堕入深渊-第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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戚少商的视线在顾惜朝的右手上停驻了一会，他告诉自己不要去理睬顾惜朝手中握着的枪，因为那说明不了什么问题。可是顾惜朝似乎花了太多时间去关那扇门，久久的留给戚少商一个背影，戚少商只好望着他的脊背出神。或许是那腰枝太过纤细，顾惜朝的肩背显得很宽，配上合体的衣服，越发突显了一副曼妙身材。戚少商想起昨晚，自己的手指曾抚摩那上面每一寸肌肤，甚至薄薄的衣裳下可能还留有自己的唇印。所有美好的回忆还无比清晰，再见面的时候，竟是这样的局面了。
突然盼着顾惜朝不要这么快转身，因为无法预料那张脸上的神情。戚少商很现实。原谅是奢望，悲伤也许不符合那人的性格。戚少商怕的是看见他神采飞扬、志得意满的样子，那就说明了一切不过是那人布的局。戚少商期望的，是恨。合情合理而又让戚少商心安的唯一情绪。
就在他胡思乱想的时候，顾惜朝转过了身。
没有悲伤，也不是憎恨，不带有任何感情的眼神。但只这一望，戚少商的心便象被地狱里伸出的魔爪抓住，重重沉了下去。
　　无喜。无悲。无恨。什么让一个人变成这个样子？惟有绝望吧。绝望到极限，心灰意冷之后，才会如此。仿佛被这震撼人心的绝望打醒，戚少商头脑中关于整件事情的解释逐渐清晰。

KAY希望自己真心对他，又对这份感情存有疑虑。于是，很可能就在最后关头，KAY改变了计划，所以连马五也不知道货物为什么不在原来应该出现的地方，以为是KAY与自己连手截走了货物。
一方面缺乏十足的信心，一方面更害怕忧虑成真。KAY甚至傻傻的说：我不睡，不能睡，我得看着你，看着你……
这样自己便没有机会去偷看他的电脑，也就完全不存在任何的意外。等天亮起来，他为马五做完最后一件事情，就可以心安的离开，去过新的生活。
一直还以为只有自己在做努力，即使欺骗、伤害，也找出各种不得以的借口。现在才明白，原来KAY才是付出更多的一个，他为了维持这段感情做了最后的努力。
真是傻啊，我的KAY。欺骗了这样单纯的你，更令我无地自容。

眼前的人带着悲伤痛惜的神情望着自己，却并没有任何一句解释。虽然告诉自己不要再相信这个人嘴里说出的一个字，但面对如此冷漠决情的他，还是禁不住难过。
顾惜朝慢慢抬起手臂，将枪口对准戚少商。
这个时候，戚少商才开口说：“等一等！”
顾惜朝忽然想笑，这就是自己爱着的人啊。
一部分的自己叫嚣着不要相信他，杀了他；而另一部分的自己却说，等一等，我要听他说些什么。

戚少商简直不敢再看顾惜朝，因为他的眼睛又活起来，重新染上各种情绪，悲痛、自嘲、失望，无一不撕扯着戚少商的心。戚少商想赶快结束，只等他做完最后一件事。
“这个给你。”
戚少商的手在口袋边缘停留了片刻，因为他看见KAY握枪的手紧了紧。有那么很短的一瞬，戚少商甚至以为KAY会立刻杀了他。可是，KAY终于没有动手。
戚少商缓慢的将手伸进口袋里，掏出一个信封，慢慢送到KAY的面前。
“给你，按着这个地址，有人会送你安全出国，无论是国情局还是马五，都绝对找不到你了。”

顾惜朝没有接，甚至没有看，他的眼睛盯在戚少商的脸上，眨也不眨。
戚少商觉得一切的希望都破灭了，KAY不再相信自己。无论有多懊悔，他能为所爱之人做的，仅剩这些。
再说什么都是多余的了，答案写在KAY的眼睛里。

垂下握着信封的手，戚少商对着顾惜朝苦涩一笑，象是在说，“你想做什么就做吧，这一次，我全依你。”然后，慢慢转过身。
房间里突然间变的静默，时间被拖曳着走的缓慢。戚少商听不见身后的动静，但他不准备回头，只是平静的等待。
不知过了多久，听顾惜朝说：“我给过你机会了。”
是的，给过爱的机会。甚至在出事以后，他过了那么长时间才出现，又给了自己逃走的机会。
“对不起。”戚少商说。
这三个字说的极轻，不知顾惜朝听清没有，便被响起的枪声吞没了。
39、
戚少商听见的枪响其实有两声，热辣辣的疼痛在他右肩上爆裂开来的同时，另一枪声也响起。

顾惜朝迅速转向子弹飞来的方向，右腕受伤，他需要用尽力气才能不使武器从手中滑落。这个时候，半敞的窗子被完全撞开，一条人影如展翅大鸟扑了上来。来人的身手异常敏捷，撩开顾惜朝握枪的手，并把他整个压倒在地，顾惜朝死死攥住来人的右手，试图打掉他的武器。两人各不相让，全都拼尽全力要制住对方，但僵持的时间并不太长，因为顾惜朝的体力已经跟不上了。一夜风流，再经突变，顾惜朝一整天水米未进，受伤的手腕渐渐控制不住。对方显然看到这一点，抓紧顾惜朝的右手狠狠往地上撞了几下，顾惜朝的枪被打掉。紧接着，他又攥住顾惜朝的伤处用力向后一拧，把他面向下死死按住。直到这时，顾惜朝也不明白，青帮里一个身份寻常的马仔怎么会有如此凌厉的身手，他为什么要对自己不利呢？

“你是谁？要干什么？”
戚少商伤的不轻，本来要从地上挣起来去帮顾惜朝，但那人用枪顶在顾惜朝后脑上让他不敢轻举妄动。

“好一个阿宏啊，没想到竟然也是国情局的卧底呢。”
阿宏下手颇重，顾惜朝疼的一身一身的冒虚汗。他说话的声音很低，尽量让对方听不出他的不安。

阿宏先是露出吃惊的样子，然后微微笑了笑。顾惜朝试探的话与事实丝毫不差，时间紧迫，马五的人随时都可能赶来，阿宏要尽快解决问题。他不去理会顾惜朝，反抬头看向戚少商。
“我是诸葛部长的人，他叫我们带他回去，好问出毒品的下落。”

戚少商恍然大悟，诸葛部长确实透露过青帮内部有他的卧底，看来就是这个阿宏了。他们突袭别墅区空手而回，看来诸葛部长气的不轻，破釜沉舟誓要把这批毒品弄到手，这才不惜暴露阿宏身份，要从KAY的身上打开缺口。

“你先放开他。”
戚少商爬起身，正好顾惜朝抬起头来。他的身体被按的很紧，使出全力也只能将头抬起一点。但这个角度已经足以使戚少商看的清楚。顾惜朝的脸苍白到极点，嘴唇抿成一条线，两道细长的眉紧簇着，一滴豆大的汗珠顺着额头滴下来，滑过挺直的鼻梁，在鼻尖上挂了片刻，然后跌碎在顾惜朝头下方的地上。
忽然，顾惜朝抬起眼睛看了戚少商一眼，戚少商被他看的一僵。有多少话想问，可是现在不能。戚少商想通过眼神说出自己对他的心意，顾惜朝却别开视线，开始奋力挣扎起来。

本来以为顾惜朝的体力已经消耗光了，却不料看似清弱的男子却有着超乎常人的毅力。阿宏不得不在顾惜朝背上狠狠砸了一拳，他肯定这一下能叫不老实的俘虏安分好一会了。

顾惜朝趴在地上，头冲向另一边。可戚少商仿佛可以看见他的脸，看见他忍痛的样子，这叫戚少商的心都碎了。
“我们快走吧。哦，你能帮我一下吗？”戚少商按住肩上的伤口，尽量降低失血的速度。他要保持体力，并且试图引诱阿宏到自己身边来。

阿宏的枪仍顶在顾惜朝脑后丝毫不放松，他看着戚少商，眼睛里闪烁着诡异的光芒。
“老板曾说过，要我小心。”

“小心什么？”戚少商不耐烦的问，阿宏不怀好意的笑更叫戚少商恼火。

“他说，你们俩的关系不一般，不能靠的太近。”
阿宏轻蔑的眼神在两人之间晃动，手中的枪更是威胁的在顾惜朝后脑上点了点。
“我想，干脆给他的腿上来一枪，这样就不怕他耍花样。”

“别！”戚少商紧张的忘了疼，刚迈出一步，阿宏一把拽起顾惜朝，枪口对准他的太阳｜穴。
“你是不是忘记了自己的立场了？老板果然说的没错啊。”　阿宏全神戒备的盯着戚少商。

“不，我只是担心要是你有两个伤号，还能不能顺利离开这里。”戚少商努力表现的坦然，但连他自己也觉得不成功。

阿宏咧嘴一乐，并不揭穿戚少商。
“我在青帮混了两年，实在待够了。只要把他带给老板，这倒霉的任务也就完了，我可不想被哪个疯子毁了。”说着，阿宏的枪口抬起，对准了顾惜朝的腿。

当枪口刚刚离开，半天没有动静的顾惜朝突然将上身用力象后一撞。他的身体有着特殊的柔韧性，可以向后弯曲到惊人的角度，这一撞竟然撞开了阿宏的手臂，阿宏一声惊呼。与次同时，戚少商象老虎一样扑了上来，他的胳膊已经没有什么力量，完全用身体的重量压过去，根本不考虑自己这么做等于是把胸口往枪口上撞。
幸好阿宏还不敢对自己人下毒手，一个犹豫，抓住顾惜朝的手松开了。
“你疯了！”　阿宏大喊，用枪柄砸向戚少商的额头。
戚少商一闭眼，他两手死死抱住阿宏，不让他能轻易的再抓住顾惜朝。他已经没有力气了，只能为顾惜朝拖延一点时间。
“快跑！”他喊着。

“啊……”
一声短促的惨叫，戚少商吓的慌忙睁开眼去看顾惜朝。
顾惜朝两眼射出狼一样凶狠的目光，脸上杀气腾腾。他两手死死攥着一把瑞士军刀，刀锋已然完全没进阿宏的后背。
40、
阿宏的尸身倒地，戚少商也随着瘫下去。
顾惜朝余怒未消，狠狠蹭了蹭手上的血迹，爬起身踉跄着朝门口走去。

“KAY。”顾惜朝听见戚少商在身后叫着自己，声音游丝一般微弱了。

不杀你，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还要怎样？
可是迈出去的脚步却不由自主的慢下来。

戚少商又叫了一声。这次比刚才声音大了些，他真是把全身仅有的力气都使出来。

顾惜朝停住脚步，唰的转过身。他想对戚少商大喊，我们完了，不要再妄想挽回什么。可就在话到嘴边的时候，顾惜朝看见戚少商举起手，擎着那个顾惜朝不肯接的信封，那个染满戚少商鲜血的信封。
戚少商没有说话，或许不知道说些什么才能打动顾惜朝，或许根本已经说不出话来。戚少商的手抖的很厉害，可他不肯放下。他在用眼神诉说，他在用生命争取达成最后的愿望。

我伤害了你很多，但让我为你最后做一件事，让我帮助你得到自由吧。

顾惜朝望着戚少商，他的眼里仍是恨，但已经掺入了一些犹豫。可惜戚少商的眼睛看不清东西，不知道顾惜朝微妙的情绪变化。他非常想坚持，可身体真的到了极限。就在他向后栽倒的一瞬，顾惜朝扑了过来，用没有受伤的左手勾住他的脖子抬起他的头。
“是阿宏要杀我，你偶然碰上才出手帮我的，其他你一概不知。记住了没有？无论谁问你都要这么说！”
顾惜朝摇晃着戚少商的身体，仍无法阻止他陷入昏迷状态，急的他朝着戚少商的脸使劲抽了一巴掌。这一招竟然奏效，戚少商合起的眼睛重新睁开来。顾惜朝刚想重复一遍方才的话，戚少商却含混不清的道：
“快走吧，走……远远的……”然后，满足的笑。

不该在这时候再动感情，更不该对眼前的人再动感情，可是顾惜朝觉得自己很难做到。
那么多的恨，那么深的绝望，原来以为一辈子都消解不开的，竟然在这一刻突然化为飞灰。顾惜朝从来是爱憎分明的，但落在戚少商身上，爱和恨总分不清界线。
恨着的时候，爱依然还在。

门外传来杂乱的脚步声，顾惜朝知道已经来不及逃走了。他从戚少商手里接过信封，小心翼翼的揣进贴身的衣袋中。



“好多了？”Giraffe问。
Giraffe表面上是马五的贴身保镖，实际上是马五在青帮里最信任的一人。他从马五未发迹之前就跟着马五，他们之间几乎没有秘密。

手腕上还缠着纱布，但五天的时间已经足够顾惜朝恢复。强行让自己留在房间里修养，不过是一种软禁。

“我想见会长。”
顾惜朝的眼睛望着窗台上的一盆花。这花与自己的处境有点相似，表面活的鲜艳旺盛，实际生死掌握在别人手中。唯一不同的是，花只能等，顾惜朝不会。

Giraffe想顾惜朝并不知道自己在端详他，或者他知道，只是不在乎。但Giraffe仍觉得在这样的情况下看顾惜朝感觉要好一些，因为自己就不必伪装什么。无论是何种感情，都是不适宜的。
Giraffe在马五身边好久了，他懂得。

“会长今天没有时间。”　Giraffe收拾好心情，用呆板的声音回答。

五天以来一成不变的问答，叫顾惜朝渐渐控制不住情绪。
“货不是一丝一毫都没少吗？会长为什么不见我？”顾惜朝微皱了眉问。

Giraffe耸耸肩，表示自己也没办法。

知道与Giraffe争辩没有意义，顾惜朝换了个话题。
“戚少商好吗？我想看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