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魏文魁-第66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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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自己,不但在食肆内臧否朝政,还当着是峻的面侃侃而谈,他怎么可能不嫉恨自己呢?而且自己在在将矛头指向政策的制定者是宏辅,则对方一旦知晓了此事,又怎么可能饶得了自己?
或许是公车士子的名头暂时救下了自己一命,然而如今考榜已张,自身黯然落选,那就恢复白衣,只是一个游学洛阳的普通乡下读书人罢啦。是宏辅若想捏死自己,还不跟捏死个臭虫似的举手之劳吗?他、他、他不会派人来捕拿甚至劫杀自己吧?!
越想越是愤恨,越想也越恐慌,牛角尖越钻越深,最终一咬牙、一跺脚,权奸在朝,坑陷忠良,天下虽大,哪里是我的安生之处?!罢了,罢了,我还是赶紧逃命去吧!
于是匆匆返回住处,背起行李来便落荒而逃,一路上也不敢走大路,进县城,只于乡间小道上反复绕行、迷路,再绕行、再迷路,等返回武功马氏邨的时候,已经憔悴得如同鬼魂一般。
随即说服寡母,典卖家产,离开马氏邨,经褒斜谷逃往蜀中去了……
ps:啊啊啊,我就随便出一道题,竟然还真有读者朋友去求解……要知道作者跟是勋一样,不但是个文科生,而且还是理科盲啊……本章暂且收束了陈纻吧,还没有想好以后要不要再让他出场。
第十八章、捷足先登
马齐、马钧二人匆匆来至选部,一瞧门前已经排起了长长的队伍,等他们好不容易登记完了秀才身份,已然是红日西坠,晚霞满天了。马伯庸今日心情甚好,又考虑到马钧也能得中为官,将来宦场上或许有所照应,故此大方地一拍胸脯:“吾请夕食,德衡勿辞!”
马钧心说我当然不会推辞,都这时辰了,估计想出城门都难,更别说返回是氏庄院去混免费餐啦,那不吃你,我还能吃谁去呀?
洛阳甚大,虽说同样市分三场,但作区分的不是时间,而是场地,况且近年来受太尉是宏辅的影响,达官显贵也往往改一日二餐为一日三餐,甚至还把夕食的时间拖得很晚——马齐在考试前就已经进城游逛过好几趟啦,对于京城内何处有美食,何处可供今晚寄宿,那全都门儿清啊。
可是马钧万万料想不到,马齐竟然把自己带到了西市的一家女闾去。所谓女闾,也就是后世的妓院,这年月独门独户的私娼不少,光明正大开业的公娼尚不流行——因为城市中产的数量实在寥寥无几,至于达官显贵,多蓄家伎,很少出门去寻欢作乐——而且都是官产。洛阳城东、西二市,便各有一家女闾,马齐早就踩得门熟了。
以马德衡一乡下少年,原本是根本不明白女闾究竟为何物的,书中所见,也就管夷吾搞过,《战国策》上说:“齐桓公宫中七市,女闾七百。”既云宫中,那大概是不对平民百姓开放的。应该跟贵家的家伎没有多大区别吧。可是马齐还在武功城内的时候就跟马夏二人一起去逛过市中女闾。回来以后大肆吹嘘。备述其中之乐。当时陈纻捂着耳朵,不欲闻此荒唐淫邪之言,马钧可是听得瞠目结舌的,甚而略略有些向往之意。
一句话,这小孩子早就已经开窍啦。
可是真等那些庸脂俗粉贴近身来,马德衡又难免面红耳赤,手足无措,心中小鹿乱撞。只是低着头吃喝,连眼角都不敢多扫她们一眼。好不容易吃饱喝足了,他悄悄扯一扯马齐的衣襟:“可、可去矣。”
马齐笑着说去什么去,这才刚开始哪,咱们今晚就住这儿了——你放心,一切开销都由我来支付。马钧想说这不是正人君子应该来的地方啊,可是结结巴巴的,越是紧张越说不成句。马齐最终不耐烦了,一拍桌案:“德衡欲去,且去。吾即宿此也。”
马钧心说我兜里就临行前老娘给揣上的几枚铜钱,一直舍不得花。估计是住不起客栈的,而这会儿城门应该已经关闭了,你要我孤身一人跑哪儿去过夜?既不敢走,又不愿留,急得眼泪都快掉下来了。
正当此际,忽听门外有人唤道:“扶风马德衡在否?”马钧闻言一愣,却不敢作答。那人连问三声,马齐烦了,借着酒意应道:“马钧在此,何人呼唤?”
屋门“啪”的一声被撞开,蹿进来一名皂衣男子,移目左右一扫,面露厌恶之色,随即询问马齐:“汝即马德衡?”马齐伸手一指马钧。那人冷哼一声,上得前来,一把扽住衣领,揪起马钧,就跟提溜一只小鸡崽儿似的。
马钧大惊,欲待询问,却又吃吃地说不出话来。马齐皱眉问道:“汝何人耶?”那人也不答话,却将袍服略略一撩,露出内藏的印袋,随即便将马钧拖将出去——马齐愣在当地,也不敢拦,也不敢追。
一直等到出了女闾,又绕过一个拐角,那人才将挣扎不停却又无济于事的马钧抛掷在地上,正对着一乘简朴的马车。马钧抬头一瞧,但见暮色之中,马车上端立一人,身着儒衫,面沉似水,观其相貌,隐约便是前日所见的算科主考赵爽赵君卿。
他赶紧跪伏在地上,口称:“上、上官……”就听赵爽怒斥道:“吾以汝有才具,欲为国举贤,并亲授之也,孰料竟于此地得之!耽于女色,不能正身,何得言学?况汝今为秀才矣,岂可履足此地!”
马钧又是惶恐,又感惭愧,想要解释几句,却结结巴巴地说不清楚。眼瞧着赵爽怒气勃发,掷下一句:“真朽木不可雕,粪土之墙不可杇也!”招呼御者催动马车,就待不顾而去,马钧心道我要再说不出个子丑寅卯来,身上的污点就洗不清啦。耳闻上官似有招揽之意,竟因自己涉足女闾而怒,即欲弃去——这大好机会倘若丧失,真是一辈子都后悔不来哪!
当下急中生智,梗着脖子高呼道:“冤枉!”单独一两个词儿,他还是能够说得清楚的。
赵爽闻言,不禁眉头微皱,喝令御者暂停。他实在是爱才心切,这才遣人关注马钧的行迹,本打算一旦榜文张挂,对方得中秀才,便即亲自出面招揽,收其为徒。谁想到属吏却来禀报,马钧才刚离开选部,一转头就奔女闾去了……赵爽闻讯愕然,又怕手下有所失误,看差了人,故而退衙后便乘车来访。他向来持身甚正,自然不好硬闯那般所在,因此便遣属吏前往,结果还真从女闾里揪出了马德衡……
这下子赵君卿怒大发了,真是恨铁不成钢啊,厉声斥骂之后,便打算就此放弃这个“自甘堕落”的小年轻,自己回家睡闷觉去。谁想到马钧竟然高呼冤枉——疑惑之下,愤怒稍解,好吧,我就来听听你能给出什么合理的解释吧。
当下深吸了一口气,在车上微微俯身,沉声道:“汝且勿慌,可缓言之。”
马钧几乎是跟对方同时,也长长地吸气,竭力稳定心神,这才一字一顿地缓缓解释:“日夕矣,城、城闭矣,无、无可宿也。朋友相、相邀,实不识、识、识为女闾也……”
赵爽闻言,将信未信,不禁把目光投向方才把马钧揪出女闾的那名皂衣人。皂衣人摇头而笑,赶紧躬身禀报说,我刚才进去的时候,确实见到屋内尚有旁的士子在,且虽有倡女作伴,这马钧却瑟缩在屋角,似无追逐声色之意。
“原来如此。”赵爽手捻胡须,心中对马钧的怒意渐去,眼瞧这孩子俯伏在地上瑟瑟发抖,反倒别生怜惜之念。于是一伸手:“德衡,乃可从我而归也。”
赵爽把马钧领回自己家中,安排偏室给他住下,并且第二天一早,便派仆佣前往是氏庄院,把马钧的行李也给取了来。他跟马钧说,你且在我家中安心住下,我教授你算学,等到吏部分配了职司,便自然也会给你安排住处,到时候是留是去,任凭君意——反正我已经打过招呼了,你不会被外放,必然留在都城。
马钧千恩万谢,并且他也不傻,赵爽才一露口风,他便跪下口称“师尊”。赵爽大喜,他倒并没有祖父、父亲那般密藏算学之术的偏狭心理,只是从前没有碰见过合适的人才,故而无得可授,乃不轻传罢了——与诸葛亮算平辈论交,而且对方已经是太尉是宏辅的弟子了,他哪儿敢横刀夺爱啊。
于是每天一早,赵爽起身以后,就先花费一刻钟的时间给马钧出那么十几二十道题目,再留下自己的一些算稿,让他自己钻研。晚间从衙署归来,即邀马钧共食,然后检查那孩子学习的成果,并且授以某些不传之秘——当然啦,是宏辅所教的“大秦数字”和“大秦算法”,他也第一时间传给了马钧。
直到第三日的午前,乃是吏部开始分配新取中的秀才职司的日子,赵爽身在度部办公,却遣小吏往吏部去,探问马钧的去处。小吏回来禀报说:“分兵部武库司为令史。”赵爽闻言,双眉一努,不禁拍案骂道:“不意孔明竟捷足先登矣!”
不用问哪,这一定是诸葛亮事先跟吏部打了招呼,所以把马钧给扒拉他手底下去了。虽说兵部也同样欠缺算学人才,但若非孔明之力,你说怎么那么巧,偏偏把马钧分在了武库司——这个部门是负责兵器、铠甲的研究、制备、贮藏及分配的,正好归孔明分管。
赵爽知道自己人微言轻,未必能把马钧分到自己的度部出纳司来,但总觉得以马钧之才,度部是最适合他的了,户部、虞部亦可,至于兵部……那是除了调往地方以外最差的选择啊。于是下班以后,也不回家,气哼哼地就奔了诸葛府上去。远远的,便瞧见诸葛亮朝服冠带候在门口,两人目光才一相接,对方便疾趋而前,拱手施礼道:“亮候君卿久矣。”
赵爽还有点儿气不忿,一边下车还礼,一边就问:“马钧,数算奇才也,何以置之兵部?”诸葛亮微微而笑:“亮虽不敏,于数算亦略窥门径,身在兵部,何奇也?”难道俺们兵部就不需要会算术的人才啦,武器制备、兵粮统筹,在在需要用到算术哪。
赵爽一瞪眼:“兵部有孔明足矣。”诸葛亮针锋相对:“度部有君卿,何谓不足?”
诸葛亮自然是从老师是宏辅处得知的马钧其人,且说那日赵爽试验马钧过后,当晚,是宏辅特意将诸葛亮召入府邸,同用夕食。对酌之间,首先就问:“前日孔明与吾所言之事,若何?”诸葛亮毕恭毕敬地回答道:“略有所成,然尚须时日……”
是勋微微而笑:“吾今得一人,或可资益孔明也。”
第十九章、岭南烽烟
事情还要从头说起。蜀中刘备早在僭位称尊之前,便将魔爪伸向了南方的交州——遣赵云、陈到为将,李严为督军,自牂柯郡沿象水南下,直取郁林。
这时候汉室分故交州为交、广二州,任命原交趾太守士燮为交州刺史,零陵名士赖恭为广州刺史。且说蜀军杀入交州,士燮率军抵御,结果在郁水南岸遭逢惨败,李严趁机往说,士氏被迫归降。
士氏的势力并不仅仅囊括整个交州而已,就连广州的合浦、南海二郡也在士燮之弟士壹、士武的掌控之下,于是乎“咔嚓”一声,南海沿岸就全都姓了刘了。
蜀军平定交州,复取广州,赖恭手里光剩下了苍梧、始兴二郡,乃聚合二郡之兵抵御。谁料想苍梧太守吴巨素与赖恭不和,又与刘备有旧,竟然发动政变,驱逐赖恭,倒戈以迎刘备。
于是只剩下了一个新从荆州划归广州的始兴郡,郡守为吴人钱盈,拼死据守洭浦关,好不容易才算是打退了蜀军的进攻。
到了这个时候,曹魏政权也终于反应过来啦,洪、湘二州受命各点兵马,以黄忠为绥南中郎将,率军出洭浦关而抵南海。黄忠一开始进展得挺顺利,击败南海兵马,斩杀太守士武,但随即在攻打郡治番禺的过程中遭到陈到突袭,损兵折将,退归始兴。
战斗的过程是四个月前才始反馈到洛阳的,黄忠指出交、广之地过于湿热,火药大多受潮。无法使用。而且就连弓弦都变得疲软。箭羽湿润而沉重,导致所射不及远。他说蜀兵实耐苦战,又有熟悉地理的士氏之卒为其先导,朝廷兵马无论在数量上还是质量上都难以占据上风,装备再一出问题,失败也是情理中事。
——我不是要为自己的战败撇清哪,末将就在始兴郡内静候捕拿上洛的槛车——但倘若上述问题不能得以解决,换了谁来都还是一个“输”字。
天子得报。便即召聚群臣商议,太宰荀公达建议暂时固守始兴,重整兵马,且待沅州彻底收服了武陵蛮,洪州也羁縻住了山越,乃可三道出兵,再加上东海水师,以雷霆万钧之势复夺交、广。天子允奏,随即问道:“黄忠可续用否?”
是宏辅站出来为黄忠做保,说:“黄汉升荆襄名将。敦壮勇毅,足堪大用。即此战所败有自。非忠之罪也,愿陛下毋苛责之,使其知耻而后成功。”天子点点头,继续再问:“钱盈可续用否?”
户部侍郎顾雍奏道:“钱盈溢之,此雍乡人也,可为太平宰,难为边邑守。”那意思,这人政务本事还是有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