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魏文魁-第31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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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候曹家的两万大军,再加上所收服、裹挟的乌丸强骑,面对最多不过三万辽东兵,胜算还是相当大的呀。
可是他没有料到,敢情就在白狼山大战之前,公孙度便已然派出了兵马,如今一万多人已至阳乐。正如刚才夏侯廉他们反对即刻进兵所提出的论点,如今曹军疲惫,即柳城内数万乌丸亦尚未真正收服,即便是王仲宣这般军事白痴用脚趾头也能想明白,自军的胜算实在渺茫啊。
所以啊,是宏辅你赶紧应下出使之命,去跑一趟阳乐和襄平吧,以解目下的危局。
是勋皱着眉头瞟他一眼,心说我怎么就交上你这么个损友了呢?
那么自己究竟接不接曹操的暗示,领不领出使之命呢?在是勋看来,倘若不能尽快与公孙氏交涉,达成和解,则对方大军顺势杀来的可能性相当之大,稍有不慎,曹军就可能遭逢惨败,到时候别说并吞辽东了,能不能保住辽西和右北平的战果都很困难。而且万一曹操折在乱军之中,整个天下大势都会瞬间翻覆。
自己出使辽东,可能会有性命之忧,可要是不去。曹家派不出更合适的人来。战阵之上。照样是危机四伏。先不提关靖要自己摈弃私心了,这自家的性命,总还是把握在自家手中为好——折冲樽俎,我之长也,临阵对决,我之短也,干嘛要弃长而就短,把生死全都托付给曹操呢?
所以他心中暗自叹息。但还是朝曹操一拱手:“公孙欲侯,乃可侯之。”
公孙度本为玄菟郡小吏出身,因为年龄和幼名正好跟玄菟太守公孙琙夭折之子相同,故此受到公孙琙的养护,不但为他延师求学,还为他娶了妻子,并且铺平了入仕之途。后来公孙度同郡的徐荣为董卓麾下中郎将,即推荐公孙度担任辽东太守,想要往关东诸侯中间打根钉子进去——虽然这钉子略微远了一点儿。
公孙度在辽东,北收玄菟、西取辽东属国。东击高句丽,西御乌丸。势力很快就膨胀了起来。他甚至还曾一度遣舟师南下,夺取东莱数县,设了一个营州——后来曹军破袁谭而循海表,乃逐其所署营州刺史柳毅。势雄之后,小小的一个郡守,已经满足不了这位公孙升济的胃口啦,根据史书记载,他曾经跟亲信们商量,“当与诸卿图王耳”,想要割据称王。虽然那些话这年月还没有被揭出来,公孙度也没有真的称王,但他仍然僭越天子仪仗,并且自称平州牧、辽东侯。
东汉朝的侯爵主要分为列侯和关内侯两种,前者有食邑,后者则无,而列侯又按照食邑大小,分为县侯、亭侯和乡侯三级。也就是说,公孙度若为侯,最高也就是县侯,而他以“辽东”为号,那是郡名而非县名——以郡立国的,只有诸侯王,而汉制是异姓不王的。则公孙度的不臣之心,由此可见一斑。
所以此前袁、曹相争,曹操为了羁縻公孙度,也希望他从背后捅袁家一刀子,特意遣使宣命,拜他为平州牧、武威将军,封永宁乡侯,然而公孙度却对乡侯的爵位嗤之以鼻。如今是勋说了:“公孙欲侯,乃可侯之。”意思是说,若想要稳住他,你就得先答应他的部分条件,我总不能空着手跑襄平去啊——言下之意,自己愿意奉命出使。
曹操皱眉道:“安得使其侯国?”怎么能把个辽东郡改成辽东国,封给他一异姓人呢?是勋摇头道:“不必也,可即以襄平侯之。”你给他再升一级,封他襄平县侯好了。他大本营就在襄平,以为食邑,必然欣喜——其实原本历史上,公孙康斩杀二袁首级来献以后,曹操就是封之以襄平侯,只是这点细节是勋没能记住——咱们不能破坏朝廷制度,但可以在制度允许范围内,给公孙度最高的赏赐啊。
曹操点头:“可也。”这个条件我可以答应——“宏辅几时可行?”
是勋说:“事急矣,请奉命求……”他差点儿就脱口而出“请奉命求救于孙将军”……那也是《诸葛亮传》中的名句,记得最熟啊。好在及时反应过来,改口道:“请奉命使辽——诏书既成,印章既就,勋即可行。”
曹操说诏书好办,我随身就带着不少张空白的,让王仲宣大笔一挥,加封公孙度为襄平侯,用不了一刻钟的时间,问题这侯爵之印,可上哪儿掏摸去?这年月的官印、爵印多为金属质地,是先刻了模子再浇铸出来的,问题如今军中就没有铸印的工匠啊。
是勋皱着眉头想了一想,说也罢,那就搜检府库,瞧瞧乌丸贵族们有无收藏着好玉吧。
结果一搜,好东西还真不少——东北地区原本就是岫玉的主要产地,乌丸入塞已久,受汉人爱玉的影响,也以其为美,库中好玉不下百数。于是是勋就挑选了一块足够份量的淡黄色的岫玉,又从所俘的汉人中找到一名刻玉匠人——既然乌丸贵族好玉,自然缺不了玉匠——让他以最快的速度刻成一方印章。但只可惜这位雕出的龟纽固然栩栩如生,却偏偏不会刻印文——乌丸大人无此需要啊。
结果是勋就只好卷起袖子,再作冯妇了——这一“再作”的时间隔得挺长,足有一千八百多年……
他前一世酷爱文史,不仅仅爱读史书而已,琴棋书画、诗词曲赋等传统技能。也都有所涉猎——弹琴能出声儿。下棋会摆子。倒是书画方面,还勉强能够蒙一蒙小学生——曾经也跟位老师学过几个月篆刻,仿了近百枚汉印,希望这手本领还没有彻底生疏吧。
他先随便找几块劣质玉石来寻找感觉,不出所料地全都刻坏了。眼瞧着时间不等人,只得一咬牙关,端起玉印来拼搏一把。等刻完了往纸上一盖,再瞧瞧——横不平。竖不直,就算埋地下一千八百年,后人发掘出来,也没人信这是汉印……这年月就算急就章,也大多比这方印文强啊,可能也就比献帝逃归雒阳时候册封关西军头,那些纯蒙事儿的印章强上一点点……
算了,就是它吧,顾不了那么多了。
汉代官印以金属铸印为主,但偶尔也有玉印。可以说是丞相偶得好玉,乃以之为襄平侯印。显得对公孙度很重视嘛。
趁着是勋满头大汗刻印的功夫,曹操又找人漆了一根槊杆,以旄尾装饰——胡部中毛皮总是不会少的——临时制成了一根节杖。于是是勋便手持节杖,怀揣诏书和侯印,在二十名“虎豹骑”的护卫之下,出了柳城东门,直奔阳乐而去。
——这回轻骑以袭乌丸,所部皆为正军,将领或可携带部曲,文官是不能带的,所以是家的部曲都在后军。是勋唯一带上的熟人就是诸葛亮,作小吏打扮,为天使驭车。
首先抵达阳乐,公孙度麾下大将韩忠已经入城,闻讯亲自出城来迎——终究公孙家还没有真跟朝廷撕破脸,天使既至,是不能不讲究礼数的。是勋故意板着脸问韩忠:“卿将大军屯驻阳乐,何意也?”
韩忠答复道:“为防乌丸耳。”
其实公孙度派他过来,就是听说曹军已入右北平,因为距离相隔遥远,探报不明,并不知道为大水所阻,故此恐怕曹操追二袁追到自家自头上来,故此遣兵助守阳乐。
朝廷划故幽州为幽、平二州,以袁绍为幽州牧,以公孙度为平州牧,其中平州即包括了辽西、辽东、玄菟、乐浪四郡和辽东属国。然而公孙度并没能控制住整个平州,在东,他的势力才刚伸入乐浪而已,尚未能够吞并,在西,则止步于阳乐。阳乐以西的大半个辽西郡,都是乌丸楼班、蹋顿部驻牧之所,此外辽西属国境内还有苏仆延。
这几年公孙度一直在往东打高句丽,就没怎么关注西线——他不是不想收服乌丸,问题要是真的拿下辽西全境,就势必要跟袁氏接壤啦。袁家四世三公,根深蒂固,即便才被曹操击败,公孙度仍然觉得以自家的实力还未必足够与其相抗,还不如先取高句丽,吞并乐浪,多生聚个几年为好。乌丸正好横在自己跟袁氏势力中间,可为缓冲。
这也正是他听闻袁曹再度大战,曹军基本上并吞了幽州,挥师东向以后,匆忙派韩忠助守阳乐的缘由——这儿正是公孙家势力的西境。
是勋才至阳乐,打眼望城上一瞧,就立刻明白了对方的意图。首先,揣度公孙度发兵的时候,白狼山之战还没爆发呢,他即便是报着进攻的目的派兵而来,要打的也不是曹军,而应该是乌丸——曹军还远得很哪;其次,看城上的布置,纯是守御,而并无出击之意。
因而是勋暗中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心说还好。再等听了韩忠的回答,他就更踏实了——分明韩忠的权力有限,面对已经彻底改变了的前线局势,并不敢妄自向曹家用兵,而必须派人去禀报公孙度,求问下一步的方略。韩忠的回答很圆滑,正说明了心中无底。
于是是勋继续问道:“王师追击袁氏二逆至此——卿可得见乎?”
就见韩忠脸上的肌肉略略抖了一下,随即答道:“彼等穷蹙来投,未知为王师所逐,已往襄平见我主去也。”
第十五章、毋受其蛊
袁氏兄弟、逄纪,再加一个楼班,所部四千余众,匆忙遁往辽东,去投靠公孙度。公孙度在襄平,当然不可能让这支军队全数入境,而只准袁尚等四人并部曲百余人,在本军的监护之下,驰入襄平城内相见。
这边儿他们前脚才入境,接着是勋也赍着诏书到了,于阳乐询问韩忠:“王师追击袁氏二逆至此——卿可得见乎?”韩忠一开始不想说实话,可是转念一琢磨,反正也瞒不了人啊,干脆还是承认算了,由得天使去跟主公打官司吧,我又何必居中为恶人呢?故此便直言相告,只是辩解说:俺不知道那几个货是王师要追的钦犯哪。
是勋心说我可得赶快,要是让二袁跟公孙度接触太长时间,难保就会出什么妖蛾子。因此便对韩忠说,我奉天子之命前来封拜公孙将军,你赶紧派人引导我前去襄平吧。韩忠自然满口答应。
匆匆数日,是勋即抵襄平城下,打眼一瞧,一行人马鱼贯出城相迎,当先一人高官博带,却分明是州中属吏的服色。是勋心中一则不喜——你丫好大的架子!同时又不免有些担忧,这是不是说明了公孙度压根儿就不把朝廷放在眼里呢?
其实他这倒是冤枉公孙度了,公孙度表面上仍为大汉之臣,天使既至,就没有摆架子不出城相迎的道理。但问题这家伙在辽东当了多年的土皇帝,造了全副的天子仪仗,凡出行必要使用。这回本也打算张着九旒。乘坐鸾辂而来的。可是被属吏给挡了驾——哪有天子仪仗出迎使者的道理呢?
那么咱换副仪仗成吗?公孙度又不大乐意。加上深怕城中百姓见到州牧换了仪仗,会产生什么不好的联想,所以——“孤乃托病,阳别驾代孤往迎可也。”
这位阳别驾,正是公孙度驾前两大宠臣之一的阳仪,字公量——原字公度,特意避主公之讳给改了。另一名宠臣则是长史柳毅,公孙度就是曾经跟这俩货商量:“汉祚将绝。当与诸卿图王耳。”
是勋一瞧这位阳别驾,倒是生了一副好皮囊,身高在八尺开外,体格雄健但不粗豪,面皮白净,五官端正,一部浓密的胡须垂至胸前——有点儿眼熟啊,这人跟谁长得象呢?哦,对了,崔琰崔季珪。
阳仪迎至车前。报名行礼。是勋就问公孙将军如何不来?阳仪扯谎道:“吾主方病,不克来迎。天使其恕。”是勋说好吧,那我便先去探望公孙将军的病情,再宣王命。
于是阳仪将是勋一行人接入城中,直抵州牧衙署。是勋抬眼一瞧,嚇,这府邸造得还真是宏伟啊,就跟许都的相府有得一拼——逾越了呀老兄,这要搁在中央政府还能威压四海的时代,光这座府邸,就够让公孙度掉脑袋的!
当然啦,今时不同往日,是勋也没必要跟这事儿上较真——若换了个腐儒前来,说不定便当面呵斥阳仪,然后……估计也就没啥然后了,即便不掉脑袋,也会被当场拘禁起来。
只见府门大开,又有两行州吏躬身而出,俯首相迎。是勋跳下马车,手持节旄,正待昂然而入,突然就见一名郡守打扮的官员快步趋近,拱手施礼,眼泪汪汪地道:“久不见宏辅之面,吾甚渴念也。尚记得故人否?”
是勋定睛一瞧:“啊呀伯方,卿缘何在此?”
原来此人姓凉名茂,字伯方,山阳郡昌邑县人氏,曾入曹操司空府为掾,旋举高第,补侍御史——当年在许都,是勋跟他是碰过几面的,虽然也并没有多少交情。后来凉茂当过一阵子泰山郡守,政绩卓著,又平调为乐浪郡守。
根源在于建安五年,曹操平定冀州,避乱辽东的国渊国子尼渡海来投,向曹操分说平州形势,曹操才知道敢情乐浪郡孤悬海外,还没有完全落到公孙度手里去。因此便调凉茂为守,想要往公孙氏背后楔进去一根钉子。
然而可怜的凉茂自东莱出海,本打算一路航向乐浪的,谁料天有不测风云,船遇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