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情种植-第6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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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朗从公园出来以后,便情不自禁地来到俞天野所在的小区,坐在小区花园的长椅上,既想走,又想留。
她仰望俞天野家的窗口,还是黑沉沉的,没有灯光。“酒会还没有结束吧?”她默默地暗自猜想。
十一月的北京,夜间的温度骤然降得很低,二到三级的西北风,毫不客气地开始发作,陈朗的小外套显得那样弱不禁风,她的嘴唇和脸色都有些发白,但还是执著等待着,看着那扇依旧没有灯光的窗户,始终不肯离去。有些东西,还是应该当面说清。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身边忽然有老太太的声音响起,“姑娘,这大晚上的,你怎么还不回家啊?”
陈朗一惊,抬眼一看,一个神情狐疑的老太太拎着一个塑料袋站在自己面前。这个老太太还挺面熟,陈朗正想说点什么,对方却(炫)恍(书)然(网)大悟,“你找俞医生吧?我好像见过你。”她一边说着,一边把手中的塑料袋准确地扔进不远处的垃圾桶里。刚扔完,老太太又叫了起来,“还真巧俞医生,你可算回来了,有个姑娘在这里等你。”
陈朗也转头看去,俞天野果不其然出现在自己面前,正一脸严肃地看向陈朗,沉默半晌才道:“怎么是你?”
陈朗被噎了一下,正不知如何回答,老太太却接口道:“这姑娘不是头一回来了,上一周还在咱们楼道里等你来着。”
俞天野眼中的神情略有些松动,想说点儿什么,但还是看了看一脸好奇的老太太,“张阿姨,这大晚上的刮着风呢,您还不赶紧上去?”
老太太饶有兴味地打量了一下二人,呵呵笑道:“我知道我碍事了,得,我先上去了。”
可是老太太消失后,俞天野却和陈朗陷入了沉默。好半天俞天野才开口道:“你上周来过?”
陈朗心中莫名地涌上不祥的预感,闷闷地点头。
俞天野注视着陈朗,脸上却没有太多表情,“陈朗,好多事儿我特别困惑,想听你直接和我说说。”
这个场景和这句对白,完全出乎陈朗的意料。陈朗渐渐挺直腰板,尽量平静地回答:“你想问什么?”
俞天野的眼神微微闪烁,冷不丁问道:“柳椰子是你什么人?”
陈朗楞了一下,完全不知俞天野底下的潜台词,只能道:“他,其实是我的舅舅。”
俞天野轻轻重复了一下“舅舅”两个字,声音低沉下去,“那于博文呢?”
陈朗愕然。不知道为什么,今晚的俞天野让她有些喘不过气来,她做不到像在包赟面前的无所顾忌,于是也干脆地道:“于博文,也是我舅舅。”
俞天野看着陈朗,好半天才来了一句,语气里还带着一丝讥嘲,“陈朗,你的舅舅可真逗多的。”
陈朗楞了一楞。
停顿片刻之后,陈朗正想开口说点什么,却听俞天野又道:“好吧,也就半个小时之前,我刚和你两个舅舅告别。你其中的一个舅舅,也就是博文口腔大老板,于博文,他给我设计了一幅美妙的蓝图,但凡有一天,我不愿意待在皓康齿科了,不管我是选择去博文口腔,或者是自己单独出来开一个属于自己的诊所,他都会全力支持我。”
陈朗听得目瞪口呆,“他,刚刚找过你了?”
俞天野长长地叹了口气,“是的,他找过我了,他很坦白地告诉我,为了自己的女儿,他可以付出的应该比这些还要多。”停顿一下之后,俞天野又自嘲地道,“陈朗,当我得知于博文是你舅舅的时候,我就已经够意外了。没想到的是,他其实是你的父亲。”
陈朗张口结舌,却不知从何辩起,忽然心底便涌起一阵苦涩,低声道:“他是不是我的父亲,这很重要吗?”
预提那也沉默片刻,脸上渐渐流露出迷茫的表情,“也许不重要。不过如果从前我就知道的话,我们俩应该就不会开始。”
陈朗觉得这个理由匪夷所思,脸色渐渐变得煞白,“为什么?仅仅因为他是我的父亲?”
俞天野看了陈朗一眼,脸色越发消极,好{炫&书&网}久以后才慢慢道:“陈朗,不光因为这个。不过别再说了,也许咱们的缘分尽了,到此为止吧。”
陈朗的脑子里轰的一声,有些难以置信。今晚坐在小花园里,她设想过无数种二人相逢的情形,独独没有这一种。陈朗摇摇头,尽量控制着自己情绪,问道:“为什么?我原本以为,只要彼此有足够的信任,所有的误会都可以澄清。”
俞天野却摇摇头,“陈朗,你难道以为,经历了这么多事情,咱们还能重新回到过去?我对你一无所知,你的家庭,你的学历,你的背景,你像一个个巨大的谜团,让我摸不清哪个才是真正的你。”
陈朗觉得腿肚子有些发软,也许所有的一切,都不过是自己的一厢情愿,至于我和你之间的爱情,不过是黄粱一梦,不堪一击。她缓缓地道:“我以为两个人的相爱,只是因为这个人是你,至于一个人的家庭背景和学历,和这个有什么关系?”
俞天野默默地看着陈朗,忽然有些落寞地笑了,“那时你的认知,却不是我的。我只是希望拥有一段平凡的爱情,两个人可以携手向前,仅此而已。如果你对我有足够的坦诚,你应该更早些告诉我,告诉我你是于博文的女儿,还有你原本就是博文口腔董事的身份。”
陈朗楞了一下,不管是由于什么样阴差阳错的原因,自己的确没有及时告知,所以对这一条指责,她毫无还嘴之力,只能轻声道:“我原本以为,这些并不重要。”
俞天野没有搭腔,而是陷入了沉默。他没有与陈朗对视,只是盯着脚下的小石块,脑海中回想起从茶馆出来,柳椰子送出门时笑嘻嘻地说的一句话:“老兄,你好好考虑考虑再做决定,陈朗现在就拥有博文口腔不少股份,按照这种情形,将来或许还会更多。”
俞天野甩甩头,妄图将柳椰子在自己面前流露出的、那缕含义不清的微笑甩掉,但是这个动作明显很徒劳,他甚至还想起了无意中听见的同事之间的议论:“俞主任也算倒霉,被两个女人耍得团团转。”
还有人接口道:“虽然都是被耍,不过陈朗和林晓璇还是不一样,俞主任说不定可以攀上高枝儿呢。”
“那倒是,当医生和当老板能一样吗!”
……
可这些并不是全部,不同的人看自己的眼神,不同的人谈乱自己的声音,都在脑海里想电影画面一样纷扰而至,让俞天野不仅怀疑自己无谓坚守的那些自尊和清高,于是越发烦躁。
月亮在天上缓缓地移动,躲到了乌云的背后。
一个人的沉默是无语,两个人的沉默是寂寥。
在一阵沉默之后,陈朗率先开口道:“我也同样希望拥有平凡人的爱情,难道现在不是吗?”
俞天野终于抬起头来,与陈朗四目相接,可目光里却是空洞一片,“现在当然不是,经历了这么多,我不认为我们还能回到过去。”
陈朗张了张嘴,心情越发沮丧,直至谷底,慢慢地道:“你还是不相信我。”
俞天野看了看陈朗,忽然像下了决心一般,狠狠心道:“现在说这个还有什么意义?皓康和博文都已经发表了关于彼此合作的联合申明,那一页,早就已经被你的父亲掀了过去。陈朗,也许我和你之间的差异太大,我已经没有力气再进行下去。”
陈朗几乎没有听见后面的话,只是喃喃重复其中一句,“那一页,早就已经被你的父亲掀了过去。”
陈朗觉得浑身的力气早就消失殆尽,只剩下最后的自尊心强撑着,惨白的脸上,两只黑漆漆的眼珠也暗淡无光,完全失去光彩。陈朗的语气也渐渐冷冽起来,里面是掩饰不住的心灰意冷,“我曾经以为,就算全世界的人都冤枉我,这里面也不会有你,可是我错了。不过我还一直保留一点儿幻想,甚至以为这一切也许是误会,但是我又错了,而且还错得如此彻底。”说完,深深地看了俞天野一眼,一语不发,缓缓转身离去。
俞天野眼睁睁地看着陈朗转身,声音不受大脑控制般自然溢出来,“陈朗,太晚了,我送你回去。”
陈朗停下脚步,却不敢回头,怕一回头便会被俞天野发现自己眼眶里噙满的泪水。她把脖子尽量上扬,抬起头来,因为只要微微一眨眼睛,眼泪便会不受控制地夺眶而出,深呼吸了一下,怕俞天野听出自己话语中带的哭腔,僵直脖子慢慢道:“不必了,俞主任,就按你说的,咱们到此为止。”
俞天野的脸色完全收敛起来,看不出任何表情,目送陈朗大踏步往外走去。这一次她走得那么快那么急,害怕只要一旦停留,所有的骄傲便会覆灭,所有的坚持便会泄气。
俞天野用尽力气,才将手牢牢固定在身后,强忍住想拉住陈朗的冲动,暗道:“就这样吧,就这样吧。”
也许爱情会使人变得渺小,但绝不会用自尊拿来相抵。至于陈朗和俞天野的爱情城堡,就在这一刻,终于被摧毁,成为一片废墟。第二十七章 远走1
时间像细细的流沙,从手指倾泻而出,便再也无可挽回。它不会因为任何状况或者事故有所停留,只会永远不停地转动,转到今天这个日子,正好指到12月24日35分,是平安夜。
可是陈诵却一点儿也没有感受到节日的气氛,她合上手里厚重无比的考试用书《会计》,再瞄一眼书桌旁另外厚厚的几大本书,忍不住就拖长声音惨叫一声,“啊,我真不想活了……”
于雅琴在客厅里被陈诵的呐喊所惊动,推门走了进来,看了看趴在书桌上一动不动的陈诵,无比紧张地问道:“诵诵,怎么了?”
陈诵从书堆里发出呻吟,“妈,我就是想死。”
于雅琴更加小心翼翼地走到陈诵身边,“什么死不死的,胡咧咧什么呢?”
陈诵抬起头来,指了指面前厚厚的一大摞考试用书,“我都看了一个月了,这第一本《会计》也没看多少,我后悔了,真不该报哪个注册会计师的考试。”
于雅琴看着书桌上那厚厚一摞,也是觉得任务的确繁重,不由得叹道:“这不是你自己逞能吗?广告公司说辞就辞了,你舅舅让你去博文口腔做财务你也不愿意,自己非说要潜心学习,争取明年把注册会计师给拿下来,这不都是你自己说的?”
陈诵翻着,“王尚开的那个广告公司就是个草台班子,还把我姐都给害了,想起这事儿我就生气。对了,他最近好像转行搞餐饮业了,那天还打电话让我去捧场,哼,我才不去。舅舅那个博文口腔我就更没兴趣了,我要是去那里上班,转来转去都是自己家里人,简直就成了民营企业的标准样板,整个一家族式裙带关系,那多没劲。”
于雅琴嗤笑道:“那你还抱怨什么?你也没有别的出路了,即便有,也被你自己堵得死死的,好好看书吧。”
陈诵再度趴在书桌上,“那你还是让我去死吧。”
于雅琴哭笑不得,“你和你姐差距太大,要是换你姐参加考试,那肯定特轻松特容易,绝不会趴在这儿惨叫的。”
陈诵还是瘫在书桌上,从喉咙里挤出点儿声音,“妈,我身上流动的是你的遗传因子,我姐继承的是舅舅的遗传因子,这怎么能比?”
于雅琴被陈诵堵得无话可说,骂道:“自己不努力,还拐着弯儿怪你妈?”
陈诵多聪明的人啊,赶紧转换话题,“妈,你说姐怎么在上海待着就不回来了?”wωw炫③üw w書còm网
一提这个,于雅琴就闹心,直从鼻子里运气,“别提这个,起初于博文说,让陈朗去看看她的姥姥姥爷,我一想也对,是从来没有回去过,正好也可以散散心。”
陈诵替她妈接下茬儿,“可是没想到我姐这一去,就驻扎下来,还干脆在上海那边的博文口腔上班了?”
于雅琴哼了一声,“诵诵,我觉得上海人就是精明,不知道给老大灌了什么迷魂汤,她就晕晕乎乎的,找不着北了。”
陈诵也觉得有几分在理,但又不全在理,想像又道:“除了这个,肯定还有别的原因,比如我姐的难受劲儿还没释放完,释放完就回来了。”
于雅琴沉默了半天,至于叹口气,“诵诵,我和你说,这一个人的幸福指数啊,和什么长相、身材、读书成绩、学历高低或者能干与否,都没有什么直接关系。”
陈诵疑惑地看着于雅琴,“那和什么有关系?”
于雅琴“唉”了一声,“命啊,这都是命里注定的。”
陈诵哑然,直接给她娘上纲上线,“您不是老共产党员吗,怎么还相信封建迷信那一套?”
于雅琴正色道:“你小姑娘家家的懂什么,我是过来人,我和你说,你姐的亲娘,比我高,比我漂亮,比我有才气,还是个医生,可又怎么样呢?说没就没了。再说说你吧,你姐长得比你好看,比你聪明,读书也比你厉害,但是她的经历和你不一样,心思也比你重,过得就是没有你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