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魏文魁-第32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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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勋心说你这是啥意思?害怕自己一死,情报工作无人接替,所以想要推荐我吗?可倘若要我接替你情报头子的位置,又为啥要把我留在幽州?这说不通啊……脑海中突然精光一闪:原来如此!
这年月对于情报工作的重要性,很多传统士大夫甚至统帅并不是非常在意,更缺乏系统性搜集和研究的能力。郭嘉自然是搞情报的佼佼者,而在郭嘉看来,自己也应该是同一类人——只不过郭嘉的情报工作是直接面对曹操的,而自己的情报来源却非常可疑。以如今自己的身份、地位,以及在曹氏集团中的重要性,受宠信程度,一旦郭嘉身死,情报头子的职务很可能会落到自己头上,这是郭奉孝绝对不愿意看到的。
当然啦,情报头子必须躲藏在阴影当中,很可能受到除君主外所有人的侧目甚至是忌恨——郭嘉本人就是最好的例子——身为经学大家、儒门正统的自己,未必会愿意接受这个吃力不讨好的职务。然而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啊……
在郭嘉看来,自己原本的情报来源便非常可疑,很可能是背着曹操单搞一套,那么,一旦自己接任了情报头子的工作,能够保证对于所搜集到的情报,所综合后的信息,全都毫无隐瞒地汇报给主君知道吗?倘若自己别有野心,从中取利,便很可能对曹家政权产生威胁啊!
郭嘉一向所最担心的,他所疑忌自己的,不正在于此吗?所以他才要想办法把自己留在幽州,不让自己跟随曹操返回许都去吧。
是勋想明白了这一点,不禁暗中松了口气——起码证明郭嘉举荐自己,并不是设下了什么圈套,况且,自己本来也并未觊觎过那个阴影中的职位。心情一放松,他的思路便不由得发散开来:在原本的历史上,郭嘉去世以后,是谁继承了他的工作呢?就目前的史料来看,找不到一个准确的人,很可能是个默默无闻之辈,也有可能,曹操是直接把那一摊事儿转手交给了校事……
倘若真的如此,真是一大失策。
此后曹操败于赤壁,败于汉中,连续打输了好几场决定性的战役,使得曹魏的势力止步于长江北岸和祁山北麓,再难寸进,这固然是多方面原因造成的,但情报工作的失败,恐怕也是一个重要因素吧?所以曹操才会在赤壁战败后慨叹说:“郭奉孝在,不使孤至此。”起码若能探明当地当时的风向天候,探明江东群臣尤其是黄盖的真实战降倾向,那把火肯定就烧不起来了吧。
念及至此,是勋也不禁心中暗叹。回过神来,却见郭奉孝仍然定定地望着自己,似乎希望自己表态:你明白我的意思没有?你是会明确表示并不贪恋我的职务呢,还是会指天发誓对曹家绝无异心?
其实郭嘉也并不相信是勋对曹操有啥异心,员工在老板面前隐瞒某些信息渠道,可能只是为了与同僚争权,避免功劳为他人所分薄而已。然而但有此种私心存在,异日形势若变,谁又知道会发生什么事儿呢?不可不预先有所防范啊。
但他料想不到的是,是勋并没有作类似回答,而只是淡淡地一笑:“贾文和。”
郭嘉听了这话倒不禁一愣:“何谓也?”你在说啥啊?
是勋解释道:“奉孝善养贵体,料必有痊愈之日。倘真不讳,则能继奉孝之志而使主公耳聪目明者?舍贾文和而其谁?”贾诩接你的班,来当这个情报头子再合适不过了。
郭嘉皱皱眉头,似乎在仔细斟酌。是勋继续解释:“人皆谓贾文和周旋群雄,倡乱惑世,而吾观其所为,不过自保耳。自归许以来,闭门谢客,一无酬答,不群不党,与君何其相似乃尔?”贾诩没有野心,只想保全自己的身家性命,让他继承你的位子,可以保证情报系统始终面向曹操,而不会落在私人或某些小团体手中。“今日能容文和者,唯主公也,则文和忠悃,唯献主公。其经权达变,算无遗策,子房之亚耳,主公不能信用,憾甚。”贾诩既然投了曹,他就离不开曹操了,即便去往别处,也将毫无用武之地,以他的才能,因为跟原本历史上不同,投降得不是很主动,很光荣——是被我逼的——所以曹操不够信任他,这是件很遗憾的事情啊。
郭嘉微微点头:“宏辅所言有理,吾或与主公言之。”我再想想,可能会把他推荐给曹操的。
既然把话都已经说开了,是勋相信郭嘉没有欺骗自己,他确实不是给自己设下了什么圈套,而只是简单地想把自己留在外州,避免接掌他认为不可轻授的情报工作而已,因而是勋放下了一半儿的。那就没啥别的需要恳谈啦,当下微一欠身,就打算告辞。
然而郭嘉还不肯放过他,仍旧注目是勋,斟酌着词句问道:“嘉时日无多,乃有一疑,请宏辅教我。”是勋不用他真的问出口,当即就明白了——你是想了解我真实的情报来源吧?然而很可惜,是某光风霁月,无不可告人处,偏偏就这事儿不能直言相告——即便真说了,你也必然不信。
其实我是从后世穿越来的啊,此世绝大多数著名人物的结局我都清楚,进而因其性格、立场而造成的胜负成败,亦皆一目了然,不仅仅史书上记载着,还有其后近两千年来各种研究文章。这种情报来源,你学不来的,我也不可能交给曹操。
难道就真的这么跟郭嘉说吗?何其可笑乃尔!
“吾知奉孝之疑,然……”才刚想开口拒绝,是勋却又猛然顿住了。眼瞧着郭奉孝死期将近,就算告诉他真相又能如何?自己前世所读过的穿越文当中,绝大多数主角都会保留着这个毕生最大的秘密,直到死亡……哦,应该说直到结文。可是,要真的身临其境,才会体味到深藏偌大秘密而不能与人言,那是多么百爪挠心啊。
是勋有时候真恨不得跟童话中那样,去山里找口枯井,趴着井栏朝下喊:“吾乃后世穿越来者!”
反正郭嘉也不会相信,何妨透露一二,让我自己可以得到发泄呢?
第二十九章、殆天授也
是勋犹豫了好一会儿,最终还是没向郭嘉道出自己乃穿越而来的真相。因为眼前这位虽然命不久矣,可终究不是自己话一说完,他立刻就会翻眼瞪腿咽气的,要是再把这话传给别人,尤其是曹操,那可如何得了?
这种真相,只能说给二十、二十一世纪之交,穿越文学尚未勃兴,更未泛滥之前的人们听,对方才真有可能当你是信口胡诌或者发癔症,百分百地不相信。而这个年月的士大夫,除非王充复生,否则都是多多少少难逃迷信束缚的,未必就会把你的话全然当作春风马耳。那么在此时代的人们理解当中,后世穿越而来,知晓原本的历史轨迹,那是何意?那必然是有“天命”加身啊!
这话若是传入曹操耳中,是勋又将如何自处?就好比他还叫阿飞的时候,跟真氏勋编造神仙入梦授课的谎言,即便再如何荒诞无稽,氏勋都会有一两分的相信;然后若非自己及时改口,说其实没学到什么,神仙只叫自己等着遇见贵人,说不定就被氏勋给宰掉了。一介乡下少年尚且如此,更何况已为人臣之极的曹操呢?臣子在君主面前暴露其有“天命”,那不是找死呢嘛!
即便萧何为刘邦旧友,对其政权不可或缺,更兼手无兵权,倘若萧何有“天命”在身,你瞧刘邦会不会赶紧地除掉他?
所以啊,还是别为了一时发泄的痛快,给自己惹下不测之祸为好。
所以最终,是勋还是只好云山雾罩地糊弄郭嘉。他问郭嘉:“奉孝以为。留侯之智。殆天授乎?是圯上老父教之乎?抑或仅为人谋?”你认为象张良那样料无不中、运筹神算的本领,是上天赐予的呢,还是圯上老人传授了兵法所致,或者仅仅是他个人的能力出类拔萃?
要是搁在后世,就没几个人相信张良真是得了黄石公或者其他什么神仙传授兵法,才能智冠当时的,当然更不会相信他的智谋跟后来辟谷修道有啥关联。但是放在这个自然科学还很落后,迷信思想泛滥成灾的时代就不同啦。即便郭奉孝并非成天嚷嚷“天命”的妄人,他也不敢否认神灵和天意的存在。故此沉吟半晌后,只好回答:“若真圯上老父所授,亦乃天所授也。留侯之智,嘉不敢妄测。”我不知道。
是勋微微一笑,伸出手指来朝上方一指:“奉孝当知,天降英雄,而必降其辅弼者,有高皇帝乃有留侯,有武皇帝乃有骠姚。其才能非我等所能臆测。”那意思,你信不信在情报方面有天才人物存在?老子就是这样的天才。尔等凡俗是料不到的啦!
郭嘉长长地喘了一口气:“倘真若此,则嘉不当荐宏辅镇幽矣。”要是你真是天授的情报奇才,而不是另有其它秘而不宣的情报来源,就真应该让你接我的位子。
是勋摇摇头:“是非吾所愿也。奉孝今日所荐,勋足感盛情。”他知道郭嘉还在半信半疑之间,但话已经说到这个地步了,也就没必要再多呆下去啦,当即起身告辞。
出门再找曹操,表示说我愿意接受幽州刺史的任命,只是——老规矩,你得答应我几个条件。曹操说我就是欣赏你这点,预先就把事情考虑周全了,而不是先大拍胸脯,等办不下去了再来找我求助。你说吧,只要合情合理,有助于幽州的稳定,我必然无有不允啊。
是勋扳着手指回答道:“其一,请准与鲜卑、乌丸等互市。”这是政府一项很重要的财政收入来源,也有助于拉近与外族的关系,进而加以羁縻,别处我也管不到,你得把幽州的市禁给我放开喽。
曹操点头,说宏辅你当日在审理孙资一案的时候,所言御胡之策,我也都已经听说了,你说得有道理,我百分百支持你。
是勋继续扳手指头:“其二,幽州初定,百废待兴,事务繁冗,恐勋一身难以胜任……”我一个人干不了,你得给我派点儿能干的部下过来。
曹操说阎柔、田畴,这两位计划中都还是要留在幽州的,都是治国之干才,希望你付之以腹心之任。除此之外,你还想要谁?尽管开口吧。
是勋就光提了一个人选——“河东郡守司沦达,有理民之长才,前在河东,与勋符合若契,请徙为广阳守。”希望让司马懿来掌管幽州州治所在的广阳郡。
他要把司马懿拉到身边来,其实有双方面的用意。第一当然是因为仲达能干啊,庶务皆可委之,首郡亦可付之,自己可以只抓大政方针就成,省了很多的精神头呢。但还有另方面的考量,即司马懿出自河内望族,是世家大族的天然代表人物,是勋迟早是要对世家大族动屠刀的,然而面对这一巨山般的社会阶层、社会势力,他自己就象只小蚂蚁一样——愚公尚且不能移山,而得靠神仙垂救,更何况小蚂蚁呢?想要打击甚至消灭强大的敌人,就必须先分化瓦解敌人,把巨山轰塌,变成无数的小山包,那就比较容易铲除了。司马懿为其所荐,又曾经与之共事,是分化和拉拢的最佳人选。
更何况,是勋是真不想与仲达为敌——他宁可与孔明为敌,因为诸葛亮纯粹,纯粹的人思路比较容易把握;而仲达这般复杂到了更貌似纯粹之人,为达目的不择手段而又简单干净,其心最为叵测,你以为他退缩的时候,他可能立刻就会展开反攻,你以为他要攻击的时候,可能正打算退守,实在太难应对了。
还不如再次把他拉到身边来,一方面培养感情,拉近距离,另方面也潜移默化,趁着他还年轻的时候,让他多少接受一点自己的治世理念为好。
而在曹操看来,司马懿确实是良吏,但也没有什么特别的,这种守牧之才,他手下一抓一大把,是勋想要,给就是了,没什么为难。当下点头应允,又问:“尚有三否?”
是勋低头想了一想,突然又再抬头:“主公欲得平州乎?”
曹操说我当然想要得到平州,别说平州了,扬州、荆州、益州、梁州、凉州……只要是大汉朝的疆土,我希望能够全都捏在自己……啊不,归于王化,直属于朝廷,而非诸侯割据,各霸一方。只是:“恐今非征平之时也。”宏辅你不是出使一趟辽东,回来跟我说公孙度枭雄之姿,不易应对吗?他若是横在中原腹地,哪怕付出再大代价,我也要去讨伐他,但天幸他蜷曲一隅,不为大患,我现在还真没有精力去收拾他。
是勋答道:“勋幼少时客居乐浪,乃思定平州、退句丽,而能返乐浪,甚而复武皇帝朝鲜四郡也。固然,公孙升济非易与辈,然其人终究垂垂老矣,其臣多难任事,嗣子康又止平平。倘或升济有所不讳,则朝廷当速发大兵以取辽东,若待公孙康继立,则难定也。”公孙度活不了多久啦,要是他突然挂掉,臣僚、儿子,都没他那么能干,辽东政权就会产生哪怕是短暂的一段“硬直期”,趁势而取,良机难再。
是勋光提了公孙康了,没提公孙恭,因为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