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弃公主-第11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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敏锐,可是对事情的观察力、判断力,应该比常人优异。
“是佛尔西斯。”
“咦?”
“我不是要你别叫我殿下吗?”
“……抱歉。”克里斯停步低头。
“我的双胞胎妹妹……”佛尔西斯停步凝视克里斯的脸,克里斯仿佛从一如平时的温柔笑容里看见一抹阴霾。“同时生自相同父母的存在,可以称为分身……或是另一半。
“…………”
“我们是一样的人……只有性别不同,因此说不定……要是命运稍有偏差,被父亲大人所杀的……‘被抛弃’的说不定是我……”
佛尔西斯叹息般地说完,继续迈步。
“佛尔西斯大人——”
“我有事拜托你。”佛尔西斯这次对着前方说:“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调查我妹妹的事……但可以让我帮忙吗?”
“不,这个——”
“不行的话,至少也告诉我调查结果吧?”佛尔西斯对因自己这番意外提议而犹豫不决的克里斯,静静说道:“我也有知道的义务……必须知道代我而死的妹妹的事。虽然没办法替过世的妹妹做任何事……至少希望可以记得她。就算大家都想忘掉她,不,正因如此……至少身为她另一半的我,应该有记住她的义务。”
克里斯重新端详莱邦王国第一王子的侧脸。
“幸福的丧家犬永眠于此。”
这句话掠过脑海。
死亡一切就结束,消失,磨灭,就连这里曾有一个人类存在的事实,终将被世人忘却。
正因原本就是非法训练,“执拗之矢”(Obstinate Arrow)所搜罗的孩子们,一旦进入训练中心,包含户籍资料的所有纪录都被删除。就算死亡,墓碑上亦没有可供识别的名字,不过是沦为没有个性的亡者,与众多尸骨一起杂乱掩埋于刻凿无情碑文的墓碑下。
自己确实存在此处的证据消失,只剩虚无。
他对此感到恐惧。
感到无法忍耐的恐惧。
因此克里斯记得,他记得在那些同类相残的求生过程中,不断消失的同学脸孔,对踏着他们生命存活的自已而言,他认为那是一种责任。
大国第一王子和原是孤儿的特务战技兵。
彻底相反的出身与立场——正因这种非凡的身世,少年们才对自己加以追忆的义务。
克里斯对这名叫做佛尔西斯的少年……初次感到亲近感。
“……开玩笑的。不过,除此之外我也没办法替她做任何事,这或许是为了掩饰只有自己苟活的愧疚感……或许只是种自我满足。”
“不,”克里斯摇头。“我想没这回事,公主要是知道,一定会很开心。”
“……真的吗?”
“嗯。”他真的这么想。
“殿下!柏拉赫大人!”略显福态的中年女性——佛尔西斯的随身侍女领班露琪亚,从走廊转角处现身唤道:“两位一直没回来,奴婢才担心地跑过来看,没想到竟杵在走廊中央聊天……奴婢的拿手烤饼都要凉了呢!”
“抱歉,露琪亚,我们立刻就去。”
克里斯和佛尔西斯交换一个苦笑,朝露琪亚的方向奔去。
※※※※※
维克和亚特的伤势都不严重,顶多只有几处瘀青而已。
“不过……”维克在树荫下拂去身上的尘土说:“想不到突然使出武雷神的改良型。”
“什么改良不改良的……他们好像说是什么‘重攻击型小史比壹号’,总之真是出乎意料的伏兵,对方居然有魔导士。”
至于亚特,则是坐在维克身旁,额头敷着以附近河水浸湿的布块。瘀青看起来很痛,不过就承受第一战术级攻击性魔法的结果来看,这种程度的伤势可说是毫发无伤。
“不晓得他们是什么来头?”
“……天晓得。”
“可是维克,你当时好像相当震撼啊?有什么发现吗?”
“啊啊,那个呀……”
亚特发现在那个莫名其妙的魔法启动的前一刻——维克蓦地心神大乱,造成斗志有些钝化。先不论没想到对方有擅长第一战术级攻击性魔法的高手,两人之所以没留在原地,选择暂时与夏侬他们保持距离,这也是一大原因。
“那小伙子的架式……还有武器都很相似哪……”维克卸下皮革镗的垫肩,拂去内侧的尘土说。
“相似?跟谁?”
“玉马·南布……不,后来好像冠上卡苏鲁这个姓氏……总之被称为‘致命突击队最强的男人’。不,就分队指挥官的能力来说,只能算是普通……可是在刀法、格斗术。以及设计陷阱等其他方面,依个人战斗技巧来看。肯定是我所知范围里最强的。当时我还是十几岁的毛头小子……依旧忘不了他的强劲身手。”
“连维克都赞不绝口吗?”
维克的声音仍然低沉混浊,但亚特从他的语气里感到某种格外炽热的东西,这是很罕见的情况。对当时十几岁的维克·纳甘而言,那名叫做玉马·卡苏鲁的人物,说不定是他憧憬的对象。
“因为那男人的武术颇为特殊……我不可能看错。从年纪来看,他应该是那男人的徒弟。”
“啊——原来如此。”
“嗯,不管对象是谁,我对执行任务都没有任何犹豫……不!”
亚特皱眉。
重新绑好拂去尘土的垫肩,维克轻轻一笑。这男人甚少露出笑容……
“反而应该感谢这种幸运吗?如果可以跟那个玉马·南布的徒弟对战。”
※※※※※
婴儿以全身哭泣。
这对无法言语的婴儿来说,正是对父母或其代理传达自我意识的唯一手段,因此婴儿才犹如世界末日似的使尽全力哭泣,不颐一切号啕大哭。
“呜哇哇,呜哇哇哇,哇啊啊啊啊啊……!”
婴儿哭泣的理由多不胜数。也许是肚子饿了才哭,也许是看不见妈妈才哭,甚至可能是想换尿布。
对听不惯的人来说,声音听起来都一样……可是拉蔻儿表示:“仔细听的话呀,其实每种情况时的哭声都不同喔。”
例如肚子饿的时候,哭泣的嘴形会呈现吸吮母奶时的形状。
毕竟是沟通的手段,搞不好婴儿哭泣时也有所区分。
“呜哇哇,呜哇哇,哇啊啊啊啊啊!”
“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在拼命放声大哭的梅菲丽亚身旁,帕希菲卡也跟着苦闷嘶吼,以指甲抠着马车乘客室的内壁。
“呜哇哇哇哇哇,呜哇,哇啊啊啊啊!”
“呜喔呀啊啊啊啊啊……”
“……你在干什么?”把缰绳交给夏侬,从驾驶座钻入乘客室的拉蔻儿,对犹如猫咪磨爪般搔抓墙壁的帕希菲卡问道。
“总觉得一听到这种声音就——”
“坐立不安吗?真拿你没办法。”拉蔻儿苦笑着抱起躺在椅子上的梅菲丽亚。“帕希菲卡就算生了宝宝,搞不好也会因带孩子带到一半想睡觉,忍不住勒死孩子呢。”
“……我才不会那样。”
“这种事其实很常见喔。”拉蔻儿有时会一脸慵懒地谈沦惊悚话题。
“我才不要结婚,也不会生小孩。”
“为什么?很可爱哟。”
“……不为什么。”帕希菲卡呕气似的说。
“……炫怪的丫头。”拉蔻儿边说边从椅子下的抽屉取出布条。“这大概是尿布湿了。”
拉蔻儿手脚利落地替梅菲丽亚换好尿布。儿时曾照顾过帕希菲卡,加上在故乡和旅行当地有多次带小孩的经验,对她来说是很简单的工作。
“啊,不哭了。”
“舒服吗?太好了,小梅。”
不快感一消失,也没有表达意识的必要,势利眼的婴儿以帕希菲卡都不禁傻眼的速度停止哭泣。
“简直就是收放自如,真亏她可以这样要哭就哭,要停就停哩。”
“小贝比就是这样嘛。”拉蔻儿微笑抱起婴儿。
“……是吗?原来如此。”
帕希菲卡接过拉蔻儿手里的梅菲丽亚。婴儿不停挥动小手触摸自己的脸颊,她不禁表情一缓。
“嗯……果然很可爱。”
“啊噗。”
“啊啊,皮肤滑滑嫩嫩的,哇哈哈哈。”
拉蔻儿默然凝视磨蹭婴儿脸颊的帕希菲卡……接着说道:“帕希菲卡,我想你应该知道。”
“…………我知道,嗯。”帕希菲卡抱着婴儿,微微垂下头说:“可是,就一下子,一下子而已嘛。”
“…………”拉蔻儿并未多说什么,离开乘客室,返回驾驶座。
“……怎么了?”夏侬手持缰绳问。
“尿布,换过后就安静了,不过今晚这段期间……大概会哭得很厉害吧?毕竟妈妈不在。”
“今晚看样子是没得睡了。”夏侬无精打采地说。
乘客室传来帕希菲卡的嬉闹声和梅菲丽亚的声音。帕希菲卡似乎彻底喜欢上梅菲丽亚了。
“不过……刚才的家伙说有点事要找小梅,不知道是什么事?”
他们肯定还会再出现。
偶然冒出拉蔻儿这个伏兵才撤退……可是从他们的实力来看,想必不可能如此轻易放弃。
“也许是某个贵族的私生子——”
“嗯,也有这个可能……总之抵达贝卢拿德里镇以后,稍微调查一下或许比较妥当。”
※※※※※
昏暗不明的室内响起敲门声。
轻轻的两下,隔了一段时间,又是两下。
但伏在床铺上的人影一动也不动。并不是在睡觉,从紧闭的窗帘和室内杂乱的模样来看……这房间的主人显然是在抗拒与室外接触。
敲门声静下来。
接着,在短促的推门声中,刻有精致纹路的房门开启了。
狂暴的白光射入拒绝室外的阴暗,在这道纯白里……一名男子的身影染上黑压压的色彩。
“蝶玛夫人。”
男子语气殷憨地唤道。
彬彬有礼……可是在某处冷然傲视对方的口吻。
“侍女们很担心,至少请您吃点东西。”
“……出去。”
含糊不清的声音命令道。伏在床铺上的脸孔,以及从濡湿枕头间逸出的话语,这是长时间哭泣的疲惫者特有的声音。
“我的……我的孩子……我的……”
梦呓般的低语。这并非针对门口的男人,而是朝自己内心投射的话语。
“蝶玛夫人,”男人维持堪称无情的冷静态度说:“请安心,属下自有办法。”
“……安心?”人影语气骤变,虽然虚弱,可是极度紧绷,仿佛蕴藏某种即将爆发的东西——就是这种声音。“你是要我如何安心?安契生!那孩子已经死了!我的孩子……我珍贵的……现在、现在又教我如何安心?”
“孩子可以再生。”被对方称为安契生的男子道。殷恋的语气不变,但其中挟带迫使对方屈服的气势。“然而,您不振作的话,什么都无法开始。”
“出去!我再也不想看见你的脸,也不相心听见你的声音!出去!”
“属下遵命。”安契生静静说完,向人影一鞠躬。“可是蝶玛夫人,属下必须请您再替城主生一个孩子。不管您的心情如何,必须再生一次,除此之外,别无他法。因此,若是您搞坏身体,事情就麻烦了。”
“出去!我求求你……出去!”
“您的身体不是您一个人的东西,而您所生的婴儿,也不是您一个人的孩子,请您千万别忘记这件事。”
“…………”
或许是早已无力咆哮,只听见房间主人的呜咽声渗入枕间。安契生也没再多说什么,合上房门。
“已经……已经结束了……早就结束了……为什么你偏偏……一直这样……”
掺杂着低泣声的话语。
这个再度陷入幽暗不明的房间,只有濡湿的啜泣声犹如诅咒般不停、不停地响着。
第三章 母亲的脸孔
白色阳光在小河细流上闪烁。
河岸包围在寒冷但舒爽的空气中。
随着夜气逐渐远去,一股纯净的新生淡香缓缓扩散,弥漫现场的阳光和微风都非常纯朴……同时也很温柔。
……时间是清晨。
不是有益健康、维持规律生活这种装腔作势的理由,而是能够让人单纯肯定早起好处的……这种爽朗时刻。
“……唔喵……”
装在提桶里的清水。
从小河流截取出来的小水面……映照出一名少女的脸孔。
深邃、深邃的蓝眼,还残留大量婴儿肥的可爱脸颊,盘起的金发似乎微带自然卷,不过美丽优雅的五官称为美少女也不算丢人现眼……
“……喵呜……”
不算丢人现眼……应该是吧?就平时来看的话。
不知是因为整体邋遢呆滞的神情,或是由于虚弱眨合的充血眼眸……少了这名少女平时特有的霸气。倘若就这样扔下她不管,任由她继续发愣虚脱,搞不好会融化崩塌。
脸上的疲倦昭然若揭。
少女——帕希菲卡将双手伸入水中,瓦解水面倒影。对意料之外的冷冽踌躇片刻,接着以略微粗暴的动作掬水洗脸。
“好冷…!”
冰冷的水侵蚀松弛的肌肤,侵占帕希菲卡意识的睡意遽然一惊,瞬间飞到九霄云外……但也只有一瞬间。就像朝诱饵聚集的乌鸦,不甘心的睡意再度占领她的大脑。
虽然郁闷……却无技可施。
“嗯……夏侬哥~~”
结果,在部分思考停摆的状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