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魏文魁-第7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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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音才落,就见院中火光腾起,随即是惊天动地的一连串巨响,浓烟冲出一丈多高。无论管亥所乘马车的驾马,还是成廉等人的坐骑,受此一惊,全都“唏溜溜”惊嘶不已。两匹驾马就想朝侧方逃走,成廉等人的坐骑则原地转圈,再也不敢前行一步了。
那道士——谢徵——一见阻住了追兵,赶紧如同受惊的兔子一般,“哧溜”一声蹿到了马车上,连声低呼:“拉好缰绳,快逃,咱们快逃啊!”
是勋听管巳分说这令人惊心动魄的一幕,当即一把揪住才迎出来的谢徵的衣领,拧着眉头,沉声问道:“你什么时候炼成了火药的?!”谢徵心说早就炼成了,就是没敢告诉你知道,害怕你要我继续研究威力更大的爆炸,一个不小心就把命给送了。可是他不敢说实话,只好扯谎撇清:“是主人往赴成阳后不久,因为配方尚未完备,故此未及禀报。”
是勋心说妙极了,既然研究出来了火药,那么这鄄城就又安全了三分,而且说不定就能在曹操赶回来之前杀败吕布军,那可是大功一件啊!他先来不及往深里追问谢徵,又转过头去问管巳:“汝父伤势如何?”
管亥的伤还真是不轻,槊头入胸,差一厘米就要刺破心脏,要不是他体格健壮,又被白老五及时用草药给止住了血,估计没等进入鄄城就会咽气。即便如此,管亥也是高烧不退,虽然几乎把全城的医士都请来诊治、用药,最终能不能缓得过来,谁也不清楚。
是勋在病席前呆呆地站了一会儿。管亥的面孔本来就蜡黄,如今却变得惨白一片,毫无血色。管巳陪在他身边,眼圈通红,倒是紧咬着牙关,坚强地不让自己掉下泪来。是勋心说老东西你要挺下去啊,起码得挺到我正式娶你女儿为止。他轻轻握了一下管亥的手,然后低声对管巳说:“敌军转瞬即到,我这便前往郡府商议城守之事。你爹就拜托给你照顾了。”
管巳轻轻点头:“你忙你的去吧,这儿有我呢。我爹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我、我就杀出城去,要那吕布给爹偿命!”
是勋不禁就是一哆嗦,心说别介啊,那可是大名鼎鼎的“人中吕布”唉,是汉末三国第一猛将,你要去找他报仇,那不是没事儿上吊玩——自嫌命长吗?可是这时候也不好劝,他只能轻轻拍了拍管巳的面颊,然后转过身,大步离去。
走出门外,太史慈凑近过来,把嘴朝屋里一努:“这是弟妹吗?瞧着有点儿眼熟。”是勋心说别装了,就你那眼神儿,在战场上见过的人还能忘了?他就这么盯着太史慈,太史慈猜到了他的想法,不禁微微一笑:“幸亏当日没有一箭射中了她。”
当下是勋带着太史慈和吴质前往郡府,吴质留在屋外,他光和太史慈两人进入正厅。只见厅中倒是坐了不少人,除曹操明令留守的荀彧、程立外,还有负责屯田的任峻、枣祗,从事毛玠、薛悌,以及一张生面孔。是勋适才在城门口已经向荀、程二人介绍过了太史慈,荀彧当先施礼:“宏辅常言太史子义有大将之才,今得子义相助,鄄城必然安如泰山。”
太史慈逊谢几句,跟众人见了礼。是勋就问啦,席间那位陌生人,不知究竟是谁?程立回答道:“颍川郭奉孝,荀君才举荐于曹公,因曹公旋即出征,尚未授职。”
那人闻言,站起身来拱一拱手:“郭嘉。”
是勋心说是是是,我知道你姓郭名嘉,就是后世所谓“曹营五大谋士”之一的郭奉孝。要说这位可是个超级牛人,而且还他喵是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超级神秘之士!为啥说郭嘉神秘呢?那是因为他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就象是个是勋一般的穿越者,史书上留下来他对曹操的各种进言,大多数都直指人心,没论据、没分析,就他喵的还都判断精准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
尤其是关于孙策的进言。当时曹操正在北拒袁绍,孙策跟江东就不老实,多次发兵,妄图渡江袭击曹操后方,倘若不是陈元龙镇守广陵郡,把他将将拦住的话,估计南北一夹击,曹操就要完蛋。这种局面,曹操当然担心啦,可是郭嘉却劝他说你别着急上火,我虽然没见过孙策,但我判断他“轻而无备”,并且认定他根本渡不过长江,就“必死于匹夫之手”!
好吧,就算你是综合各种情报和传闻判断孙策行为过于轻佻,跟他老子一样不注意个人安危,可你怎么就能判定他不会对曹操造成威胁,会在江东就被人给宰了呢?孙策要是晚死两天,要是渡了江再死,战局就会全面改观啊!所以只有一种可能性,那就是郭嘉参与甚至是策划了对孙策的暗杀计划,并且对计划绝对有把握,所以才敢在曹操面前拍胸脯,打包票。
是勋就有三分觉得,这郭奉孝其实是曹操手底下的军统特务头子……
所以是勋对郭嘉是非常感兴趣,并且也非常佩服,自打戏贤一死,他就等着这位郭嘉出山呢。可是荀彧左也不举荐,右也不举荐——按照史书上所说,得要曹操后来怀念戏志才的时候念叨起身边缺人来,荀彧才给推荐了郭奉孝——他忙着去成阳当县令,才暂且把这事儿给抛到脑后去了。如今终于等来了郭嘉,可真是喜出望外啊。
当即是勋就细细地打量郭嘉。只见这人二十七八岁年纪,身量不高,也就一米六出点儿头,身形挺单薄——果然也是早死之相——白面短须,弯眉细眼,小鼻子小嘴,总体说起来,就是一个“小”字,估计刮干净胡子再抹点儿粉,可以去扮罗莉,做管巳的姐姐。
他这一番猛瞧,倒瞧得郭嘉有点儿不好意思,问他:“是君似有欲言?”你打量我半天,是有话要对我说吗?是勋这才收回目光,讪讪地笑了笑:“思量此时局势,一时失神,郭君勿怪。”初次见面,我毫无礼貌地那么直盯着你瞧干嘛?其实我是走神了,对不住啊对不住。
“此时的局势么……”荀彧轻轻叹了口气,“别处尚未得信,这东郡、东平,还有济阴北部,唯留鄄城和范县,余城皆已易帜。”是勋心说不对啊,按照原本的历史,曹家应该是守住了三座城,还有一个东阿呢。他想着想着,眼角不自禁地就扫到了枣祗,心说完蛋——原本的历史上东阿令是枣祗,所以能守得住,可是如今因为自己所献的计谋,曹操提前把枣祗给调过来主持屯田了,所以东阿就不可能守得住啦!
他心里一阵翻腾,老子这小蝴蝶翅膀掀起的不靠谱还不仅仅这一点儿哪!在原本的历史上,吕布入兖州的时候,曹操正在攻打徐州,杀得陶谦窝在郯县不敢露面,刘备也只好严防死守,不敢越雷池一步,所以曹操才能放心大胆地退兵,回来跟吕布见仗。可是如今呢,他正在打袁术,袁公路手底下尚有数万兵马,实力未损,又有汝南黄巾相助,曹军想要拔出这个大泥坑,难度就要大了不止一倍啊。倘若仓促退兵,被袁军和汝南黄巾从后追杀,那、那、那……
也就是说,别瞧自己跑来跑去的,搞定了徐、兖合纵,把曹操势力瞬间吹大,可这势力仍然是个牛皮泡泡,用力一戳就破,而且就比原本的历史上,情况更要危急三分!我靠还以为可以从此在兖州吃安生饭了哪,这可怎么办好啊!
第二十七章、助守鄄城
是勋觉得自己这两年都白蹦跶了,如今回想起来就跟个小丑似的。还以为能够改变原本的历史呢……嗯,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确实是改变了,起码吕布入兖州提前了大半年。而且曹家在兖州剩下的落脚地从三城减少到了两城,曹操退兵的难度从e级提高到了c级……
有荀彧、程昱这些猛人在,他相信鄄城一定可以守得住,他也相信曹操很快就会从前线退兵,就算冒着最大的危险,也必然赶回来援救老窝。但是接下去局势又会如何发展呢?原本曹操要跟吕布厮杀了将近半年的时间,周边势力还来不及插手。如今情况变得更加危急,天知道这仗要打多久?时间一拖长,说不定北边儿的袁绍和南边儿的袁术就会螳螂在后。
是,现在东面的徐州从敌国变成了与国,但陶谦就真的那么靠谱吗?原本的历史上,曹操退兵后没多久,陶谦就因为受了惊吓而挂掉了,刘备接掌了徐州,他初来乍到,根基不稳,才没从侧肋捅曹操刀子,一直等到吕布战败来投。可如今陶谦还没有死,估摸着也不会很快就挂,他眼瞧着吕布要夺兖州,袁术可能会打徐州,会不会骨头再一软,就重归袁术阵营去呢?
徐州虽大,是勋能信的也只有一个陈登了,别说麋氏和曹氏,就连自家三哥是宽,他也压根儿就信不过。但光陈元龙一个,能够说服陶谦继续跟曹操合作吗?
是勋的心里头七上八下的,耳朵倒是也没闲着,就听荀彧说:“如今鄄城内有兵一万三千,多为屯田的黄巾……咳,青州兵,倘若管亥安好,或能凝聚人心,奋力一战,可惜管亥受创难行了……”他眼望着是勋:“未知宏辅有何良策?”
是勋心说我又不懂打仗,你问我有何良策干嘛?再看荀彧的眼神从他脸上往旁边瞟了好几下,他就明白了——自己旁边坐的是太史慈啊,荀彧这意思,这个太史子义可靠不可靠?能不能把兵权交给他呢?
终究现在坐在厅上议事的,全是一票文官,只有任峻还带过几天兵,但任峻搁两千年后,放部队里也就是一后勤部长,并非大将之才。原本曹操南征,是把后方的军事重任都交待给了陈宫的,陈宫能打仗,可如今陈宫摇身一变,变成了敌人啦!
是勋先不回答荀彧的问话,却转过头来朝太史慈一揖:“要保全满城性命,都靠子义相助,还望子义勿辞。”
太史慈早就心痒难搔,跃跃欲试了,他反问道:“适才看城上的守御之态,军士颇为严整,但仅靠守势,难以却敌。倘若某欲率军出城,与吕布野战,未知诸君肯答允否?”
他其实没想真靠着野战打败吕布,先不说吕布的威名响彻天下,麾下并州精骑无人可挡,目前吕布主力可还没到呢,敌情不明的情况下,就说出城野战,那是扯淡的事情。他是想瞧瞧,这票文官是不是真肯把军队大权都交给自己,还是说一套做一套。要是到时候多方掣肘,那这个兵权不要也罢。
众人还在沉吟,是勋跟太史慈接触时间长了,大致猜到了他的想法,于是一咬牙,老子就赌了吧,抢先回答道:“倘若敌军到来,子义认为必要,自可出城野战。军无常势,只在临时机变。”
程立点头:“宏辅此言至当。”他转向荀彧,说:“既然有太史君主掌城守事宜,那么程某请求率一支兵马出城,前往范县,联络县令靳允,使为犄角之势。”荀彧当即拍板:“吕布、陈宫,若发大军前来,则鄄、范两城民心必动,若得仲德往镇范县,我无忧矣。”下令调派一千兵马,让程立带到范县去。
然后他又转向任峻,用商量的口吻说:“伯达,城守之事甚为繁剧,伯达恐难独任……”任峻毫不犹豫:“既然宏辅言太史君可担城守之任,则任某自当让贤。城上事务,全都拜托太史君了,城内的治安、伕役的征调,都在任某肩上,绝不使太史君有后顾之忧。”
太史慈当初去救都昌城,把嘴皮子磨破了都没人听他的,如今跑到鄄城来,上来人就说把兵权给你吧,原本掌握兵权的任峻也说交权就交权了,他差点儿就感动得说不出话来。正所谓“士为知己者死啊”,如今既然是宏辅在这里,曹家还都是一票深明大义、毫无私心的文官主事,那自己也别打算往南边儿跑了,这七尺之躯就卖给曹家,又有何憾!想到这里,不禁俯下身来,朝众人深深一拜:“慈得诸君信任,敢不从命?有慈在此,必不叫并州莽夫轻觑了我鄄城!”
议事结束,是勋跟着太史慈巡了一趟城,见了十几名带队的军将,心里略微镇定了一些。他觉得自己起初有点儿想左了,把形势判断得过于严重了。
跟原本的历史不同,这时候曹操已经开始在兖州屯田,有了第一年的收成,鄄城仓库里就是满的,因而士气也更高昂一点儿。而相对的吕布、陈宫,还跟原本的历史上一样,只能搜罗各县的存粮,数量极少,粮草储备很成问题。而且现在防守鄄城的主将不再是荀彧、程立,也不是任峻、薛悌,而是太史慈。那几位不是没本事,但均非大将之才,守御有余而出战不足。有太史慈领兵,就有可能在鄄城之下给吕布以重挫,到时候曹操返回兖州,虽然少了一个城池做立足点,战略态势却反倒可能更佳。
这时候正当冬季,地里没活儿,所以曹操把青州兵的精锐也都带上前线去了,如今助守鄄城的屯田兵,都是些老弱,战斗力瞧着不强,可也是多年流蹿,从尸山血海里杀出来的,如今吃饱了肚子,战意就很高涨。十几名军官过来拜见新主将太史慈,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