勇闯天涯-第1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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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木屋里炉火早已熄灭,练了半夜拳喝了半夜酒的吴铭一觉醒来,只觉得满脑还都是昨rì的点点滴滴,怎么也忘不了雨中临别时那张凄美的脸庞,那双蓄满晶莹泪花的眼睛和娇弱颤抖的身躯。
良久,吴铭长出口气,撑起身披衣下床,来到早已熄灭的壁炉前点燃一截油松,慢慢架起干柴烧起炉火,缭绕的青烟过后,橙sè的火焰熊熊燃起。
吴铭在壁炉前盘腿而坐,凝望火苗梳理脑海中复杂的情愫,心里充满矛盾与茫然,他始终弄不清楚昨rì为何在雨中追上去,为何送完雨伞之后竟然还把人送下山?难道仅仅是怜悯?或者是潜意识里的冲动?
一个又一个难以明晰的问题,犹如乱麻般纠缠在一起,似乎永远也理不清,更让吴铭难以接受也无力改变的是,按伦理来说,那个汪月涵还是他这副身的嫂!
没错,汪月涵是陈继尧次陈仲康的妻,这本来与吴铭毫不相干的事情,如今却隐隐刺痛了他,吴铭继承了如今这副皮囊,同样也别无选择地要面对已经逝去的“母亲”的耻辱,陈继尧年轻时犯下的罪孽确实难以宽恕,还有那个驾车撞死“母亲”的管家,这些人如今都活得好好的,估计活得还非常滋润。
火堆边沿的铜壶嘴“嗞嗞”冒出热气,吴铭从呆滞状态中醒来,侧身抓过一只碗倒满水,缓缓放到嘴边一口口喝下去,久存脑中的愿望愈发强烈:“离开这个伤心的地方!”
吴铭放下碗,走到床头移开大木墩,掀起木板拿出包裹在蓝布中的武装带和毛瑟手枪,从皮质弹匣中拿出个十发弹夹,抽出手枪拉开枪机,熟练地压进弹合上枪机。
“笃笃!吴大哥,我是正刚。”田正刚洪亮的声音从勿外传进来。
吴铭随手把毛瑟手枪插进后腰,拉紧棉袍前去开门,田正刚乐哈哈的脸出现在眼前。
“天晴了?”吴铭将目光从室外收来,把满头大汗的田正刚迎进屋内。
“昨晚后半夜又下了好一阵,今早出大太阳,只是山道滑溜溜的不好走,恐怕我们要等两天能进山。”田正刚快步走到壁炉前,捡起吴铭扔在地板上的大腕,自己倒上碗热水咕噜噜大口喝下,再也看不到之前的拘束和客气。
吴铭坐到矮桌与壁炉之间,顺手捡起木柴扔进炉里:“等两天没关系,祈真观的继任道长也没来接任。正刚,村里的农活忙完了?”
“早在chūn节后家家户户就已下地,勤快点的早干完了,我家田里的秧苗都快一尺高了。”田正刚放下碗就问:“吴大哥,能不能把那支汉阳造拿出来让我过过瘾?”
“自己去拿吧。”吴铭懒洋洋地回答。
田正刚兴奋地跳起来,几步跨到床头木墩旁,从已经打开盖板的槽里抓起步枪和帆布弹带,回到壁炉前乐呵呵地拨弄起来,拉完枪栓练瞄准,装上弹又卸下,没一会功夫,这支汉阳造就让他玩得顺顺溜溜的,要不是吴铭告诫,担心枪响会让山下听到,田正刚早已经跑出去打几枪过过瘾了。
放完羊之后两人开始做饭,用完午饭再次聚在壁炉前摆弄枪支,彼此感情迅速升温,田正刚对吴铭的称呼已经改变,“吴大哥”的“吴”字不知不觉省略掉,变成了“大哥”。
吴铭也从田正刚嘴里了解到许多信息,对周围环境、习俗、周边各村镇的情况有了更深认识。
令吴铭意外的是,比自己还小六岁多的田正刚也是个好猎手,田正刚说起自己大哥的狩猎本事时眉飞sè舞由衷敬佩,涉及到自己的本事也不含糊,似乎除了他大哥,方圆百里没有能胜过他的。
交谈中得知,田正刚五岁就上村中私塾,七岁起跟随伯父练武,十三岁就跟随自己大哥进山打猎,经常在人迹罕至的群山里转悠三五天,从小到大没有一次空手而归,家里前年秋天新建的正房,就是他和他大哥几年来卖毛皮和山货赚回来的,什么下套、连环坑、挖陷阱、设檑木、装铁夹等等技能,几乎没他不会的,每每说到得意之时,他脸上洋溢的自信神采,让吴铭都暗暗为之感慨。
田正刚留了下来,他上山之前对家人说要到祈真观帮忙几天,家人没有二话,老娘还叮嘱他要知恩图报,不要舍不得力气。有了田正刚的陪伴,吴铭的rì不再那么孤寂。
吴铭抓紧时间前往祈真观,与勤劳壮实的田正刚一起为即将到来的观主承智打扫道观,准备好足够的柴火,清理好灶台和厨房,还得照顾好小承元留下的二十几只羊。
次rì中午,承智道士终于领着两个小徒弟和两个杂役来到祈真观。
三十一岁的承智道长身材偏矮,蓄着两撇漂亮的小胡,面容肃穆话语不多,谈吐文雅彬彬有礼,他放下行囊就跟随吴铭里里外外走完一圈,看到一切都干干净净整整有条,道谢的话一直不停,并吩咐吴铭如有时间可随时来找他聚聚。
吴铭礼貌地答应下来,告辞后返回自己的小屋,心里的一份牵挂也随之放下,且不说承智是秉真道长的大徒弟,与承宗、承元是师兄弟,仅从受人之托忠人之事这点来说,怎么也得有始有终。
第三天仍是阳光普照的好天气,准备好一切的吴铭和田正刚悄悄进山。
对吴铭而言,进山打狼是为了联系枪法,检验这段时间来独自练枪的体会,积累经验增加以后保命的能力,同时也是一种紧张情绪的排解和发泄,他需要通过高强度的体力消耗,来暂时忘记脑海中繁杂的情愫。
。。。。。。
煌固镇陈家大院西苑里,病了好几天的汪月涵清减许多,她吩咐丫鬟小珍打开关闭多rì的窗户,目光掠过冷冷清清的花园,最后凝望着远方的太金山久久不动,一双大眼睛因脸型的消瘦显得更大。
陈家二少爷陈仲康chūn节后就赶往南昌任上,没有携带生病的妻一同前往,陈家人也知道自去年弋阳方志敏几次暴动之后,整个上饶到鹰潭的局势很不安稳,沿途各县镇枪声不断盗匪横行,加上媳妇汪月涵年前受到惊吓病体未愈,前几天到祈真观还愿又突遭风雨,使得病情反复不宜长途跋涉,暂且留在家里休养,因此,计划好赶赴南昌的汪月涵和丫鬟小珍只能继续留下来。
陈家老爷陈继尧对xìng情婉约的儿媳妇比较满意,媳妇出身名门知书达理,尊老爱幼善待家人,唯一觉得不足的是身体娇弱,xìng格有些偏冷,从去年秋天结婚到现在,全家上下没几个人见过儿媳妇的笑容,似乎总是心事重重的样。
陈家大太太、二太太对儿媳妇却是很不满意的,认为儿媳妇虽然出身汪家大族,是接受过新式教育的文化人,但与自己留洋回来步步高升的儿相比,还差那么一大截,没理由拿捏身份不苟言笑,而且这个儿媳妇整天愁眉紧锁,一点也不喜气,怎么看都不像旺夫之人,两位太太甚至在私下取得共识,等待一年半载之后,再给陈家唯一剩下的宝贝儿娶两房妾室,省得汪月涵那副病恹恹的身和愁眉苦脸的样令人心烦。
只有年逾三十岁的三太太对年轻美貌的儿媳妇没有任何意见,三太太出自广丰富商家庭,出身不高,但从小识字,xìng情宽厚,不像大太太二太太那样整天摆架,非得让病兮兮的儿媳妇每天早上过去请安心里舒服。
自汪月涵进了陈家,三太太每隔两天就到西苑探望,陪儿媳妇说说话,聊聊天,讨论一下古诗词,议论一番如今正在蓬勃发展的新文化运动,还不时在陈继尧耳边说儿媳妇聪慧娴淑外柔内刚,是个难得一见的女。
总的来说,汪月涵在陈家的rì不怎么好过,虽然从小丧母的汪月涵外表柔弱内心坚强,但她心中的寂寞与伤痛没有谁能知晓,她在两个家族的cāo持下嫁给陈仲康之婚姻轰动一时,外界普遍认为两人郎女貌如同天作之合,羡慕者嫉妒者大有人在,可其中甘苦又有几人能够体会。
对于公公陈继尧,汪月涵是非常尊敬的,对投身于国民革命战死在武昌城下的陈家长陈伯安,汪月涵更是无比崇敬,唯独对叔叔汪道涵的包办婚姻、对满口新词华而不实的丈夫陈仲康没有半点好感,但木已成舟悔之不及。
这种折磨人的无力感,让汪月涵心中的痛苦rì盛一rì,却又无处发泄,直到无意中见到吴铭。
见到吴铭的第一眼,汪月涵震惊不已,吴铭不但与陈家大堂墙上悬挂的、令人敬仰的黄埔英雄陈伯安的照片如同一人,而且与公公陈继尧也长得七分相像,如果说是纯属巧合,汪月涵绝不相信。
更要命的是,从见到吴铭的第一眼开始,吴铭英俊冷漠的独特气质,以及深邃的蕴涵淡淡忧伤的眼神,瞬间触动了汪月涵的心灵,那种似曾相识却又道不清说不明的悸动感越发强烈,特别是汪月涵在危急关头获得吴铭搭救之后,这种感觉越来越强烈,等到吴铭在大雨中给她送伞时,她的心绪她的情感再也无法压抑。
她时常在想,吴铭此刻正在干什么?这种感觉rì盛一rì,令她备受煎熬。
第14章春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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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金山西麓十余里的山坳下,有条清澈冷冽的溪流绕过茂密的竹丛,从山路边两块紧紧相贴的赤红岩石脚下哗哗流淌,发出悦耳的叮咚声,偏西的暖阳透过竹梢间隙,将斑驳的金sè光芒洒入淙淙溪流,反shè出粼粼波光。
疲惫的吴铭蹲在溪边,抓起把细沙搓洗手上的泥污和黏糊糊的血迹,掬起几捧溪水清洗满是污垢和汗渍的脸,抬头仰望蔚蓝的天空,发出悠长而痛快的呼吸声。
原定五天的狩猎最终耗费了八天,没打到一只狼,但打到了两头大野猪和五只小野猪,吴铭和田正刚两人又背又抬用去一天半时间,来回六趟累计走了两百余里山路,把猎物弄到这里,算得上收获丰沛不虚此行,用田正刚这个优秀猎手自豪的话说:“放在以前,哪怕十个好手出动十天半月,都赶不上我们两人这次的收获”。
吴铭在八天里学到很多东西,对忍耐与坚持体会更深,前前后后打出了八十多发弹,检验了自己枪法的同时,也学到不少宝贵的山野生存经验和狩猎知识。
两人翻山越岭寻找野兽的踪迹和老巢,每天都走得汗流浃背筋疲力尽,晚上随便找个山洞燃起篝火对付一夜,饿了采点野菜蘑菇用竹筒煮个汤,就着干粮填饱肚,次rì一早随便吃点干粮继续出发。
前三天毫无收获,倒是为了吴铭的枪法练习耗费了三分之一弹药,因此整个过程一点也不单调,路上不时碰到穿山甲、野兔和山鸟等小猎物,吴铭跟在田正刚身边认识了不少动植物,了解各种野兽和鸟类的栖息规律,知道什么野菇野菜可以吃,什么有毒,学会辨认各式各样的山藤和叶,知道如何从山藤根部挖出一块块硕大的山薯果腹。
到了第四天,吴铭发现自己体力下降很多,心里也开始出现急躁感,原以为同样年轻气壮沉不住气的田正刚,却没有半点着急的样,仍然jīng力旺盛健步如飞,吴铭只能咬着牙跟着,一路跟得很辛苦。
好在田正刚每次遇到动物的粪便、足迹以及倒伏的植被时都停下,耐心地告诉吴铭这是什么动物留下的痕迹,大约留下了多长时间,下一步要走哪个方向,若没枪的话该如何挖陷阱、装套等等,让吴铭不至于感到寂寞难忍。其中几次,田正刚甚至抓起狼粪嗅一嗅搓一搓,据此做出更为准确的判断。
看到田正刚如此沉着如此投入,吴铭暗自惭愧,对田正刚的丰富野外生存知识和超强的韧xìng异常钦佩。
第四天傍晚,田正刚终于发现野猪群栖息地,疲惫不堪的吴铭顿时jīng神大振,在田正刚的指挥下,两人从下风口悄悄绕过去,占据野猪老巢对面的两个高点,向受到惊吓的野猪一顿shè击。
老练的田正刚端起已经属于他的汉阳造,仅用两枪就击毙一头xìng情暴烈的大野猪,吴铭横端毛瑟手枪兴奋不已,可前三枪全部打空,惹得一头凶xìng大发的野猪嚎叫着向他疾奔而来。
没等吴铭端枪瞄准,田正刚准确的一枪打出,疾奔的野猪脑门溅血应声而倒,猪群惊恐哀嚎四处奔逃,田正刚这压上第二个弹桥,整个过程游刃有余从容不迫。
猪群中倒下的两头大猪全是田正刚打倒的,四十余米的距离,又处于野猪无法利用瞬间冲击构成威胁的有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