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魏文魁-第65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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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候,还有人敢欺负你们吗?再说了,你要是管理起了磨坊,很多人为了插队磨麦,也必须得贿赂你,恭维你啊,你自然就抖起来了。
苦口婆心地劝,谁料马钧却道:“此燕雀之小、小志也,鸿、鸿鹄不为……”
马弁一听啥?你还自比鸿鹄了……敢情,不仅仅是母亲之命,你自己就有去考试的愿望啊。也对,男人嘛,谁不想当官呢?孩子嘛,又几个不心比天高,认为自己必能出人头地呢?还想再劝几句,就听马钧拱着手又说:“伯父若、若能劝得家母……”
马弁说算了吧,我虽然曾经跟你爹交好,可还真受不了你娘,我才不想去劝她哪。转过头来禀报马丁,说原来是马钧之母一心想让儿子当官,所以申请去考科举,为此他才被迫推辞管理磨坊之职——“叔父可召其母来劝诫之。”
马丁一瞪眼,说我才不干!
马钧之母,据说娘家出身不低,祖上还曾经有人做过官,只是嫁过来没过多久,其亲族就在动乱中星散了,所以失了靠山。最初瞧着,那是一真正大家闺秀啊,待人谦和,毫无心机,可是后来老公死了,又被族人欺骗、欺负得狠了,那娘儿们却突然间反弹,变成了族内有名的一泼妇,逮谁骂谁,急了还一哭二闹三上吊,用性命来威胁族人。
人孤儿寡母的,欺负欺负可以,真要给逼死了,全族面上都不好看哪。而马母呢,反正家产已然荡尽,空余一身,并一个未成年的孩子,反倒无所畏惧,敢跟任何人放对。所以马弁不敢去劝她,马丁倒说不上不敢,只是没必要自找麻烦,让这坨烂泥沾身而已。
于是一挥袖子:“罢了,且寝此议。”难道抛掉马钧,族内就没人能够管理磨坊啦?真要是水车再出点儿什么毛病,自己或者马弁一声令下,他马钧还敢不巴巴地跑过来帮忙修缮?
马弁斜瞟了一眼战战兢兢站在旁边的马钧,心说帮不上这小子的忙倒是小事儿,但我给族长提的建议。必有风声传播于外。要是就此收手。那我的名声也会受影响啊。这族长之位可有不少人觊觎着,我只要办砸了一件事儿,或者只是办不成一件事儿,必然会有宵小之徒趁机蠢蠢欲动。
于是干脆建议,就让马钧去考科举吧——“若其不成,乃可息彼母子之妄念也;若其能成,岂非一族之福祉欤?”什么事情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嘛。左右不过掏点儿前往洛阳的路费而已,大不了我给出了。再说了,反正还有好几个人都要去洛阳应考,多加他一个马钧也费不了多少事儿。
马丁皱着眉头,沉吟半晌,突然间抬起头来,朝马钧一摆手:“可去。”你赶紧滚吧,容我们再商议商议。马钧正杵在那儿浑身不自在呢,闻言如蒙大赦,当即抱头鼠蹿而逃。
跑出几步。离了族长大宅,很快便返回家学。倒正好赶上午休时间结束。其实这年月大多数人都是一日二餐,本没有什么午休的习惯,除非老人精神倦怠,才习惯于午后小憩片刻——要么就跟马文似的,心思太重,导致晚上睡不安稳,白昼必要补觉。
故此马氏家学的授课时间,是先从朝食后的辰时到午初,然后有两刻钟的自习时间——因为马文老师要昼寝啊——再从午末到申时,正好在夕食之前。
马钧又低声诵读《论语》,其实心思满世界飞扬,就这么着混了整整一个下午。其间“助教”陈纻也凑到他们这一组来,提了几个问题,讲解了几处难点,并且考问了几名师弟——肯定不考马钧,听他背书实在太浪费时间啦。
好不容易熬到放学,马钧才又大着胆子去寻马文,索要《物理初言》,珍而重之地揣在怀里,疾步往家中而去。马克紧追上来,关照说你赶紧帮我修那架木车呀!
马克的贪玩在一族之中那都是有很名的,他之所以与马钧交好,固然有其父马弁的嘱托在内,但更重要的,是马钧总能做出些新奇有趣的玩意儿来,供他耍弄——要不然他也不会帮忙马钧去向陈纻求借《物理初言》之类的杂书了。比方说,前不久马钧就削木为片、为轮,给他做了一架玩具小车,车上有个木人,车行之际,木人竟然能够自动旋转。马克视之为宝。
不过对于马钧来说,那却只是个失败的实验品而已,他一门心思想做辆传说中黄帝破蚩尤时候所造的指南车出来,只要定好方向,不管车子上山下坡,如何转向,车上木人始终指向南方……结果成品的效果却是:车直行则人转圈,车转向而人更转……
昨天这玩具车被马弁给摔散了,还斥责儿子不务正业。其实马弁一向溺爱儿子,也没有必要把马克养育成什么栋梁之材的意思,也不打算将来以族长之位相传——我所挣得的产业,足够儿子吃穿一世啦,他只要平平安安长大成人,再老老实实娶妻生子,传宗接代就成——可问题你这都多大啦,还沉迷于这种儿童玩具,这也太不争气了吧……
所以马克今天才一大早就捧着碎木片儿来找马钧,求他赶紧帮自己休憩一新。
马钧嘴上答应,其实满心想着的都只有那本《物理初言》而已。返回家中,马母早就准备好了夕食,也就一瓯粟饭、几片腌菜而已。马钧三两口扒拉完了,就匆匆蹩至院落西北方向,借着落日的余晖,再次打开《物理初言》来读。
——好在马母是个文盲,大字不识得一箩筐,儿子究竟是在读经还是在读什么杂书,她是瞧不明白的,只要儿子不去摆弄各类工具,肯踏踏实实地念书,那就相当满意啦。
书中所写,果然在三种世界模型中,最认同“宣夜说”,并且还有所解释和补充。大地为何是球形的呢?有“海上所见,先帆而后船也”等种种证据。那么为何地上之人并无明确感受呢?因为这个“地球”实在太大啦——
ps:咦,昨天马文的哏儿竟然没有人瞧出来吗?我实在太伤心啦……今天还有一个哏,不过貌似有点儿暴露年龄……
明天就是国庆假期,先恭祝朋友们节日快乐。话说这个国庆计划带小崽出去玩儿的,恐怕难以保证每日一更了,还请朋友们原谅,我会尽量的,会尽量的。
第四章、原力之理
再开科举的消息,是上个月传至扶风郡的,郡选司郎中分派小吏通知各县,马氏邨距离郡城很近,所以才第二天就由马文在家学中宣布了——“欲应举者,可自往也。虽然,篡僭之国,无礼之邦,仕而何益?乡野庸儒、无学小子,试亦难中耳……”
他说是“可自往也”,但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村有村条,这种大事儿是不能不先跟族里打声招呼的——村中几个依附小姓,也同样必须向马氏一族提出申请,得到批准才敢远行。族长马丁倒是颇为欣喜,若能循此通途,使子弟有能出仕者,则家族重光可期也。
尤其我儿子马齐,正好利用这个机会试着去做官哪。
故此公开鼓励子弟们报名——别姓也一样,若得中举,就算不能繁荣马氏,也能给马氏邨增光啊——谁想绝大多数学生都没有什么宏远的志向,或者是感觉学问尚且不足,不敢去考,最终只有区区七个人提出了申请。
就在马钧借着清冷的月光,完全放弃将来的视力了,熬夜诵读第一卷《物理初言》的那个晚上,族长宅邸中倒是灯火通明,马丁、马齐父子与族长候选人马弁设宴款待马文先生,一来感谢和酬答他多年以来的辛苦育人,另方面把写着所有申请人名的竹简递给他瞧,说先生你看看,这几个可能得中否?
马文接过来扫了一眼,把嘴一撇:“若吾愿往,必中矣。若彼等。去亦无益。”
马弁说您别这样说啊。既然您去了能得高中,难道您辛辛苦苦教出来的弟子们,就没有一个成才的?您再仔细瞧瞧,总归有几人能有三五成机会吧——我们也知道这为官宦者,皆星宿下凡,非常人也,常人就算学问再好,也未必能够考得中。所以并不要求有百分百的把握。
马文直接抄起食匕,“嚓嚓嚓”就把三个人名给划掉了,说这仨肯定没戏,另外四个嘛,搏一搏,或能得为小吏也。马丁接回来一瞧,好在自己儿子马齐的名字仍然在列,另一人是陈纻,还有两个也都姓马——
他不禁皱眉:“如彼马钧,先生常云非读书器也。如何不删?”
马文冷笑一声:“是宏辅虽为经学大家,却好小器之用。所建科举,非止明经科也,尚有明法、明算、治剧、知兵等科。如马钧者,论经尚不窥门径,然吾闻彼颇擅算术,然否?”
马弁赶紧说对对对,马钧是很会算账——“如此说来,若使应明算科,可得中耶?”马文摇头,说我不懂算术,故此无从判断,只好暂且留下他的名字。
马弁赶紧转头望向马丁,马丁沉吟良久,终于缓缓地点了一下头。
马钧对此事自然懵然无知,原本无论是母亲的心愿,还是他自己的志向,都想去应应科举,尝试得一小官,可以光大门楣,也改变自家清贫的生活,但自从读了《物理初言》以后,但觉眼前忽然敞亮,所见万物似乎都改换了原本的模样,很快便将此事彻底拋诸脑后了。
因为书中写道:“《淮南子》云:‘禹乃使太章步自东极至于西极,二亿三万三千五百里七十五步——一本作七十一步;使竖亥步自北极至于南极,二亿三万三千五百里七十五步。’则其大也,加之山泽高下,各有不同,人居其上,乃无所感,亦不堕也。”
不过同时书中也对那两个庞大的数字提出了疑问,因为只属传说,并为孤证,没有明确的测量方法和过程流传下来——“中原之东,汪洋恣肆;其西,昆仑绝岭;其南,交趾以外有身毒,身毒外亦海也,不可渡;其北,草原大漠,及于荒远。太章、竖亥,安能尽步之耶?”
可是——“即中国之大,五原而交趾超迈七千里,东莱而金城四千五百里,囊西域而倍之。五原北、交趾南,岂下于千里耶?西域更西,有月氏、安息,乃至大秦,胡商所言,又五倍于中国也。则地球之大,安可量耶?”
讲完了新概念的“地球”,又解释日月星臣为何浮而不堕的原因——“地若为平,乃有高下,由高就下,人所共知。地若为球状,则安有高下之分?所堕向者非下也,乃球之中也。如磁吸铁,唯其近也,乃为所引,若其处远,则何所引耶?日月星辰,所距极远,更百倍球径,故不必堕,可明矣。”
最后,甚至抛出了一个极其耸人听闻的假说:“日月之行,非等速也,求其轨迹亦难,其中多无可索解者。然若日非绕地而行,乃地绕日而行,又若何?吾尝试算之,则其理如持湛卢以剖朽木,应手而开……”下面一大段相关的观测数据和计算公式,马钧对于天文所知甚少,只好跳开。
然而即便如此,他眼前都如同打开了一扇无比神秘而瑰奇的大门,门内仿佛是一个全新的世界……
第二天一早,他就匆匆跑去向陈纻奉还书本,并且求告:“请、请……请得卷二也。”陈纻倒不禁吓了一大跳,问道你真读完了?此书如此深奥,我半个多月还没能瞧明白卷一,只好暂且抛下,你一晚上就能读完?真明白其中含义了吗?马钧红着脸,也不敢撒谎:“但、但、但知大略耳。”
陈纻说我觉得也是,可能里面的那些数字啊,计算啊啥的,你瞧得比我明白,至于那些“天地运行之道,万物生灭之理”,就以你的学问、见识,能读懂才有鬼哪。“读书不可贪多,要在深究也。且待三日后,再借汝卷二。”
虽然答应借了,但一推就是三天以后,急得马钧是抓耳挠腮的。但他很快就没空再琢磨这事儿啦,马弁跑来通知。说你赶紧准备准备。三日后在族祠为你举行冠礼。
马钧闻言。彻底地茫然:“小、小子年未十七……”我十七岁还没到,怎么就要行冠礼了?马弁笑着拍拍他的肩膀:“安有童子往应试者?若中,如何为官?”言下之意,族长已然答应你去考科举啦。
按照周礼,男子二十而冠,先筮择吉日,并选大宾和赞冠,至日大宴宾朋。冠者乃加缁布冠,次加皮弁,三加爵弁,大宾诵祝辞,并取表字——仪式相当繁琐。不过春秋以来,礼崩乐坏,虽经儒家宣扬,亦不能尽复其本原也,民间相关仪式简省了很多,而且往往不等二十。就着急给少年加冠——因为只有加了冠才算成年人,才能娶妻、生子。很多家庭等不及啊。
尤其马钧的冠礼,只是为了应付即将到来的科举考试而已,族人也大多不上心,所以搞得非常简单。首先随便挑了一个还算看得过去的日子,然后也不设大宴,族长马丁直接指定马文先生为大宾,马弁为赞冠,把马钧叫进族祠来,换身衣服,改个发型,扎上一条巾帻,就算完事儿。
当然啦,取字的程序是必须要走的,马文早便拟好了——“《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