奸雄天下-第25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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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秉忠笑着点点头,道:“若以复周礼为准,你我皆是伪儒,陈德兴方是真儒纯儒……然而道统自在人心,这天下人心,是科举还是在士爵呢?”
“当然是科举了!”贾似道答道,“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将相本无种,男儿当自强!”
奸臣念的是北宋诗人汪洙所做的《神童诗》中的词句。这《神童诗》乃是宋朝的蒙学读物,凡是读书识字者,多半能够背诵。而且这《神童诗》道出的,也是普天下读书人的心声——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将相本无种,男儿当自强!
科举虽然不是什么和士大夫共天下的路子,而且在皇帝老子的引导下肯定出奴才出蠢才。但确实是一条比较公平的从底层上升的通道。理论上,凡是男子都有机会通过科举考个官出来,从此改变命运成为人上人。
这机会虽然小,三年一大比,高中者不过五六百。对于几十万上百万的士子来说,根本就是千军万马过独木桥。但是机会却是实实在在存在的——千分之一到两千分之一的机会也是机会啊!
整个民族的精英在外敌入侵,国难当头的时候,也不舍得放下这一丝的机会去习武从军,在战场上搏个功名。可见这科举制度的诱人之处。
注明一下:常常有人把科举制度和西方的公务员试混淆,实际上这是两种不同的制度。公务员试的目的是招募办事的事务官。而科举的目的并不是招收有实干才能的官员,而是为了引导民间的精英把光阴耗费在没有实用价值的儒家经典上面,同时也给底层人民那么一丝通过读书科举改变命运的可能。
虽然对底层民众来说,一丝上升的可能实在太渺茫了。但是总比没有的好!而贵族民主制下,给底层平民留下的上升空间,看上去就更小了一些了。
“平章公,”刘秉忠品了口茶,笑着说道,“你若是个还没有高中的书生,你是希望复周礼,搞什么士爵议政,还是行当下的宋制,科举取士,给自己留下那么一丝鲤鱼跳龙门的可能呢?”
“自然是要留一丝登仙升天的机会了!”贾似道斩钉截铁地道,他拍了拍手,“子聪兄果然高明,原来这伪儒才是得天下人心的,陈德兴在辽东所行之法,据是自绝于天下读书人啊!”
刘秉忠叹口气,道:“天下之事便是如此……上升的路子只有这点,若是士爵贵族占多了,下面十年寒窗苦读的书生士子怎么办?”
贾似道冷笑:“除非他能找到更多的路子补上这缺口,否则就是和天下读书人为难!”
“是和天下人为难!”廖莹中补充道,“贫家子弟也有不少读书的,贫儿未必不能高中啊!”
“对!他乃是和天下人为难!这道统、正统,都到不了辽东!”
“所以益都才是宋元两家心腹之患……”
“的确是心腹之患!可是子聪先生,某家现在也没有什么办法可以对付李璮。”贾似道两手一摊道,“不瞒先生,现在大宋朝廷手中掌握的就是6万三衙新军,守家都勉强!”
“不不不,不用大宋北伐。”刘秉忠道,“只需大宋给些火药……”
正议论到这里,门外突然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然后就是贾似道的心腹青阳梦炎的声音传来:“平章公,陈德兴的船队来了,整整二十条战舰……”
贾似道猛地站起,瞳孔微微收缩,“20条!他想干什么?”
轰轰轰……
仿佛是为了回答贾似道的提问,一阵如雷鸣般的沉闷声响突然从外间传来。贾似道一惊,腿脚一下发软,噗通一屁股又坐回了椅子上面。
……
陈德兴的舰队当然不是在炮轰普陀山——他倒是有个炮轰沈家门,占领昌国县城的计划。但是没想过把普陀山给轰平,他的舰队在鸣礼炮。只是近二百门大炮一起开火,这动静的确有点儿大了!
“莫慌,莫慌,这是在鸣礼炮……就是放空炮的意思。”
霹雳号的餐厅里面,陈德兴、任道兴、墨影娘还有赵复等人正在和日本来客北条时茂一起用晚餐,虽然霹雳号本身没有开火,但是周遭传来的一阵轰鸣,还是把这位北六波罗探题吓了个够呛。
“空……空炮?”北条时茂的脸色很不好看,空炮已经恁般的吓人,要是不空,还不得把普陀山轰没了?如果这20条战舰开进难波海湾的话,这日本国可就……
“探题,”陈德兴唤着北条时茂的职役,笑着举起酒杯,“佐渡岛寻金的事情,就按照你和任道兴商量的办吧……祝咱们早日发现金矿!”
说着话,他便一仰脖子把烧酒喝了下去。日本因为地理位置、历史原因,还有人种和文化的缘故,在陈德兴看来是比安南、高棉、三佛齐、素可泰、占婆等国重要一些的。所以他投入的精力也更多些,因此才会亲自和北条时茂会谈。
“至于……虾夷岛,不过是一个荒岛而已。”陈德兴停顿了一下,镰仓幕府虽然搞不清楚虾夷岛有多大,但是却坚持虾夷岛全境都归其管辖。“孤王对这么个岛子也没有什么兴趣,不过是想在虾夷岛上建个港口,作为日后向东航行的据点。”
一个港口倒没有什么……其实镰仓幕府并没有在虾夷岛上建立有效统治,也没有建什么港口,更没有什么日本人想去虾夷岛上生活,就是流放也没那么远啊!而且虾夷岛上还有虾夷人存在,虾夷人是早于和族到达日本的土著。几百年来一直同和族交战,已经从日本本州东部被赶到虾夷岛上去了。如果要较真的话,虾夷岛应该是虾夷人的地盘才对!
想到这里,北条时茂欣然点头,道:“一个港口没有问题,不过占地不能超过方圆20里。”
“20里就20里!”陈德兴重重点头,其实20里很不小了。陈德兴的殖民方法是抄欧洲人的,不会一上来就要全面占领,这样投入太大,得不偿失。他的办法是由点、线开始,慢慢涉及到面。在虾夷岛占个港口,在佐渡岛开采黄金自然也要涉及到港口和建设,这样就等于拥有了两个据点。再把天道教传过去,忽悠一些日本大名皈依,这样他对日本的掌握可就上了几个台阶了。等到时机成熟,只要煽动一次倒幕战争,便能将日本国完全控制在手,使之成为前往北美、开发北美的跳板了。
“对了,明王殿下,”北条时茂恭敬地问,“您说要向东航行,可是虾夷岛向东是哪里啊?”
“是明洲大陆!”陈德兴笑道,“明洲位于日本以东两万里外,海上航行须得两三个月方能到达。其陆地辽阔无比,十倍于大宋,比大蒙古国还大一倍。其居民又极少,皆是蛮荒之地。此大洲乃是太一神留给大明的建国之地!”
第409章看天说地争道统(一)
巍峨的圆通宝殿(在不肯去观音禅院内)浸浴在苍茫的暮色中,几只海鸟掠过高耸的屋顶,屋檐四角金色的铜铃在海风中摇曳,发出清脆的响声,铃声之中,一轮明月不知不觉已经挂上了半空。
夜色来临,可是本该一片安宁的佛门清净地,现在却是热闹的好像马上要开武林大会,选出天下第一高高手似也。圆通宝殿之前,白纸灯笼、牛油火把,映照得一片通明。火光之下,圆通宝殿前的空地,已经汇聚了一大堆看上去好像是武林人物的家伙!
背靠着圆通大殿坐在一张胡床上的,正是当今大唐太后,灭门老尼杨妙真。一杆威震江湖数十年的梨花铁枪,正由一个粗壮的中年尼姑抱着,站在老尼背后。周围还簇拥着几十个扛着长枪的凶悍尼姑!
尼姑们的右边站在和尚,不是不肯去观音禅院里面吃斋念佛的和尚,而是人人铁棍在手的少林棍僧,围着他们那位善于辩法讲经的永心大和尚。
全真教的道士则站在尼姑们的左边,人人背后一口宝剑——是真正开过锋可以宰人的铁剑,不是捉小鬼用的桃木剑。看上去有些干瘦的老道士清和真人尹志平就在他们中间,盘腿坐在胡床上,用很不爽的眼神看着对面一群喇嘛……似乎一言不和,就要下令小道士们上去砍人了。
大唐儒生则站在道士们的左边,不用说也都带着宝剑呢!人人一副忠心护主的模样儿。只是这些北儒仿佛已经忘记,就在不久之前,他们还在高唱什么入中华者中华,把大蒙古当成主子来拥护呢……
大宋平章军国事贾似道也已经到了,没有穿官服,而是一身儒家高士的打扮,也坐在胡床上,轻轻摇着纸扇,眯着眼睛从东唐和西元的人物身上掠过。白净的面孔上没有一丝喜怒,只是当目光掠过刘秉忠身上的时候,他的眼角才微微跳动了一下。
刘秉忠提出的要求仿佛是宋元两利的——大宋提供火药武器装备元军,让元军去打垮东唐重新占据中原!同时,西元为了集中力量对付东唐,就必须放弃增援东道四王。这样东道四王就会被陈德兴打垮!但是陈德兴所行的周制,又不和中原道统,想要入主中原,恐怕不是那么容易的。
由此形成北明牵制大元,大元屏护大宋,而宋明又保持和睦,形成一个宋元明相互牵制的大三国体系。
如此,大宋总能再有百年苟安……
刘秉忠和八思巴并排坐在一起,他们却在打量着一身白色道装的陈德兴,眉头都不觉皱了起来。刚才陈德兴上岛之前,他的舰队就放了好一阵炮,吓得普陀山上的善男信女和尚尼姑好一阵鸡飞狗跳。连护着刘秉忠和八思巴而来的蒙古勇士一个个都脸色惨白。
还好最后陈德兴只是在吓唬人,没有准备真的要杀人……呃,说不定待会儿辩法辩输了就要杀人了!
仿佛已经化身为魔教教主的陈德兴背靠圆通宝殿大院的门口坐着,身边是天道教的道人还有高丽、日本、安南、高棉、素可泰、占婆、三佛齐、琉球等国的使臣和高僧——他们本来应该是辩法大会的观众,现在却成了陈德兴的拉拉队!谁敢不帮着呐喊助威,就立马取消购买天雷的资格,就等着被人雷成渣吧!
而在圆通殿大院之外,此时已经聚集了不少前来围观的江南士子——今晚的儒释道魔(江南士子还是将天道教当成了明教)四家辩法,可算是千年未遇的盛世了!自打汉武帝独尊儒术以来,儒家思想便统治着中国人的脑子,今天居然出现了一个敢于用辩法挑战儒家的邪教,虽然自不量力,但还是很有看头的。
“抬上去。”陈德兴低声吩咐道。
“是。”墨影娘一挥手。
几个天道教道人便抬着一只巨大的安装在木架子上的圆球,摆放到了院子的中央,然后又在圆球四周各安放了一只安装在三脚架上的大号望远镜。
陈德兴目光炯炯地在唐宋元三方人物们身上扫过,最后落在贾似道的身上,他拱了下手,笑道:“平章公,普陀山是大宋的地盘,您是大宋的平章,算是地主。今日的辩法不如由您先说吧。”
贾似道摇摇头,道:“圣人之道,博大而精深,吾等末学晚辈,穷一生之力,也只能窥得大概,如何敢妄议大道?这法,还是由汉王你来说吧。”
贾似道是老狐狸了,自然知道坐而论道这事儿是挑错容易证道难。今天辩法的题目是天与地,都是玄而又玄的事情。甚至在儒家道家的经典上,关于天地的描述也多有自相矛盾的地方——实际上圣人自己也只是在探究天地而已。
文天祥此时却插话道:“天地之说,本就各执一词,难以印证。辩法又如何能辩清楚?圣人之学在于仁,在于礼,在于大道,而非一味钻研杂学小道。”
哲学辩论的问题就在于各执一词,谁都不能说服谁,除非能抓住对方的理论缺陷狠命攻击,说出来的道理还必须是对方能够认知的。譬如让印度佛教走向衰弱最后灭亡的两位婆罗门教思想家鸠摩利罗和商羯罗,便是创造出上梵天和下梵天的理论,补齐了婆罗门教的理论缺陷,又将上梵天置于印度佛教的圣界之上,从而力压佛教。在那烂陀寺的辩法中大败佛教徒,使得印度佛教从显宗变成密宗,大量的佛教寺院和僧人改宗。那烂陀寺更只能闭门授课,不敢再和婆罗门教公开对抗,最后佛教信徒日少,以至于无法挺过天方教军阀的打击。
但是这种坐而论道的境界,陈德兴似乎是不具备的。虽然他读过儒家的经典,但是只知大概,并不精深。对于佛道根本就是无知!想要在儒释道的理论上找到缺陷,根本就是痴人说梦。
而陈德兴的科学神教,同样已经自成体系——科学万能,科学方法,实证主义共同构成了一套有别于儒释道的哲学思想体系。实质归结于一句话:证亿万道而近于神。
对于这套理论,文天祥倒是仔细研究过了。因而一上来就把儒家的道理定位成大道,将天道教的道定位于杂学小道。大道在小道之上,儒家自然在天道教之上。但是这一开口,却也把自己的弱点暴露出来了。
陈德兴笑了笑,知道文天祥已经在向自己提出挑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