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魏文魁-第18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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仆役奉上棋子,当然不是是勋当日在淮南抄家抄到的犀、象之宝——那套宝物早就进献给皇帝啦——而只是普通的粗玉石子。曹操首先拈起一枚白子来,放在许都,然后第二枚白子放置在鄄城。
是勋忍不住开口问:“去疾既为先大人守孝,兖州当遣谁为刺史?”曹操答道:“吾属意严文则。”是勋一皱眉头,心说严象啊,他真能担此大任吗?
严象本人声望不高、能力不著,加入曹家班时间也不长,直接给放在州刺史的位置上,合适吗?在原本的历史上,也大致在这个时候,曹操任命严象为扬州刺史,但那是因为扬州虽广,曹家直接可以控制的地盘儿却不大,严象名为刺史,其实也就等同于做一郡太守,而就这么着,他还没做好,最终为李术所杀。兖州是曹操起家的根据地,原本算大后方,今后却可能成为直面袁绍主力的前线,这副重担,连曹德都未必能够一个人就给挑起来,更何况严象呢?
是勋略一沉吟,曹操已知其意,捋须微笑道:“严文则挂名而已,吾意自弘农召还仲德,任为东中郎将,领济阴太守,都督兖州军事。宏辅以为如何?”
啊呀,是勋心说曹家第一个方面重任、一镇都督,就此便要出台啦。地方都督的设置,原本历史上也大致是从这时候开始的,此前将领出征,往往派遣一位御史随军监护,名为督军御史,到汉末才开始任命持节都督,就类似于后来的军区司令,并兼掌一定的民政之权。
这一年多的时间里,除了派遣是勋西收关中外,曹操基本上致力于后方的稳固,生产的恢复,并没有大规模扩张的迹象,正如是勋所说:“厚积始能薄发。”因为他知道,袁绍在平灭公孙瓒之前,是不会跟自己撕破脸,导致双雄对决的。然而如今消息传来,公孙瓒已被团团围困在易京之内,旦夕将灭——即便是勋的奸计得售,公孙瓒逃往太行,也未必就能支撑太长时间——故而曹操要逐渐把主要精力拉回到军事上来啦。任命程昱为都督,这便是抗袁的漫长征程迈出了第一步。
“主公安排甚当,勋衷心感佩也。”是勋不失时机地小小递上一句马屁。曹操微微一笑,随即拈起一枚黑子来,放置在琅邪郡内——这自然是代表了刘备。
上回摆地图,刘备这枚黑子还是是勋放的,曹操压根儿没把他当一回事儿。然而时移事易,正如荀攸所说,徐州是曹家的侧肋,刘备屯兵琅邪郡北,就相当于在肋骨上顶着一把刀,随时都可能插下来。徐州的事情,曹操自然要向是勋咨询:“陶孟章不可久居徐方,然而孟章去后,谁可总统其事?臧宣高为嘉,令岳为嘉?”
是勋先不回答,却拈了一枚白子,投放在广陵郡内:“须将徐方分而为二,广陵横江,专以阻孙策,有元龙在,可无忧矣。广陵以北,若统一部署,臧宣高适任,然而……”
是勋略一犹豫,曹操闻弦歌而识雅意:“是恐令岳兄弟,无以自处吧?”徐州的几大势力,麋家很难再冒出头来了,暂且可以不理,但是曹家还在,曹宏兄弟一执州政,一握兵权,他们肯定不甘心做臧霸的小弟啊。曹操背着手,在堂上踱着方步,转了好几个圈儿,这才勉强有所决断:“吾意陶孟章去后,以大兄(曹宏)为徐州刺史,臧宣高为平东将军,督琅邪、东海、彭城、下邳四郡军事——召二兄(曹豹)还朝,另委重任,可乎?”
是勋说这个安排确实妥当,然而,你得给我老丈人安排一个合适的位置,免得他心生不满。在是勋看来,曹豹是个没啥宏图壮志之人,在徐州当土皇帝正当得挺高兴呢,曹操突然要他挪位子,他肯干吗?他手里可有兵有将,跟陶商那种空头刺史不同啊。可别妄想跟对付许耽似的,把他召进京挂起来,有曹宏在背后支招,他肯定不吃这一套。
曹操低头沉吟了好一会儿,不得要领,只好摆一摆手:“且再商议。”他现在只跟是勋两个人开小会,大家伙儿思路都有限,下回再叫荀氏叔侄、郭嘉、董昭他们来商量,应该能顺利解决曹豹问题吧。当下先把曹豹抛去脑后,拈起一枚黑子放在江东——这是指孙策。
去年曹操派遣程昱南下江东,持诏为孙策、严白虎解斗。孙策倒是装模作样地听令收兵了,可是程仲德前脚才走,他后脚就杀了个回马枪,阵斩严白虎、严舆兄弟,随即兵锋南下,指向会稽,屡破会稽太守王朗。就在曹嵩去世前不久,有消息传来,王朗在东治为孙策所俘,被迫归降,孔融等乃请朝廷下诏,征王朗为谏议大夫,争取把他从孙策那贼窝里给掏出来。
孙策之用兵,如烈火疾风、迅捷无伦,相关情报通过郭嘉报到曹操面前,就连曹操瞧着都胆战心惊,脱口而出:“猘儿难与争锋也!”——这小疯狗还真难挡啊!
但是是勋劝曹操不必担心:“有陈元龙在广陵,太史子义与刘元颖在淮南,孙策不为患也,虽不能制,亦可阻其渡江。”这回摆地图提到孙策,是勋还是一贯的主张,随即在九江郡内放下一枚白子,代表太史慈和刘馥,然后又指一指东边儿代表陈登的白子,请曹操暂放宽心。
曹操微微颌首,拈起一枚黑子来,放在南郡之内——“刘表如何处?”
第二十八章、长沙张羡
刘表刘景升,在诸侯之中论起名望来,这时代仅次于袁绍,曹操都得排在他后面,论起势力来,亦列于袁、曹之后,排位第三。所以刘表是完全有能力参与中原争霸的,曹操对他也相当忌惮。孔融就曾经劝过曹操:“刘表桀逆放恣,所为不轨,至乃郊祭天地,拟仪社稷。虽昏僭恶极,罪不容诛,至于国体,宜且讳之。”
表面上说,因为他是宗室,明宣其罪而伐,恐怕会影响到朝廷的威信,故此“宜且讳之”,真实的用意是:打他太麻烦啦,兵危战凶,还是以羁縻为上。
但是在原本的历史上,刘表最终却并没有掺和到中原的乱局中去,即便袁、曹相争之时,袁绍遣使联结,刘表都始终没有真向曹操动过兵。究其缘由,曹操说:“我攻吕布,表不为寇,官渡之役,不救袁绍,此自守之贼也,宜为后图。”贾诩说:“表,平世三公才也;不见事变,多疑无决,无能为也。”郭嘉说:“表,坐谈客耳。”
那意思,刘表就是一个只会说空话,没有宏图大志的庸人,完全不必要担心他。如今曹操提起刘表来,照理说是勋只要抄抄这些故智,背背这些书上的文字就得,可是他仔细想了一想,觉得还是算了吧。
刘表敢于郊祀天地,不能说他没有野心;想当年他单骑入宜城,瞬间平定北荆州,不能说他没有能力。他之所以不趁着袁、曹大战之际在背后捅曹操刀子,可能存在着多种原因,对其所作所为的认识不能过于简单化。“坐谈客”也未必就真一辈子坐谈。得看你给他多大的刺激——在原本的历史上。刺激明显不足。而在如今这条时间线上,那就谁都没法拍胸脯打包票喽。
史书上评价刘表的那些话,谁知道是真是假?是不是事后诸葛亮,或者危急之际,纯说出来安曹操之心的?
官渡之前,袁强曹弱,刘表动兵是弱,刘表不动照样弱。那还能怎么办了?要么干脆投降,要么就幻想荆州兵不会北上,自己好闷头去挡袁绍,赌这一票大的。要是因为害怕刘表从后夹击,犹犹豫豫、闪闪缩缩,不敢跟袁绍拼命,结果是必死无疑啊。
在如今的时间线上,曹家的势力已经足够强大——当然啦,要强大到不怕袁、刘夹击,可以坦坦地以一打二。那彻底是幻想——有力量预先在南线做比较稳妥的安排,因而是勋就不能再用那些空话来安慰曹操啦。不过还好。因为历史的改变,袁、曹大战的时间可能提前,那么刘表……他还有一道坎儿要过哪。
“欲羁绊刘表,须笼络张羡!”
长沙太守张羡,倨傲倔强,乃为刘表所忌,原本的历史上,大约就在这一两年内,他将率长沙、零陵、桂阳三郡,向刘表竖起反旗。刘表发兵攻打张羡,连年不下,后张羡病死,刘表乃破其子张怿,彻底平定了南部荆州,并顺便将势力伸入交州。官渡之战后期,刘表确实坐观成败,显得毫无大局感,但战争前期,你还真怪不了他,他总不能把后背空给张怿,自己跑北方去帮袁绍的忙啊?
所以是勋建议,咱们可以笼络张羡,使其牵制刘表。
曹操点点头,往长沙郡内投下一枚白子,顺口就问:“张羡可说乎?”
是勋最近有点儿“受迫害妄想症”,曹操一提遣使出行,游说诸侯,他就本能地认定这差事要落到自家头上——开玩笑,长沙多么遥远啊,而且大半疆域蛮夷纵横、尚未开发,要我跑趟长沙?那不跟充军一样吗?!所以赶紧摆手:“勋不往也!”
这句话脱口而出,完了才觉出不对来——领导面前,你怎么敢是这种态度?就算领导安排了什么活计你不想干,那也得找个理由出来,拒绝也得再委婉一点儿吧。脑筋一转,赶紧补充:“行将入夏,长沙卑下湿热,勋是北人,实不耐也。”
临时编出来的理由,当然满身都是破绽,他生怕曹操一开口就是:“不急,且待秋后。”不过没想到的是,曹孟德竟然狡黠地一笑:“非宏辅不耐热也,恐乃眷恋新纳之妾吧?”
是勋赶紧一板面孔,大表忠心:“岂有此理?若主公遣勋往中原各处去时,必不辞也!”
好在曹操并没有纠结这个话题,只是又在南阳郡内投下一枚棋子:“张绣在北,张羡在南,或可羁绊刘表。”是勋盯着地图,瞧了好一会儿,突然间又有所阐发:“刘表、孙策,皆劲敌也,尤有大江相隔,易守而难攻。今我既得庐江,何不在彭蠡训练水师,以为异日南征之用?”
在原本的历史上,曹操始终没能彻底平定庐江郡,南线疆域挨不到长江,所以灭袁以后,只好在邺城郊外掘玄武池训练水军。这就是一彻底不靠谱的决策,估计因为曹操一辈子呆在北方,而那时候通讯又不发达,所以才会犯这种在后世看起来完全是常识性的错误——在无风无浪池子里练出来的水兵,真的能够去大江上跟人作战吗?
是勋提出训练水军的建议,曹操一拍桌案,说这是个好主意——但问题我麾下全是北方人,就没几个会水的,派谁去办才好呢?是勋当即推荐:“鲁子敬淮南人也,近于长江,或可。”他倒是真想瞧瞧,鲁肃跟周瑜要是真掐起来,究竟谁胜谁负?
“且再商议。”曹操今天跟是勋开小会,并不是说是勋已经跃升为他的第一心腹、第一谋士了,只是赶巧了想商量商量,帮忙自己理清思路而已,所以不可能就此做出任何决断来。
最后,曹操把目光投向了河东——吕布西迁以后,曹军接收河东,但正如荀攸所说,河东,以及南面的弘农、河南,就是曹家势力另一侧的软肋,很容易被袁军自并州而下给掏了,而原太守王邑虽有贤名,却并非曹操麾下,亦不足以当方面之任。那么,该当派谁去镇守河东,进而笼络南匈奴,与黑山贼张燕等遥相呼应,争取转守为攻,反而把并州变成袁家的软肋呢?
他在沉吟,是勋也在沉吟。若说方面之任,曹家自有大将无数,比方说曹仁、夏侯惇、夏侯渊,但河东太重要了,还得一能谋善断之士辅佐——曹操是离不开荀攸、郭嘉的,荀彧要总统内务,也动不得,真可惜,自己刚把鲁肃推荐去了庐江,而贾诩,则还没能彻底得到曹操的信任……
不过话说这条时间线上,这时候的贾文和,就算曹操肯信他,是勋也完全信不过他呀!
曹操伸出手指在河东郡内轻叩了好半天,最终还是只好长叹一口气:“天下才杰之士,何其有限也!”
曹家班已经在为与袁绍的决战做准备了,就比原本的历史上要提前了将近两年。曹操当然早就知道自己与袁绍必有一战,但问题是四面皆敌,厮杀了那么长时间,就没啥空余去安排人手,提前防备袁绍。一直等到袁绍平灭公孙瓒前不久,曹操才刚灭掉吕布,有了一点儿闲空——这条时间线上,形势却大为不同。
此时曹家势力就要比原本历史上的同时期强了不止五成,相对应的,袁家势力还并没有达到巅峰,曹操相信,只要能够一举击败袁绍,那么广袤的中原大地便可反掌而定,再往后西北、东南、中南、西南,吕布、刘表等辈,或可传檄而降也。
是勋没有曹操那么乐观,终究他是知道在原本历史上还有赤壁大败和汉中得而复失那两档儿事儿的,但他也逐渐看清了,通过自己的努力,使得历史的发展方向有所扭曲,自己穿越到此,并非一事无成。
当然啦,严密的布局,不是靠他跟曹操三言两语,摆摆地图就能确定下来的,曹家班且得大会、小会,开上好多回哪。是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