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魏文魁-第55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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唤牵还辉猜
是勋忍不住要想,倘若易地而处,我是绝对舍不得把是雪、是云她们送出去当政治筹码的。不过或许也正因为如此,所以曹操才是老板,我只是打工仔——政治真特么是黑暗而无耻的玩意儿!
董昭、华歆、郗虑等人如同苍蝇见了臭肉一般,立刻闻腥而动,为了把曹氏女拱上皇后宝座和给曹操封公建国而全面活跃起来。前一事还需要时间来酝酿和发酵,后一事却马上可以提到议事日程上来啦。不过对于究竟把曹操封在何地,封地多大为好。这票家伙还必须要听取曹家核心人物的意见。于是董昭就去找了曹德恳谈。郗虑仗着大师兄的身份,亲自登门来向是勋求问。
是勋假模假式地避嫌:“此大事也,勋安得与闻?”可是随即就一转折:“未知当道诸公何所议也?兄可透露一二否?”我不好主动开口啊,但你们究竟是啥打算,有啥计划呢?说出来我倒可以给点儿意见。
其实是勋的真实想法,早就通过荀攸向荀彧转达过了,荀文若虽已辞职归隐,在朝中仍有极大的影响力。在这件事上也早就做了一定安排。所以郗虑提出来的计划,倒是挺合乎是勋的心意——
计划把曹操封在中州之地,当然啦,河南不能给——雒阳本为东汉朝的都城,而许都说白了只是临时性陪都而已,并不是说就把雒阳给彻底放弃了——那么司隶校尉部也就光剩下了河东、河内和弘农三个郡啦。原本历史上给了曹操十个郡,建起一个超级大公国来,这回因为是勋的谋划、荀彧的杯葛,不可能给那么多了,但三个还是嫌太少。怕曹操不满意。
因此再在周边找一圈儿,打算加上荆州的南阳和豫州的颍川。给曹操五个郡。国都么,就定在河东的安邑——当年天子逃出长安,在前往雒阳途中为李、郭兵马所追,被迫渡过黄河,就曾经在安邑落过脚,这地方有历史纪念意义啊,正好以酬曹操的大功。
是勋点点头,心说合适。他不想让曹操再都邺城,就是因为那地方相对偏远,不便于征伐西蜀和东吴,换到安邑,近了就不止一星半点儿啦。当然最佳位置是弘农,终究在黄河以南,比河北的安邑交通更为顺畅,但弘农距离雒阳太近了,估计刘协断然不肯答应。
安邑那地方不错,当年自己也曾经担任过河东太守,跟安邑住过不短的一段时间,这要是曹操把大本营搬去安邑,自己便可故地重游也……
可是突然间一愣神儿,心说不好,这真要是舍了邺城而都安邑,那就不可能再叫“魏”啦!我靠难道汉朝之后要接别的朝代……
虽说国名之类只是枝节小事,但他还是忍不住问郗虑啊:“国以何名?”郗鸿豫回答说:“乃有三选。”
第一个备选,是叫“晋国”,因为春秋时代晋国的核心区域就在河东,晋都一为翼,二为绛(新田),都在安邑的北方。
是勋心说完,汉朝直接接晋朝了……希望不会再产生东晋和西晋的区别……
第二个备选,是叫“唐国”,相传唐尧建都平阳,也在河东郡内,而且晋国最初的藩号就叫做唐。
是勋心说好嘛,这一杆子又打出四百多年去……也好,那我就想尽办法,让那大唐盛世提前几百年出现在东亚大地上吧。
第三个备选,郗虑说了:“为魏也,魏都安邑。”
啊呦,这个好!是勋忍不住就一挑眉毛啊。曹魏之所以名魏,是因为曹操都邺,而邺城属于魏郡,自己一时头脑发昏,就没想到隔着千里之外,河东之地同样也可以叫魏啊。当初韩、赵、魏三家分晋,魏的第一座都城就是安邑,后来被秦所逼,才迁到河南的大梁——我早该想到的呀!
就听郗虑问:“宏辅以为何名为佳?”
是勋心说这仨都是朝代名,听上去都挺不错,问题我先入为主,还是觉得魏字最妙。可是因何而妙呢?总得说出个理由来,否则不好糊弄郗鸿豫。低头沉吟少顷,突然间福至心灵,压低声音问道:“乃有一谶,未识兄知之否?”
郗虑一皱眉头,心说你是宏辅怎么突然想起来跟我研究谶言了?别说古文学派一向不重谶谣,郑门更目其为伪学,就你历年来在太学讲课,或者论文著述,也都把谶谣给贬得一文不值啊,怎么今天突然转性了?嗯,是宏辅非妄人也,相信必有道理,我不妨听上一听——“何谶耶?”
“《春秋谶》有云:‘代汉者,当涂高。’”
此言一出,郗鸿豫就觉得身上一凉,随即冒出了满头的冷汗。赶紧左右瞧瞧。似乎确无旁人在场。这才略略松一口气。虽说他早就有曹氏代汉的心理准备了,而且正为了这个远景而暗中努力,可即便在是勋面前,也是从来不敢明宣于口的呀。猛然听着这么一句,当场脑袋就蒙了,不禁结结巴巴地就问:“何谓也?”你管我听过没听过呢,你既然提出来了,一定有解啊。赶紧趁着没人告诉我吧。
是勋把脑袋凑得更近,声音压得更低,一字一顿地说道:“前汉末乃传此语,公孙述以为当应己身也。或闻袁公路亦云合其字……”
这则谶谣由来已久,最早可以追溯到西汉末期(《太平御览》载武帝时已有此语,恐为假造)。第一个把这则谶谣搬上台面,认为是在说自己的,乃割据蜀中的公孙述,理由很绕,说“涂高”是大舜的姓氏。大舜是黄帝子孙,而黄帝氏公孙……这是把“当”字给撇了。意为:代替汉朝的,应该是涂高一族的公孙氏。
第二个提出这碴儿的是袁术,有两种说法,一说“涂”通“途”,那么当然就合了他的字“公路”。另种说法同样绕,说老袁家乃春秋时代陈国大夫辕涛涂之后裔,不但有“涂”,而且辕可应“高”——不过要照这么说起来,恐怕他哥袁绍更合适代汉……
在原本的历史上,袁公路就这么着胡解了一番谶言,然后公然在淮南称起帝来。在这条时间线上,没等袁术称帝,曹操就把他给捏掉了,所以是勋只能说“或闻”——我听说过有这么一回事儿,是真是假,不敢保证。
公孙述最终未能代汉,被光武帝给捏了,袁术更不用提,可见他们都是胡解,谶谣的真意既非公孙,也非袁也。那么真实含义究竟是啥呢?是勋随即就掀开了谜底:“当途高者,非魏阙而何?”
其实这话不是他说的,《三国志》中有记载,巴西有个儒门妖人叫周舒,被人问起这则谶谣,他直接回答说:“当涂高者,魏也。”后来蜀汉的投降派谯周又去问另一个儒门妖人杜琼,说周舒如此解谶,究竟是什么道理呢?杜琼答道:“魏,阙名也,当涂而高,圣人取类而言耳。”
魏这个字的本意,乃是宫门前的高台,又称“魏阙”,那么“当涂(途)高”,也就是说道路旁边儿高耸的建筑,当然是指魏阙啦——魏以代汉,明矣。而且杜琼还说:“古者名官职不言曹;始自汉已来,名官尽言曹,使言属曹,卒言侍曹,此殆天意也。”
曹魏代汉,此乃天意啊,这话出自一名蜀臣之口,实在有够搞笑的——蜀中土著之暗中反对刘备政权,到处拆墙角,由此可见一斑。
杜琼肯定是马后炮啦,是勋如今说出来,却可谓预言家——要不是跟郗虑铁磁,又是密谈,他还真不敢提这碴儿。不过这句话一说出口,郗鸿豫当即心下了然,于是微笑着拱手而别。
数日后,朝廷乃正式下诏,策封丞相曹操为魏公,使都安邑,给河东、弘农、河内、南阳、颍川五郡,建立魏国。曹操按惯例上表推辞,三辞三让,最后还是得意洋洋地接了下来。
于此同时,关于“代汉者,当涂高”的全新解释,也开始在朝野内外风传开来。当然啦,署名权不是是勋——他预先关照过郗虑了,千万别提是我解的,咱丢不起这个人……郗鸿豫同样不敢居功,干脆将此重任交付给了师弟刘琰。刘威硕此前党同崔琰,结果被迫弃官去给老师守了整三年的丧,回朝后也仅仅落了个闲职,早就连肠子都悔青了,好不容易得着这个重讨师门和曹操欢心的差事,那真是当仁不让啊——至于名声可能会臭……所谓“名利”,这顺序其实是错误的,但利之所在;名安足论耶?
曹操受封以后,乃命陈群先发安邑,去修缮城池,整备官署。直到年底,他才率领新辟的魏国百僚,大张仪仗,浩浩荡荡离开许都,前往河东而去。抵达安邑城下,陈长文率领僚属列道而迎,是勋随便拿眼睛一扫,突然在人群中发现了一个熟人,赶紧地跳下车来,前去见礼,并且问啊:“三兄缘何到此?”
那人非他,正乃是家老三是宽是叔勉是也。是宽见到是勋,拱手还礼:“某因陶孟章之荐,今乃仕魏为吏部侍郎矣。”
(但求好风起之卷十七终)
第一章、托孤之重
建安十四年二月,魏中书令是勋奉魏王曹操之命,疾行广陵,前去探视病重的徐州刺史陈登陈元龙。
陈登本年还不到四十岁,但缠绵病榻已有两三年了,宿疾时轻时重,曹操曾经多次遣华佗、张机等名医前往诊治,却都断不了根儿。这一方面是因为这年月的医疗水平本就不高,即便神医国手,碰上各路顽疾也难免束手无策,另方面是陈登自己作死,既不肯辞了职安心休养,又不肯彻底断了吃生冷食物的癖好,这生活习惯不健康,病又怎么能够痊愈呢?
不久之前,曹操又派了张机的弟子许柯去疗治陈登,结果许柯回来就说,估计陈刺史这病是好不啦,现在也就拖时间而已。曹操又是哀伤,又感担忧,这才派是勋前往,一则慰抚陈登,一则询以后事。
广陵太守徐宣把是勋迎入城中,随即换手,交给别驾陈矫,引入陈宅。是勋迈步进了寝室一瞧,就见陈元龙仰躺在榻上,形容枯槁,已非昔日挥斥无前的豪气,其妻是氏侍奉在侧,不施脂粉,首如飞蓬,脸色蜡黄,外加两个眼圈都是黑的——她应该比是勋小半岁(比起阿飞来略大两岁),但现在瞧起来,若说乃是宏辅之母,都可能有人会信啊。
是勋不禁暗中慨叹,这就是昔日在营陵初见,一时惊艳的那位是家女公子吗?时间可真是一把残忍的杀猪刀啊……
是氏与是勋首先见礼,口称:“七兄。”随即眼圈一红,好象马上要哭出来似的。是勋心说也对啊。我虽然与她并无血缘关系。终究表面上还算是族兄妹;我这妹子受了多大的委屈。吃了多少的苦,才会变得如此憔悴啊,如今见到娘家来人,能不鼻子发酸吗?
那我当日给他们牵线搭桥,究竟是对还是错?嫁与英雄夫婿,何如普通士人,但得长久——尤其我早就知道陈登不可能长寿啊……心中不禁涌起一阵愧疚之意。
陈登听到了是勋的声音,这才睁开通红的双眼。脖子一扭,似乎想要坐起来,是勋赶紧过去,双手按住其肩:“元龙不可起身,静卧可也。”陈登嘴角一抽,似乎在笑:“吾临终前得见宏辅一面,死而无憾矣。”
“死”字才出口,那边是氏眼泪直接就下来了。
陈登瞟了老婆一眼,努一努嘴:“可唤二儿前来,使与娘舅见礼。”是氏这才用袖子遮着嘴巴。小碎步退出了寝室。她前脚一走,陈登立刻就握住了是勋的手腕。急切地说道:“宏辅,建国之事既毕,卿当上奏魏公,使速伐吴,不可复延也!”
当年是勋遣陆议入吴,联络吴、会豪门,暗中给孙权下绊子,等他北返幽州,就把全套内应系统全都交给了陈登。陈登说啦,近日魏公西征关中,使得孙权的外部压力减轻,那碧眼小儿遂把精力全都放在了内政上,对土著是又拉又打,即吴四姓中,亦有不少动摇了的。倘若朝廷不在一两年内再伐吴会,恐怕咱们预先布下的棋子全都得作废呀!
是勋连连点头:“马超既遁,吕布复和,蜀中鞭长莫及,如今自当指向江东。吾亦欲进言魏公——元龙勿忧,安养病体可也。”
陈登微微苦笑:“吾为朝廷镇此徐方,不能殄灭吴寇,唯保守耳,实有负魏公之托。惜乎时日无多,不能得见王师渡江而扫虏庭矣……”
是勋也觉得有点儿鼻子发酸。穿来此世,他第一个交上的好朋友是太史慈,第二个便是陈元龙了,倒霉的是,按照原本的历史,这俩全都壮年而殁,不得久寿。眼瞧着陈登快要不成了,就不知太史子义又能再拖几年?年齿渐长,大业未成,知交却将逐渐凋零,思之岂不使人肝肠寸断?
然而自己终究不再是除伤春悲秋外别无所长的凡俗众生啦,尤其此来,本便是赍了曹操的旨令,有些话虽然残酷,还是必须要说出口来。因此是勋略微顿了一下,尽量委婉地问道:“元龙,卿当安养,不宜再为国劳心。魏公故使吾相问,暂退之后,可以谁人为代?”你要是交卸了刺史之任去疗养,让谁来接替你的职位为好啊?
陈登撇一撇嘴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