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场上的蒲公英 - 国民党空降兵抗战纪实-第1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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伞兵二队的几个士兵只好往回走,一路上还议论着:“机场戒严是怎么回事?是不是有什么大人物要来视察了?”
回到军营,看见传令兵潘崇德正跑来跑去地通知大家:“今天下午开澡堂,要洗澡的赶快去”。那时候,连队澡堂的锅炉是烧柴油的,通常只在晚饭后开放一两个小时,现在居然让大家下午去洗澡,肯定是遇到什么事了。
晚饭后,兵营里忽然来了一伙美国军官。蔡智诚还在想:“今天又戒严又洗澡的,难道就是为了迎接这几个美国佬?”,可就在这时,分队长周之江传达命令:“各组进入战斗准备,即刻领取战备物资”。
伞兵分队下设三个战斗组(班),组长都是些中尉少尉。他们跑到库房里来领弹药,一边议论着:“要打仗了,打什么地方呀?”
“嗨!谁在乎那个,当伞兵的,坐上飞机直奔战场,到哪里打仗?跳下去就知道了”
夜里十点,蔡智诚和他的战友们乘车前往昆明巫家坝机场。
——看过《兄弟连》的朋友应该知道,101空降师506团2营E连的官兵是在佐治亚州训练了一年多以后才奔赴欧洲的,并且又在英国经过了多次演习才踏上战场。而国军第五集团军陆军突击总队第二伞兵队,组建时间不到三个月、接触伞兵装备只有两个月,大部分战士的跳伞经历不超过四次、没有进行过任何演习,可他们同样登上飞机、义无返顾地投身抗日战场了。
伞兵们陆续走进机舱的时候,美军顾问赫斯少校对中国小伙子说:“年青人,我为你们而自豪。今天以前,只有同伴知道你们的名字,明天以后,你们的名字将会是中国军队的骄傲!”
1945年6月6日夜间,“陆军突击总队”第二伞兵队进入“红色战勤(登机)准备”,各分队根据作战条例的规定领取军需物资。这一下,可把蔡智诚忙坏了。
蔡智诚是分队的技术上士,主要职责是保证武器装备的正常使用——这并不难做到,因为伞兵的武器、弹药、给养、装具……从枪炮到子弹、从头盔到鞋带,样样都是美国货,而且全是崭新的。
说起来,“技术上士”其实并不需要多高的技术水平——美国人的装备,只要是用箱子装的,里面都有本说明书——手雷箱子里的说明书告诉你“保险插销”安装在什么地方,罐头箱子里的说明书不仅提示你如何正确地打开铁皮盖子、还叮嘱你注意牛肉的保质期。所以,只要能看得懂英文、再具备一点基本常识,谁都能当这个“技术上士”。
技术含量虽然不高,可杂七杂八的事情却有不少,临战之前更是手忙脚乱。
按照美军的规矩,士兵的日常装具是训练时用的,宣布“红色战勤”之后要另发一套新装备。这其中包括:
一个伞兵头盔(防震盔,里面配一顶船形帽),一双跳伞鞋(短腰皮靴),一双作战鞋(帆布胶鞋),一个作战行囊(里面装有一条军毯、一套新衣服、一件尼龙雨衣、一包香烟、一包巧克力、两个肉罐头、两包饼干),一个急救包(里面装着消炎药、消毒药、止血药、止痛剂、止腹泻药片……),一把伞兵刀,一把折叠铁锹,一只手电筒、一个军用水壶(带饭盒),还有一个基数的弹药(四枚手雷、50发手枪子弹、200发步枪子弹)。除此之外,伞兵们还需要携带其他弹药,比如地雷、炸药、机枪子弹或者火箭筒弹……
这些东西(包括香烟饼干)全都是美国货,需要“技术上士”把各种说明书统统念一遍。而且,上述的这些内容只是最低携带量的装备,如果有谁的力气大、愿意多背多扛,无论是弹药还是食物药品,都可以随便拿——因为伞兵与普通步兵不同,一旦投入战场,后勤供应就难以保证,最可靠的办法是把必要的东西都随身带着。所以,有些人就拼命领东西,再把降落伞包和武器背在肩上,几乎都站不起来了。
分发装具的时候,“技术上士”还要给每个人一个防水袋,那里面装着一张照片和一张军人登记卡——美国兵的脖子上有“军牌”,咱们国军没那玩意,只好用这小袋子代替。
趁这个时候,大家还要把平时积攒下来的军饷交到“技术上士”的手上,逐一登记家庭地址,这样,“如果有谁回不来了”,部队也知道应该把钱和书信寄到什么地方去。至于作战期间的开销就用不着士兵们操心了,军官那里不仅有敌占区的钞票,而且还准备了现大洋——那可是硬通货。
忙完这些事,已是夜里十二点,伞兵们乘车前往机场。
巫家坝机场上停着十多架美军运输机,有C46、也有C47。蔡智诚他们在飞机翅膀底下坐着,过了一会,机场外呼啦啦开过来好多辆卡车和吉普车,从车下跳下几十个美国兵,七手八脚地往飞机上装运箱子。
突击总队的司令官李汉萍少将(黄埔六期生,湖南长沙人。49年被俘,66年获特赦)也来了,和他一起的还有几个美国军官,其中就有赫斯少校。
在当时,突击总队的美军顾问来自两个方面,一部分是第11空降师的,为首的是顾问团团长考克斯中校;另一部分来自第十四航空队,赫斯少校就是他们的头。第十四航空队的这批人其实并不是正规的伞兵,但他们在中国呆的时间长、对国军的情况比较了解,所以担负了机降部队的训练任务。赫斯少校原先是在“美国志愿航空队”搞后勤维护工作的,现在当了考克斯中校的副手,这个人四十岁左右,能讲一口流利的中国话。不过,因为他平日里不大接触伞降训练,所以伞兵分队的官兵们对他并不十分熟悉。
在这一天的夜里,上级长官对士兵们格外客气。李汉萍司令挨着个与大家握手,司令部的军官还把战士们逐一扶上舷梯(伞兵的装备太重,爬梯子必须有人协助)。赫斯少校拍着中国伞兵的肩膀,大声说道:“年青人,我为你们自豪。今天以前,只有同伴知道你们的名字,明天以后,你们的名字将会是中国军队的骄傲!”
蔡智诚和伙伴们登机的时间大约是在凌晨四点左右。
队长的安排是让大家在机舱里抽空睡一觉,可战士们哪里睡得着。于是就唱起歌来——握紧手中枪,擦亮手中刀,报仇雪恨的时候到,舍身杀敌在今朝……
一架C47只能运送三十名伞兵,因此,三个伞兵分队的士兵就占用了四架运输机。
机舱门没有关上,战士们不断地向外张望,一会儿说:“看呐,机降分队登机了”,一会儿又喊:“看啊,看啊,美国兵也上飞机了”
大家都在猜测空降作战的地点。有人开玩笑说:“美国人一起去,弄不好是要攻打东京哟!”
其他人都乐了:“这个主意不错,让咱们降落在日本皇宫、把昭和天皇抓起来,战争立马就可以宣告胜利了!”
七嘴八舌,议论纷纷,十分开心,时间很快就过去了。天色蒙蒙亮的时候,飞机滑出跑道,在巨大的轰鸣声中飞上了天空。从巫家坝机场起飞的十五架飞机,伞兵二队队部乘坐了一架,另外有四架运载伞兵分队、五架运送机降分队和美国人,其余五架满载着军需物资。
运输机在天上转了一圈,又等来了二十四架护航战斗机。接着,庞大的机群迎着太阳升起的方向,浩浩荡荡地向东飞去。
飞机升空以后,机舱里立刻安静下来。大家闭着眼睛养精蓄锐,其实都在默默地想心事。
蔡智诚一遍又一遍地回忆着跳伞程序的各个环节,毕竟,这之前他只跳过一次伞,业务生疏,倘若还没见到敌人的影子先就把自己给摔死了,那可实在是太冤枉。
太阳出来了,阳光透过驾驶室照射到机舱里,照到人们的脸上。伞兵们睁开眼睛,好奇地打量着驾驶舱里的飞行员,晴空里的晨晖在驾驶员的身上涂抹了一层灿烂的光晕,使他们看上去就象仙灵一般,神秘而庄严。
机舱里的每个人都在猜测,那驾驶员手里的方向盘将把自己带到什么地方?可是,却没有人敢开口问一声。周之江分队长一个劲地看手表,他走到驾驶舱门口对飞行员说:“请你们比规定程序再提前十分钟亮黄灯,我们的动作还不太熟练,早一点做准备比较好”
飞行员答应了。飞机的导航员是个中国小伙,他站起来对机舱里说:“没问题,一定让你们准备充分。空降地域的天气状况良好,很适合跳伞的条件,请大家放心吧!”
伞兵们一面欣慰地点着头,一面在心里暗骂:“小兔崽子!空降地域到底在什么地方,你倒是先说出来呀……”
1945年6月7日上午9时,机舱里的黄灯亮了。
“全体起立!跳伞准备!”,周之江分队长大声地吼叫起来——这喊声意味着,中国军事史上的第一伞兵空降作战,即将拉开序幕了。
可是,在当时,机舱里的伞兵们并没有意识到这是多么重要的历史时刻。提前十分钟亮起黄灯准备灯,也就是要让战士们背着沉重的行囊多站立十分钟,不过,大家对此并没有异议,全都认真地、一遍又一遍地重复检查着牵引索挂钩和自己的伞包。
有意思的是,蔡智诚这时候丝毫没有考虑运输机会不会遇到敌人战斗机的拦截,也没有去考虑地面上是否有敌军的炮火。他满脑子担心的只是降落伞能不能顺利地打开,或者,自己会不会掉到一个人迹罕至的奇怪地方、找不到同伴了。
“跳伞的时候要抓紧时间!”,分队长继续吼叫着:“不许在门口停留!飞机上磨蹭一两秒钟,落到地上就差了好几里路,要害死人的!”
这句话很有道理。大家情不自禁地向机舱门口挪动了几步,生怕被前面的人给耽误了。
在蔡智诚身上,不仅背负全套伞兵装备,还携带着五十节干电池(手电筒和火箭筒都需要这玩意),沉重的行囊压得他喘不过气来,他很担心自己能不能及时地跳出舱门。
扭头看看身边的潘崇德,蔡智诚不禁乐了。传令兵挎着步枪,背着降落伞包和作战行囊、胸前还挂着“美式步话机”,那家伙有三十多斤重,即使拆开来、装在挎包里也是好大的一堆。
伞兵的“美式步话机”是摩托罗拉公司生产的scr300型背负式调频对讲机,马甲我一时找不到图片。
不过,大家对它应该不陌生,电影《英雄儿女》里的王成背着的就是这东西,当然,《南征北战》里李军长喊“张军长,拉兄弟一把……”;使用的也是这个玩意
感谢西西河的朋友,帮马甲找到了图片。
这是scr300型步话机的发射/接收装置,也就是它的主机。
装上天线、电池、话筒、耳机之类的配件,就可以这样通话了
潘崇德的个子本来就不高,浑身上下被几个大包袱夹着,只露出半截伞兵钢盔,看上去就象个能移动的帆布口袋。蔡智诚幸灾乐祸地想:这小子一离开飞机,肯定就跟个大秤砣一样直接掉下去了,多结实的降落伞也不管用。
“嘀——嘀——嘀”,突然,跳伞铃响了起来,头顶的绿灯亮了。
机舱门被打开,分队长喊叫着、士兵们相互催促着:“快跳,快跳!”
舱门边的伞兵一个接一个地蹦了出去,快要轮到蔡智诚的时候,飞机忽然转了个弯,机身猛地向右倾斜,弄得他失去了平衡、一下子跪倒在地。分队长也顾不了那么多,托起背包,硬把他推出了舱门。
蔡智诚几乎是大头朝下、从飞机里倒栽葱摔出来的。他心想:“完蛋完蛋,伞绳一定打结了,这回我死定了……”,可没过多久,“嘭”的一声,降落伞在他头顶上张开了——抬头看一看,蓝底子、绿条纹的大伞花开得真是漂亮。
降落伞在天空中飘飘荡荡,可伞兵的滋味却比不上先前训练时的轻松自在。跳伞之前,全部的装备行囊都固定在腰腹以下的胯带上,先前背着这些东西的时候还没感到有什么不合适,现在被吊在空中,所有的重量都集中在下半身,蔡智诚觉得自己的屁股都快要被扯掉了。
低头朝地面看看——真不错,没人放枪也没人开炮,一望无际的田野里种满了水稻。
“这肯定是在南方了,是在南方的什么地方呢?管他呢!只坐了三个小时的飞机,反正不会真的飞到了日本”,蔡智诚心想。
身上的装备不仅重,而且鼓鼓囊囊地影响了方向操纵。快落地的时候,蔡智诚才发现地面上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