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魏文魁-第64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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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勋转过头去瞧瞧关靖,再瞧瞧周不疑,心说有什么事儿必须连这二位都瞒着呢?再环视众人——哦,在场的门生、故吏还有好几位,总不能都轰出去,光留下关、周、诸葛等人商议啊。于是乃从孔明之言,下得榻去,蹩至屋角。
诸葛亮跟上来,凑近是勋,低声说道:“亮知先生不欲涉储位之争也,愿为壁上观,应天顺势而已。然而……”
然而你就算不为曹家考虑,也需要为天下考虑啊——“亮有不恭之言,先生勿罪。今魏王已届知天命之岁,即以亮在安邑观之,英风飒气,已不复当年。即践帝位,除旧布新,难免波折,设有不讳,诸子相争,必坏国事。况国家思得长君,子盈公子终究尚幼,安可即继大统?先生三思。”
从国家角度去考虑问题,中原初定,这时候改朝换代,生产不是很快就能恢复的,人心不是很快就能安稳的,可是曹操终究已经老啦。这年月人的寿命普遍很短,年过五十就算天寿了,曹操不定哪天就会突然咽了气啊,到时候诸子相争,动乱再起,恐怕国家承受不住。再说了,曹冲终究年纪还轻,所谓“小时了了,大未必佳”,就目前来看,他真能扛得起天下的重担来吗?
是勋心说如果按照原本的历史发展,曹操且还有**年好活哪,哪怕没能很快剿灭刘备势力,只要夺取了凉州,有这点儿时间已经足够国家稳定下来了,就算诸子争嗣,终究老臣俱在,还能乱到哪儿去?可是转念再一想,历史已然改变,该死的人没死(比方说曹昂、曹冲、吕布),该活的人也有挂了的(比方说周泰、夏候渊),说不定曹操就……
嗯,孔明所虑,确实有他的道理。
于是眉头微皱,低声询问诸葛亮:“若不能迎归吕氏女,恐凉州终难定也,奈何?”
诸葛亮淡淡一笑:“先生误矣。魏终代汉,吕布岂不知耶?若无争心,何必索其女;若起争心,又何惜一女耶?”不要把他当成一个活生生的普通人,要当他是政治人物,哪儿有那么多脉脉温情可言啊——“质者,示诚也,非关取舍。魏以联姻为说,即示布以不征,布允之,即示魏以不叛,如此而已。岂必得其人耶?”
所谓索要和递交人质,那只是一个形式而已,关键是通过这种形式所表现出来的诚意。曹魏愿意跟吕氏联姻,是表示自己不会对吕布动手,吕布要是答应了,是表示自己不会主动叛反,如此而已。干嘛一定要把人家小姑娘给弄到手呢?
是勋听了这话,不禁有点儿迷糊——既然“布允之,即示魏以不叛”,那当然就得把人小姑娘给弄过来啦,这两者之间矛盾吗?干脆,我不跟你掰扯道理了,直接问吧:“孔明有何计议?”
诸葛亮点一点头,凑近是勋耳旁,把声音压得更低:“亮有上下二策,先生择之……”
他给是勋出了两个主意,是勋听了,不禁抚掌而笑:“孔明果多智也。”但他并没有从中二选一,而是把这个权力通过密书,拱手让给了蒋干——蒋子翼你最近老跟在吕布身边,吕布心中所欲、所想,你比我熟啊,还是你来挑吧。
所以蒋干得到庞淯送来的密书以后,赶紧就去找吕布。吕布就问啦,是勋此来,是为曹氏与我联姻,子翼以为如何呀?咱们应该答应他吗?蒋干把头一摇:“不可也。”
吕布闻言愕然,心说不是你一直撺掇我跟曹操和平相处,然后全力向西方发展的吗?如今曹家把橄榄枝伸过来了,你为啥突然表示反对呢?“何谓也?”
于是蒋干先把诸葛亮曾经说过的话又复述一遍:“质者,示诚也,非关取舍。魏以联姻为说,即示主公以不征,主公若允之,即示魏以不叛,如此而已……”吕布说对啊,那我要是不答应,曹操不就怀疑我要跟他对着干吗?倘若他陈兵边境,我哪儿还敢再往西域打啊。
蒋子翼莫测高深地一笑:“吾非使主公不允之也,要在如何允之。昔马超反于关中,陈宫要主公往助,时干虽不在,事亦知之。得无曹氏大兵上陇,并鲜卑扰境,主公无奈而退,乃欲与魏联姻,拔此危境也,然否?”当初你是因为遭到两面夹击,所以才主动跟曹操商量过联姻之事,是这样的吧?
吕布说没错。蒋干乃道:“此一时也,彼一时也。干闻天子已下诏,欲禅魏王,则以魏代汉,只在年内。魏王所惮,唯主公也,主公若舍凉州而西,魏乃安泰,若即与刘备相合,魏必危矣。譬如弈棋,昔日魏执其先,主公迫而与之联姻,今主公执先,魏乃重申前议。既如此,岂可不求其更大利耶?”
吕布说我明白了,你是说如今曹操有求于我,才重提已经废弃的婚事,所以咱们应该趁机跟他讨价还价一番——“使增其聘乎?”是不是得多问他要点儿聘礼啊?
蒋干心说这小家子气的,你就光想着财货吗?你是嫁女儿啊,还是卖女儿啊——“主公膝下,唯一千金,今若远嫁安邑,而主公亦西,恐再无相见之日也,主公岂不虑耶?”
吕布眉头微皱,说我也很伤心这事儿,但闺女大了不中留,终究是要嫁出去的啊。如今我为凉公,显赫唯曹操可比,那闺女也就只好嫁给曹操的儿子啦,别家都不够资格啊。而且曹操欲以代汉,想当天子,则他的儿子必然封王,将来我闺女就是王后啦——“若不许曹,尚有何家耶?”
蒋干说许曹也有不同的许法——“干有二策,主公其择。”是勋你不是给了两条计让我挑选吗?干脆,我也不挑,全都献给吕布,让吕布自己去选择好了。
第二十八章、子以母贵
那么诸葛亮究竟出了哪两条计策,蒋干又如何劝说吕布呢?
“主公无子,即王西域,传之谁欤?是故干策之一,使曹氏子赘。则主公西行,命彼守凉,魏乃不便遽吞凉也,主公即前行不利,亦后顾无忧。逮得西域而王,乃归凉于魏,而迎其夫妇西,所生子姓吕,堪为主公之嗣。”
你别把闺女儿嫁安邑去,而要让曹冲入赘到凉州来。如此,则同样是联姻,你就占据了主导权,还可以保障凉国五郡暂且不失,并且解决你的继承人问题。
其实当初诸葛亮献上这条计策的时候,是勋曾经提出过疑问:“若使子盈公子守凉,是仍割据也,魏王即帝,亦不可遽收,恐为中国之害。”不会因此产生分裂割据、地方威胁中央的事情来吧?
诸葛亮说老师您想多了——“赘者虚名也,子盈公子仍为魏王子,魏王践极,乃可封王,去公号而移他郡,不亦宜乎?”名义上做了赘婿就是吕家人了,可问题你得看这赘婿本家的势力如何啊。魏王的儿子可以给人做赘婿,皇帝的儿子就不可能啦,有损声望啊,到时候命其复归本家,封以王爵,另外安排封地,不是很顺理成章的事情吗?只要吕布往西域一跑,自可名正言顺地接收凉国五郡,撑死了不过两三年,还能成就曹冲的凉州割据之势,进而威胁到曹昂的地位吗?
重点在于,这样就能把曹冲给赶出安邑去啦,并且能够在曹、吕仍然联姻的前提下。彻底剥夺他的继承人地位。为曹昂消除莫大的威胁。你说我这个主意好不好?
是勋心说。倘若曹冲和逄纪知道你给我出了这种主意,非恨你入骨,想要把你碎尸万段不可啊——孔明的手腕日益圆滑并且毒辣啦……嗯,我喜欢。
“未知其二计何耶?”
后来吕布听了蒋干之言,沉吟良久,也同样相问——你说有二计,那么第二计是啥呢?先说出来我比较一下优劣。
蒋干一拱手:“主公勿怒,干乃敢言之。”
吕布说子翼啊。你我寄托腹心,不必要玩儿这一套吧——放开胆量说,我不会生气的。于是蒋干就问:“女公子可能为人侧室乎?”
吕布一瞪说,说扯淡,那可是我闺女啊,哪能给人做妾呢?!蒋干说瞧吧,我就知道您会生气——“若为帝王妃,若何?”
吕布一时间没能反应过来,不禁紧锁眉头:“天子将禅位,能为其妃几日?”随即恍然大悟:“子翼之意。莫非以孤女献曹操乎?”可是曹操年岁也太大了吧,他特么比我都老。就算当上皇帝,估计也扛不过多少年去,难道我闺女后半辈子都得守寡不成?“可寝此议!”到此为止吧,你别再说胡话了。
蒋干说主公您想偏了——“即魏王帝,其子亦不过王而已,若即许之,女公子是王后也。若乃许魏王世子,虽不能为正室,异日必为帝妃,若得养育,或可觊觎大位也,不亦宜乎?”
我没让你把闺女嫁给曹操做侧室,而是想让你把闺女嫁给曹昂做侧室。曹昂已经有了正妻,并无失德,想让他休妻再娶,难度还是挺大的——且不说曹昂性情向来温和、笃实,未必肯因为政治原因而休妻,此举亦有干物议也。但你凉公的闺女要是为其侧室,必然是正室之下第二人啊,将来曹操挂了,曹昂践极为帝,你闺女妥妥一个贵人哪。要是再能给曹昂生下儿子来,你这外孙还可能有天子之份呢!
所谓“母以子贵”,就曹操那岁数,就算你把闺女嫁给他也未必还能够生儿子啊,可嫁给年富力强的曹昂就不同啦。
吕布伸手挠挠下巴,追问道:“吾闻魏王亦有嫡孙也,即孤女嫁之且有产育,必能为嗣天子否?”
蒋干说这事儿我可不敢打保票,就跟你闺女嫁过去能不能生儿子一样,我又不是算命的,哪儿说得准啊——“然,固母以子贵,子亦以母贵也。女公子许之,位止在正室下,若正室不讳,或其得罪,女公子必后矣。有所产育,夺嫡之望甚大——要在主公手握强兵,雄霸西域,为其援奥,则谁敢下之耶?”
你闺女有你这么大一个靠山,是不可能长久屈居人下的,一旦曹昂正室出点儿问题,她必能进位为后,她所生的儿子也很有夺取嗣位的可能性——“主公不肯跪拜魏王也,然何惜拜己婿耶?若魏王崩,世子继位,女公子为后,主公可返中原为国舅,立朝辅政,富贵百代,不亦佳乎?”
想想看,你要是把闺女嫁给曹昂,将来曹昂继承魏帝之位,那你就是国丈啦!乃以姻戚之亲执掌国政,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嘛——你闺女是当王后好,还是当帝贵人,甚至当皇后好呢?你是当国王的老丈人好啊,还是当皇帝的老丈人好呢?请好好琢磨一下吧。
吕布仍然紧锁眉头,追问道:“孤尝闻魏王嗣子不得父爱,人言当废之,然否?”这要是真的哪天曹操废了曹昂,我闺女可就连王后都当不成啦。蒋干笑道:“有主公为其援,谁敢废之?”你要是不把闺女嫁给曹昂,曹昂的地位或许可能动摇,一旦你把闺女嫁给曹昂,那曹操还敢随便废掉他吗?就不怕你光火?“然而……”
我还是建议你采纳第一条计策啦,因为那同样还能解决你的嗣子问题——“主公无子,终为大患,诸将吏心亦不安也。若不西行,尚可苟且,但西,设有不讳,其谁继之?”
吕布垂首沉吟,蒋干却隐约瞧着,他双目中似有精光闪现——“嗣子之事,乃不劳子翼多虑也。”
最终吕奉先还是拿定了主意,所以等第二天一早是勋前来。提出联姻之议的时候。他先是装模作样地询问曹冲的情况。表现得似乎挺乐意,但随即话锋一转:“孤闻魏王已册卞夫人为王后,然否?则环夫人,妾也,九公子,庶子也——孤女岂不堪配嫡子耶?!”
是勋心中暗笑——敢情你是选了第二策啊,表面上却假装愕然:“魏王嫡子有四,而皆婚矣。凉公之女。岂堪为人做妾妇耶?”
吕布假装为难,抬起头来想了一想,这才缓缓说道:“若为太子妾妇,却也无妨……”
是勋皱着眉头,若有所思:“天子将禅,魏王终帝,则世子将为皇太子也,凉公之女,为太子侧妃,似亦当对。然……”这跟我接受到的使命不同啊。我必须回去跟曹操先打个商量,然后再来提亲。
吕布一摆手。说何必这么麻烦——“若不联姻,恐魏王不敢遽帝也。若即联姻,以示诚也,凉州乃安,天下底定,不亦宜乎?宏辅为彼姑婿,岂不可自主耶?”
是勋心说这话估计你说不出来,大概是蒋干教你的吧——“此大事也,且容勋熟思之。”
于是辞别吕布出来,返回馆驿。果然时候不大,蒋子翼就巴巴地跑了过来。是勋将其迎入,摒退众人,低声问道:“子翼来见我,吕布乃无疑乎?”蒋干笑一笑,说没关系,就是吕布派我来劝说你,赶紧应下其女跟曹昂的婚事的——所以我才能够名正言顺地过来跟你联络。
是勋微微一皱眉头:“吾以为,凉公当择策一也,不想其二……然彼果不虑无后耶?”蒋干“嘿嘿”一笑,说这就有趣啦,昨儿我跟吕布说起二策,也劝他选择第一条,可是他却说:“嗣子之事,乃不劳子翼多虑也。”后来我又找人探听了一下消息,你猜怎么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