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魏文魁-第6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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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勋瞧见他们都把右臂给打开了,一抖腕子,把兵器给端起来了,并且还使上了左手——虽然仍是当面直刺,但这双手执械就比单手挺骑枪要灵活得多呀,可玩的花巧也多得多呀。
转念一想,也对,中世纪的欧洲骑士那都是穿得跟铁罐头一样的重甲,说不定还是具骑,把着四五米甚至更长的骑枪,用双手吧,压根儿挥舞不起来,用单手吧,也就只好夹在肋下了。如今这年月还没有重甲,孙策一身鱼鳞,搁ad&d里那叫中甲,太史慈则根本没有着甲,所以即便在马背上,那长兵器也是舞得起来的。
把长兵器双手端平了,两将各自用小腿一磕马腹,那坐骑可就跑起来了,而且越跑越快,等照面儿的时候,估计速度就都能上了四十迈。说时迟,那时快,眼看两骑临近,马上将各自把兵器就挥起来了,基本动作还是穿刺,但在一瞬间就耍了好多种变化出来,正如演义小说中常说的:一招抖出了一万多个枪头!
好吧,这数字有点儿夸张……但总而言之,以是勋的目力和能耐,根本就瞧不出来一戟一槊真正指向的是对方身上哪个部位。只听“当”的一声,双刃相交,两马错身而过。照理说这错过去,就是一个回合,然后马打盘旋,掉过头来再走第二个回合。然而这终究不是铁罐头骑士对冲,只见两将在错身之际,就又把武器给荡回来了,顺势一扫,于是再度“当”的一声,这才前后分开。
是勋瞧着目眩神摇,可他只是瞧热闹而已,真要有个高手跟这儿,立刻就能察觉不出对来——太史慈太吃亏了!
问题就在于这两马错镫……嗯,只有太史慈有马镫,所以严谨点儿,应该叫两马一错身——两马一错之际那一扫,虽然不难格挡,但一个不慎,就很容易受伤。孙策是鱼鳞在身,太史慈的槊尖要是直着捅,也能捅他个透心凉,但要是侧着轻轻一划,对他来说就跟挠痒痒似的。退一万步说,太史慈力量太大,那一划又赶上寸劲儿,真的划开了他的鱼鳞甲,那也未必就能割破甲片的皮衬里,更别说孙策的皮肤了。
可是太史慈身上只有夹衣,连一片儿皮子都欠奉——他倒是有一身皮甲,但是还挂在鞍囊上呢,根本就没想到在这儿会遇见敌人,所以也没拿出来穿。孙策的戟头要是这么划过太史慈身上某个部位,肯定的立码就是血花飞溅啊,他太史子义又没练过“金钟罩,铁布衫”!
所以双方兵器这么侧着一划,各自舞械给荡开,人身就不自禁地要朝后略略一缩。孙策是小缩,太史慈是大缩,这身体活动的幅度一大,自然而然地就影响到战马的奔驰,所以等跑出去再拨回马头,准备第二回合的时候,太史慈明显比孙策要慢上半拍。
每一回合都慢半拍,太史慈于是先手尽失,整个儿是被孙策给压着在打。眨眼之间,四五个回合过去,子义不禁脑门儿上冷汗就下来了。他还在琢磨着应该怎样挽回先手呢,孙策得理不饶人,双方再会面的时候,直接就把戟头一绞,锁住了太史慈的马槊。
要是双方都用槊,这武器绞不起来,可是一方用戟就不同了,戟上小枝曲折向上,正好用来锁拿兵器。当下孙策锁住了槊头,双膀用力这么一绞,对方力气要是小一点儿,当场兵刃就得脱了手。可是太史子义也是个力大无穷的,不但没有脱手,反倒拧着劲儿要给绞回来。要是按照一般的作战法则,孙策一绞不动,就该暂且放弃,抽出戟来,可是太史慈这么一拧,鼓起了孙策的雄心——好,咱们就来比比看及究竟是谁的力气大!
就见这两匹马不对冲了,反而各自向侧面迈步,就这么以绞在一起的戟头和槊头为为中心,开始转起了圈子。“嗒嗒嗒嗒嗒”,蹄声越来越密,尘沙漫起,是勋简直就要瞧不清楚两将的身影了。时候不大,就听“啪”的一声,两马各退三步。
原来双方的膂力只在伯仲之间,谁都绞不赢谁,也谁都不肯撒手,终于同时把槊头和小枝给掰折了。这下表面上是孙策吃了亏,因为自家戟上的小枝弹射起来,直飞向他的面门,虽然孙策急忙仰头躲避,还是被劲风在脸上划出一道细细的口子,鲜血“刷”的就淌下来了。但实际上是太史慈吃亏,因为孙策戟上的小枝虽断,大刃还在,完全可以继续当矛使,但太史慈的槊头坚实处就粗如小臂,两侧刃展,宽达十多公分,根本不可能靠人力给掰折,所以折的其实是槊杆接槊头的木质部分。说白了,孙策长矛在手,太史慈可光剩下根棍子啦。
两马拉开,拨转过来再对冲——太史慈倒是不想冲的,可是不冲不行,敌人都过来了,难道这时候撒丫子就跑?别说自己一跑,是勋肯定完蛋,就说自己扛着根晾衣杆子,也未见得就能跑得了啊!他眼瞧着对方将领的脸上显露出让人浑身恶寒的得意的冷笑,也只好一咬牙关,硬着头皮冲上。
这回兵器相交,只有“嗒”的一声,脆响不起来了,因为一方已经没有了铁头。虽然暂且硬扛过了这一招,但是太史慈就觉得两膀酸麻,虎口巨震,晾衣杆子也差点儿脱了手。没办法,骑马冲锋,一靠武将本身的力道,二靠马力,第三还得靠武器顺手,太史慈平常用惯了的槊头折断,手里武器就轻了不止一半儿,而且对方戟上传来的大力没有槊头缓冲,全都通过槊杆透过来了。他这槊杆是木芯积竹,柔韧性很好,也因此对方的大力就沿着槊杆形成了一道震荡波,尽数被太史慈的双膀“食下”。
两马一错,孙策就把戟又荡过来了,心说这回看你怎么扛?你少了一整个槊头,也就是说你的兵器威胁不到我了,我的戟头可还照样能够着你的身体!
好一个太史慈,见势不妙,他干脆不挡了,直接就把手里晾衣杆子朝孙策面门狠狠掷去。孙策被迫改变了长戟的方向,朝上一撩,格飞槊杆。然后眼瞧着太史慈就把腰里的环首大刀给抽出来了,然后也不催马冲出去,反而单腿一磕马腹,侧向逼近了孙策,狠狠地一刀当头斫下。
孙策见状,赶紧把长戟给兜回来。这时候他速度要是快一点儿,就能一戟直刺太史慈的腰部,反正戟长刀短,太史慈拿他完全没招。但是太史慈把时间和距离都拿捏得极准,他就知道孙策得拿武器扛自己掷出去的槊杆,也知道自己只要逼得多近,孙策就暂且无法反攻,只好硬扛自己这一刀。当下刀、戟相交,“喀”的一声,孙策不自禁地就暗叫一声:“不好!”
照说孙策跟太史慈的膂力只在伯仲之间,太史慈虽说仗着泰山压顶的猛扑之势而来,终究是单手挥刀,孙策双手握着戟杆,比较力气,就未必会输给对方。而且孙策的戟杆也是木芯积竹,他老爹是一郡太守、天下名将,家中殷富,说不定武器的质量就比太史慈的高了不止一个档次,也不会光一刀就给劈断了。可是人算不如天算,偏偏孙策就无法“硬食”下对方这一着!
骑兵有一个进化发展的过程,这事儿孙策不知道,太史慈不知道,只有是勋模模糊糊地有点儿明白。其实最早的中原骑兵,只是骑马步兵而已,因为缺乏把骑士和战马牢牢维系为一个整体的辅助工具,所以人在马背上基本无法作战,只能快跑到了地头再下马步战。那时候能够在马背上骑射甚至砍杀的,只有北方游牧民族的骑兵,无他,人家从小就生活在马背上,人马天生地浑然一体。
所以秦代骑兵,以及汉代初期的骑兵,都不跟匈奴骑兵似的配置弓箭,而是用的弩,因为用弩可以不必在马背上横向用力(那时候的骑兵弩大多是膝张),可以放心射击,而不怕乘骑不稳。中原弓骑兵的出现,则要到高桥马鞍被发明或者被传入以后,骑兵得到了一定的固定——一般认为,起码在西汉后期,中原就已经得到了高桥马鞍。
跟着高桥马鞍而来的骑兵战术的革新,除了弩骑兵变为弓骑兵以外,还包括了格斗骑兵的产生,中原人终于可以在马背上挥舞近战兵器了——其实即便匈奴人,在没有高桥马鞍之前,真正能够骑马肉搏的也只有某些特定勇士而已。不过那时候的中原骑兵基本都是枪骑兵,使用矛、槊,或者戟之类的捅刺武器,攻击方向基本是正面。象后世纵横欧亚大陆的阿拉伯人或者蒙古人那**刀骑兵、铁蒺藜骑兵,这时候还并没有出现。
为什么没有出现呢?因为——没有马镫!
第二十三章、霸王铩羽
高桥马鞍所起的作用,是从纵向固定骑士,使得骑士朝向正面拉弓,或者正面以武器捅刺成为可能。但是骑士仍然不易向两侧用力。试想一个人站在地上向侧面攻击,则双腿最好分开呈弓箭步,攻击哪一侧,则同一侧的腿、脚就会受力,同时也给地面一个向下蹬的力量,地面若稳固,则出招无虞,地面若是软的,你根本就发不出力去。
但是骑兵在马背上,脚下空空,没地面可踩,力量全都要落在小腿上,得靠小腿紧紧夹着马腹——这发力可是太困难啦,你要依靠的不再是推动力,而变成摩擦力了。所以随着时间的推进,马镫才终于应运而生。
马镫可以从侧面固定骑士——虽然不如高桥马鞍那样是长时间固定,咱们前面说过,一直踩镫就会把屁股颠烂,但是在需要侧向发力的时候,马镫的作用就立刻凸显了出来。当时太史慈一见了马镫,就觉得这玩意儿有用,为啥呢?因为在没有镫的时候,即便向侧面射击,也必须先在纵向上拉开弓箭,然后再拧腰,但有了镫,就可以借踩镫之力,直接侧向拉弓瞄准,甚至可以直接拧过腰来,反身而射。
侧面格斗也是同理。踩在镫上,就跟踩在地面上一样,方便通过镫索,把向下的力量转移到整个鞍桥马具上去,虽然仍不如真踩在平地上得力,终究要比光用小腿夹着马腹,要给劲多啦。
马镫是谁发明的,是大致什么时候发明的,学术界还没有统一的说法。但考古所发现的最早一副硬质马镫(而不是有助于上下马的软套),是来自我国辽西地区,见于南北朝时代北燕大将冯素弗的墓葬。再结合文献记载,比较可靠的说法,最晚不超过四世纪晚期,我国东北地区就最早出现了马镫,发明人不是鲜卑,就是高句丽。
当然啦,如今历史已经被改变了,是勋穿越过来,提前两百年把马镫给亮了出来。这一世第一个使用马镫的,肯定是是勋本人,第二个是瞧着有趣却不明白真正好处的是家老八是峻,第三个就是太史子义。太史慈耍上马镫不是一天两天啦,他早就把马镫的性能给琢磨通透了,虽然没有就此放弃双手长兵器而改玩儿单手武器,但单手武器能够通过马镫,在马背上发挥出多大的效果来,那他可是门儿清!
所以今天跟孙策单挑,在落于下风之际,他就本能地抽刀出鞘了,然后单脚用力踩镫,借势狠狠地当头一刀劈下。孙策双手握戟来挡,就觉得一股极大的力气从戟杆上传了过来——要是在平地上,这种程度的攻击难奈他何,可这会儿是在马背上啊,大力透来,他根本就再也夹不住马腹了,不禁“啊呀”一声,侧着就滑了下去。
倘若孙策借势主动从马背上出溜下去,卸掉了对方的蛮力,他还未必就会受伤——马背才多高啊。可是孙策先是用力朝上搪,硬生生被砸下了马背,结果太史慈的膂力,再加上孙策反击所造成的反作用力,就全都落到他的身上,“嘭”的一声,他后背着地,就差点儿没把脊柱给砸断喽。当下长戟也脱手飞出去了,人也哼哼着不能动了,就连脑子也开始糊涂——
我试过他的力气了呀?怎么就突然变得那么大,跟在平地上砸我似的……难道这小子暗中留了一手?!
要是在往常,敌将落马,就有小兵一拥而上,按住了,瞧着四周形势好点儿就用绳子绑,四周形势不太好,害怕被对方给抢回去,就直接割脑袋。所以混战当中,将领不能落马,落马起码一半儿的几率就是完蛋。但是如今在场的只有三个人,是勋既没有当小兵的觉悟,靠他一个也根本按不住孙策。或者太史慈要是马槊还在手里,就能补上一槊,直接取了孙策的性命,可是他现在手里只有环首刀,骑在马上,刀尖儿根本就够不着地面。
当然啦,太史慈还没打算杀孙策。虽然双方见了才不过六七个回合,但他已然察觉出来了,对方的膂力、马术和器械技能,就跟自己差相仿佛——这小子瞧着还没自己身量高呢,而且起码比自己小五岁,竟然能跟自己战得不分上下,难道他是打从娘胎里就开始学武了吗?还是说,他的天赋竟然要超出自己老大一截去?太史子义不禁就起了惺惺相惜之意啊,他打算跳下马来,先用刀制住了孙策,然后再好好询问一番对方的来历——不想袁术麾下,还有这般大将!
可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