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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节

尘劫录-第4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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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剌哈黑叹了一口气:“我怎么也想不通,臧禾举的例子,换一个说法,也可以说是:难道上天造出果勒,是为了供养人类吗?既然如此,为何还要给果勒超越人类之上的力量?我第一次对自己似乎已经注定的命运发生了疑问,于是我准备逃跑……” 
  这个犬人一点也不愚蠢啊,他能够举一反三,从自身的角度去考虑问题,想得比臧禾那些家伙,也许更为深刻。听他说了这些话,我也在想:“众生真是平等的吗?而既然贵族和奴隶是平等的,为何奴人与人类不能平等呢?为何犬人与人类不能平等呢?就因为犬人大多愚昧、粗鲁,并且相貌过于丑陋吗?这似乎不能作为身份卑下的理由……” 
  就在这样想着的时候,突然有一个奇特的想法冒进我的脑海:“众生真是平等的吗?为何至人、仙人、上人与下愚,不能平等?” 
  ※※※ 
  我俘虏的身份维持了整整七天,其间还向剌哈黑介绍一名自己的家臣来帮忙烹调食物。人类做出的来的食物,我才勉强可以入口,那些犬人却吃得唾液长流,连呼“过瘾”。 
  七天以后,国君派剧谒押着谷物、活羊和马车,前来赎我的性命。剌哈黑在收到这些物资以后,先命令自己的族人运送物资往东南方向离开树林,他自己却和三名高大的犬人留了下来,把石斧比在我和几名被俘家臣的脖子上。 
  “人类是很狡猾的,如果他们不遵守承诺,敢追赶我的族人的话,我就先砍下你的脑袋来!”剌哈黑恶狠狠地对我说,但随即有些不好意思地点点头:“对不起,我也没有办法……” 
  等到估计他的族人都走远了,剌哈黑才放下手中的武器,和那三名部下一起急忙向东南方向追去。剧谒跑上来查看我是否负伤,同时一摆手,命令部下搭上一支响箭…… 
  “你做什么?”我一把扳住他准备挥下的右手。“犬人就是犬人,智慧不过如此而已,”剧谒冷笑着,“我已经派军队包围了这一地区,只等响箭上天,就杀出来要这些犬人的性命。”“不,”不知道为什么,我匆忙撒谎道,“我已经答应了这些犬人,不伤害他们的性命——你想让我失信吗?!” 
  剧谒奇怪地望了我一眼:“对犬人还需要讲信义吗?”我坚决地点点头:“人无信不立。就算对野兽,也必须要讲信义,何况是有智慧的犬人?!”“有智慧?”剧谒撇撇嘴,“你太天真了……好吧,反正这一小队犬人,终究跑不远的,我暂时饶过他们,也没什么了不起。” 
  当然,他自然无法想到——我当时也根本想不到——剌哈黑领导的这一小队犬人,并没有前往东南方向,他们竟然可以在各国诸侯的领地上隐秘地一直向西南方向前进,最终去到了那神秘的仙山萦…… 
  ※※※ 
  回到郴邑以后,我有些迫不及待地进入史馆,查找有关犬人的资料。近一千年来,犬人大部分作为奴隶为人类劳动,小部分在边界上游荡,对政治、经济等国家大事,基本没能产生什么影响,对于他们的记载非常之少,少到许多年以后的人们再翻看这些史籍,或许根本会把这种生物遗漏掉。 
  但时间上推到威王朝建国之初,相关犬人的资料就逐渐增多了起来。我知道犬人的祖先曾居住在东南方的潼水入海口附近,一度建立过强大的国家,鹏王数度远征,都没能将其彻底消灭。当时,紧挨犬人国的,是潼水下游北岸的绪国——他们是现在侯爵国沮的祖先——绪国屡次受到犬人的袭扰,遂向刚刚征服天下的鸿王请求救援。鸿王十六年冬,彭刚在消灭茹人以后,又踏上了攻打犬人的旅程。 
  史籍上对这场战争的记载,非常混乱。有说彭刚花费了整整八个月的时间才得以灭亡犬人国家,然后在回国的路上去世了;还有说战争仅仅延续了五个月,彭刚是在回到彭邑,然后北上王京朝见的路上去世的。去世的原因,似乎是因为在和犬人的战争中受了重伤,不治身亡。 
  不管哪一种记载,这场战争持续的时间都相当之长,而且,以犬人的战斗力,确实可能让英勇无敌的彭刚也受重伤的。 
  对于犬人国家的描述,史书上只有寥寥几笔。说其国名为“扩莱”——那大概是族名果勒的误记;说其国人皆好斗,国有六部,每春首领竞斗,胜者即可为王。彭刚最终灭亡了犬人国家,杀死犬人不计其数,虏获妇孺四万名,都献给鸿王做了奴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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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文 第一部 历劫在心 第四十八章 谗
     更新时间:2008…6…12 12:28:58 本章字数:4592

                史载:檀王十九年夏六月,剧棠谗离芬于郴子。 
  ※※※ 
  那些扩莱的战斗力真的相当顽强,我和他们接了三仗,竟然丝毫也占不到便宜,这在我的军事生涯中,是很罕见的事情。 
  原本以为他们粗鲁愚蠢,装备粗劣,现在看起来是太低估敌人了。此次远征,我率领本族三十乘战车和四千名战士,还有南方、东方诸国万余军队,原本以为可以马到成功的。但扩莱的全国军队,数量估计也在两万以上,可以说和我旗鼓相当。 
  扩莱不会驾车——他们似乎根本不知道马匹的用处,以往抢掠到绪国的战马,也都赶去犁地——也不会使用铜器,连玉器都少,大部分武器都是石制的,但他们的弓箭却非常厉害。箭簇也是石制的,但弓身却是用双层竹木涂漆制成,射程远,威力大。最可怕的是,他们似乎会使用一种奇特的远射工具——扩莱称之为弩——拉开弦以后可以不即时发射,而先进行精确的瞄准。我军丧命在弩箭下的,不计其数。 
  扩莱是蛮族,但并非人类,他们身高都过丈,嘴巴尖尖,皮肤是灰黑色的,力大无穷。即使单兵相接,手持铜制武器的人类,也往往不是使用石制武器的扩莱战士的对手。怎样才能击败他们呢?我苦思良策,却依旧一筹莫展。 
  我只好寄希望于茹人的妖术。 
  这次出兵,我把那名茹人长老也带在身边。我知道他恨我,但他更恨鸿王,他知道如果我打败了鸿王,他的族人还有可能获得解放,而如果鸿王消灭了我,茹人们就永无出头之日了。我真的会在胜利以后解放茹人吗?连我自己也不知道,且看形势的发展吧。但我竭力使那些白肤银发的奴隶们相信,其实我也很反感鸿王的做法,我只是被迫灭亡他们的国家,剥夺他们的自由的。 
  鸿王统治的时间不会很长了,他自己设置了陷阱,自己正在往里跳。北征茹人,使我收获了北方各诸侯之心,而此次若能顺利灭亡扩莱,东方的人心也将掌握在我的手中。到那时候,就可以正式和鸿王翻脸了,然后水到渠成,我就将成为天下的共主。 
  唯一担心的,是鸿王手握那五块宝玉,是否真的能够拼合起来,使他获得颠覆天壤的巨大力量——我不知道自己砍碎了黄色宝玉,是否真能阻止这种力量凝聚。那块黄色宝玉的碎片,现在就藏在我族的祭宫里,我能够感受上其上依旧附有强烈的力量,但却不清楚运用之法。 
  我甚至让那名茹人长老——他的名字叫“有”——接触到宝玉的碎片,我相信以他的智慧,假以时日,应该能够揭开谜底的。但半年过去了,他似乎仍然一无所得。 
  正这样想着的时候,有在我面前抬起头来:“已经完成了。”他所完成的,是一种据说威力强大的妖法,可以帮助我击败扩莱的国王。那个国王,身高足有一丈两尺,使一柄巨大的石斧,我和他较量了三次,虽然有血剑相助,却依然难以取胜——见鬼,难道他比清木下面的那头巨狼还要厉害吗?! 
  有的面前燃烧着熊熊的炭盆,炭盆内堆满了不知名的草药,整个帐篷里,都弥漫着浓烈的呛人的气味——其实那气味本是甜美的,但实在太浓了,使人鼻子发痒,咽喉发甜,气喘加快。 
  我打了一个喷嚏,问有:“这样就可以了吗?我并没有感觉自己的力量增强了。明天我真的可以击败敌人的国王吗?” 
  “请放心,主人,”有缓缓地说道,“您一定会胜利的。您的胜利,将使我的族人更接近您所许诺的自由,请相信我不会做没把握的事情。” 
  “很好,”我点点头,“如果可以取胜,我预计今年内就可以完成咱们的计划。”我故意把“咱们”两个字,说得很重。 
  ※※※ 
  第二天的战斗,日才过杆就开始了。我把血剑佩在腰里,手柱一杆巨大的双援铜戈,亲自驾车来到阵前。单手执四辔驾车的本领,恐怕普天下只有我一个人擅长。 
  扩莱国王也大步来到阵前,他身穿式样奇特的皮甲,手里握着一柄巨大的石制战斧,斧头比我的脑袋要大整整一倍。我跳下战车,慢慢走近他:“可以开始吗?”扩莱国王点点头:“来吧!” 
  扩莱和茹人不同,茹人不但就相貌上来看,也是人类,并且所用的语言,从发音到语法,和普通人类的差别并不很大,只有他们的文字,笔划简单,数量也少,显得尚未开化,还是蛮夷。扩莱的语言,听上去好象野兽叫唤,与人类语言完全不通,并且他们也没有文字。这位扩莱国王,对于人类语言的了解相当贫乏,只能听和说少量简单的句子。 
  这是我昨天派人去和他们说好了的,为了避免不必要的伤亡,我希望和扩莱国王一对一的较量。扩莱国王似乎对自己的武力相当自信,一口答应下来。 
  我平端起铜戈,牢牢盯着敌人的眼睛,谨慎地缓步向他走去。我并没有感觉到自己体内的力量增强了,但我现在除了相信有的妖法,已经别无选择。我对自己的武力也很有自信,最差也能和对方战一个平手,就象前几次战斗一样,而不至于失败。 
  扩莱国王的眼神向我的左肩望过来,我知道他立刻就要有所行动了。果然不出所料,他突然暴叫一声,双手抡起战斧,疾劈向我的左肩。我把身体微微一侧,刚好躲过他雷霆万钧的一击,随即抡戈啄向他的后颈。 
  戈长斧短,在这样的距离,他只能威胁我的身前,我却可以把他整个人都容纳进铜戈的攻击范围。但扩莱首领并非弱者,他迅疾一个转身,用石斧挡住了我的进攻——也不知道那样巨大的躯体,怎么会如此灵活。 
  “当”的一声,戈斧相交,我感觉自己的手腕有些发麻。身后传来弓谙擂鼓的巨响,鼓声绵密不绝,仿佛有百雷落地。而在我的身前,那些扩莱有节奏地敲响他们的武器,声音竟然几乎压过了鼓声。 
  一击不中,我后退一步,收回铜戈,扩莱国王立刻顺势把石斧向我面门推来。我再退一步,用戈柄在他眼前一晃,然后垂戈啄向他的胯骨。扩莱国王并没有被我的虚招扰乱了步伐,及时一个闪身,躲了过去。 
  没有战车的强大冲击力,长戈无法发挥出应有的威力呀。我想到这一点,猛然把铜戈顺势向对方小腹掷去,然后一低手,拔出了腰间的血剑。 
  血剑握在手里,突然感觉一股强大的力量延着手臂直透脏腑。是的,这就是我所需要的力量!这力量是血剑带来的,还是有的妖法带来的呢?我并不清楚,但这无关紧要。我向前一个纵跃,再次拉近双方的距离,一剑刺向扩莱国王的咽喉—— 
  扩莱国王把脖子向后一仰,手里的石斧反转上来,来磕我的血剑。石斧巨大沉重,他是用双手使用的,而我却单手握着血剑,自然不能和他硬碰硬。我急忙撤回血剑,同时却挥起左拳,狠狠打向对方空虚的肋下…… 
  ※※※ 
  这一拳打出去,感觉对方肋下软软的毫无防备,“啊呀”一声,敌人倒跌了出去,而我也猛然睁开了眼睛。只见剧谒躺在我床榻不远处的地上,手舞足蹈的,样子非常可笑。 
  这个一贯骄傲自尊的家伙,也会摆出如此可笑的架式来吗?看起来这一拳确实打得不轻。我鞋子也来不及穿,急忙跳下榻去,双手把他扶了起来。剧谒喘着气,瞪着我:“没想到你梦中还会打人……这一拳好厉害,我要对你刮目相看了……” 
  我愣了一下,回想刚才打出去的这一拳,力道确实强到惊人。这并非我自己的力量,难道那是彭刚的力量?彭刚的经历就象梦境一般,从来就不会影响到现实中的自己,峰扬就是峰扬,不因彭刚而改变。可是刚才那迅疾沉重的一拳,除去彭刚经历的影响,实在想不出别的什么理由来解释了。 
  我感觉后脑隐隐作痛——又有奇怪的事情发生在自己身上了。才刚安稳了几天,就又要堕入我所难以理解的奇异经历中去吗? 
  我把剧谒让到客席上,自己坐在他的对面:“谁让你不经通报,擅自进入我的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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