大举进军祁川;朝廷援兵未到,战事已起,熙亲王拼死抵抗。
  那是战事正紧的一天,信使不断出入熙亲王的宅子,熙亲王始终眉头紧锁。这些天的情况我们都看着;记忆中的时间比现实要快上许多,我们也已经看了几个时辰了。而熙亲王;已经好几日不曾合眼了。
  霖谣一直伴着他;也少有休息。其实有这样一位青楼花魁陪在身边;放在平常绝对是“艳福不浅”。只是在这个时候;没时间儿女情长。他有他的责任;她亦有她的祈盼。
  可他们毕竟也还是活生生的人,十几日的相处间,他们互生敬意,也有些敬意之外的感情存在。这种感情的存在虽只是在不经意间表露,却很是明显。比如在昨儿个晚上霖谣给熙亲王熬汤时的神情,那样的认真,又含着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炼过的忆香多了,我知道这是女子最简单的情愫,在给心爱之人做事时总是心悦的,哪怕有大敌当前。
  她将那碗汤放在正在研究地图的他的手边,没有出言打扰,走到琴边抚起一支宁静悠远的曲子,双眸始终不曾离开他半分。他看上去那么疲倦,又那么坚韧,她眼中的不忍愈发深了,犹豫再三,终是开口:“殿下,第四天了,歇一歇吧……”
  他抬抬头,倦容中强撑起一抹笑:“不碍。”
  他端起手边那碗犹冒着热气的汤,笑赞一句好香,便也不用调羹,直接持碗饮下。
  他放下碗,低下头又要继续看那地图,她起身朝他一福,温柔而笑:“殿下,歇一歇吧,阿霖跳支舞给你看可好?”
  熙亲王怔了一下,旋即笑道:“也好。”
  霖谣回房更衣,这我们就没必要跟上去了,留在熙亲王书房中等着。
  片刻之后,霖谣回来,着了一身大红的舞服,红得似火。两条长长的水袖挥扬间艳丽到刺目,又覆上了一层肃杀。她舞得很是利落,水袖虽长却丝毫不显拖拉,旋转与收放中,都似是在宣泄一种情绪,或是回忆一件往事。
  我们在这股浓烈的红艳下看得呆住,她跳得根本不是舞,是死前的绝望,绝望中有不甘,不甘里带着愤怒。这是国破的哀鸣。
  熙亲王的双目,平静如水,甚至还蕴着几分温和的笑意。看得久了,却成了凄凉的刚毅。
  “阿霖,我送你走。”他说,“国家兴亡,不用你留下陪葬。”
  她长长的水袖随在地上,红成了一滩,望着窗外笑意虚浮:“殿下这么说,已是觉得祁川守不住了?”
  他目光一沉,重复了刚才的话:“我送你走。”
  她不说话,他沉音叫来侍卫:“来人,送霖谣姑娘去锦都,安置在王府。”
  “殿下……这……”侍卫犹疑不定地看着二人,熙亲王一笑,定定地看着霖谣:“皇兄若问起来,就说……这姑娘是我的红颜知己。”
  这分明是说遗愿的口气!青楼女子就算是亲王的红颜知己也绝不可能经由皇帝亲自安置在锦都,除非……除非熙亲王殉了国。
  昭泊和卫衍一左一右在我耳边同时重重一叹,我看看他们:“怎么了?”
  卫衍投向地面的目光有些虚晃:“女公子知不知道,那一年发生了什么?”
  “什么?”我好奇问道。我从不爱读史书,不清楚这些。
  他走向对面的墙壁,看着墙上的那一幅巨大的地图,抱着臂道:“这是大燕当年的国境。”
  我和昭泊也走过去看着那图,其实与今日并无太大差别,只是左下角多了小小一块,上面有两个地名:狼原、癸城。
  卫衍的手指在“狼原”上点了一点:“六十余年前,靳顷举全部兵力直指狼原,意在从祁川撕开一道口子,蚕食大燕。认定朝廷援兵一时无法到达,祁川驻兵应接不暇。”
  “然后呢?”
  昭泊轻哼而笑:“熙亲王殿下,好一场豪赌。”
  “殿下!”霖谣一声怒呼截断了我的追问,我们同时回头看去,霖谣黛眉紧蹙,瞪着熙亲王的眸中泪光盈盈,“殿下何必执着这些!大敌当前,殿下专心抗敌就是!阿霖的去留不劳殿下费神!”
  “阿霖……”熙亲王无奈地搂住她的肩膀,缓然道,“你听我说,就算你不怕死,可没必要白白送死。”
  “白白送死?”霖谣笑得明媚,“若靳顷人当真进了城,阿霖能杀一个就算陪葬,杀一双就是为父母报了仇了!便是一个杀不了,阿霖死在这,也算不负父亲当年殉国!”
  我心里暗赞一声好烈性,自古以来,上场杀敌、保家卫国都是男儿梦想,如今却有个女子站在离我几步远的地方,毫不示弱地说出了这样的话……好吧,几步远加几十年。
  。
  又过了五六天,靳顷大军攻破狼原,兵临癸城池下。破晓后,就会是一场血战。
  熙亲王身披战衣站在城楼上,霖谣犹是那一身大红舞服,站在他身后几步远的位置,城下将士们看不到的地方。她面容沉静地看着他,听着他对将士们说:“国家之耻、民族之辱、百姓之苦,今时今日,皆决于众将士。此战胜也好,败也罢,却不可退半步。”
  听着他对将士们说:“就算是必输之战,我们也要拖住靳顷人,不能任由他们直入祁川,直入大燕!”
  战前动员之言,多是奋进的话,很少言及“败”字。熙亲王却把话说得明明白白,他让所有将士都知道,这一战凶多吉少,保的却是背后的大燕。
  城下短暂的死寂之后,是一阵高过一阵的呐喊。震天的喊声,震得我听不清他们究竟在喊什么。震天的喊声中,一缕笛鸣婉转而起,悠悠扬扬地飘散开来,将士们又是一阵安静。
  我侧头看向旁边的吹笛人,火红的舞衣,似雪的肌肤,碧绿的玉笛。这般美艳佳人,今日吹出的,却是那首《秦风·无衣》。
  这首一直在军中传唱甚广的曲子很快就被人听出,城下,响起了低沉却有力的歌唱声:“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
  歌唱声在人群中逐渐扩散开,愈加让人觉得震撼,愈加让人觉得悲壮。
  熙亲王下了城楼,留给我们一个挺拔的背影。卫衍忽然俯身拜了下去,施的是稽首大礼,我正惊讶间,昭泊同样拜了下去。
  “你们……”
  昭泊直起身,平静道:“如果没有他这场必输之战,今日的我们,大概都是靳顷人的阶下囚。”
  他们一起给我补习了那段历史,那一场必输之战。
  内乱刚过,朝廷援兵一时无法抵达,靳顷人又倾了全力,想守住整个祁川,不可能。熙亲王想丢卒保车,但这个“卒”,是他自己。
  靳顷人起初进犯祁川边界各处,为的是试探究竟何处兵力薄弱,最后,他们试到了狼原这个口子。然后,他们得知熙亲王坐镇狼原背后的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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