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骥 疯诉-第2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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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突然觉得愤怒以极！

　　“从心！从心！”我拍窗喊他。

　　他似乎听到了，缓缓转过身来。

　　我们的眼神相遇在空中……我的心立刻沉了下去！那么陌生，那么空洞的眼神！他不认得我！怎么会这样？！从心……

　　突然，一抹奇异而生动的颜色闪过他的眼眸，迅速地让我以为自己眼花了。我不由自主揉了揉眼，没有错！从心的脸上渐渐露出惊喜的表情，他朝我奔过来。

　　“从心……”我几乎喜极而泣。他还是认出了我，他没有忘记我……仅隔着一层玻璃，我们就这样满含惊喜地互视着对方。

　　“你在这里干什么？”一个冷冰冰的声音从我身后响起，我回头一看，是个年轻的女医生，一脸严肃。

　　“请问，能不能把门打开，我想跟他说说话……”

　　“打开？你开玩笑吧？！他是重度危险病人，很容易伤害到人。”女医生冷哼一声，眼睛扫过屋里的从心，竟升起一抹厌恶之色。

　　“怎么会？！从心他不会伤害任何人……”我不相信！

　　但是，我话音未落，踢门的声音沉闷地响起。我不可置信地望向从心，正看见他狂乱地踢着门。

　　“看你干得好事！”女医生恶狠狠地瞪了我一眼，转身喊人，“小李，小张……快过来，56号又犯病了！”

　　几个强壮的女护士跑过来，猝不及防的我被她们挤到一边。

　　门开了，她们一拥而上，抓腿的抓腿，按住身子的按住身子，三两下就把从心扛回到床上，用束缚带紧紧捆住……

　　“放开我！放开我！放我出去……”从心狂乱地叫喊着，最后，嘴巴也被堵住，如同一只待宰的羊羔，做着垂死挣扎……

　　泪，汹涌地喷出……模糊了我的视线，刺痛了我的心！

　　“你还不走！”那个女医生凶巴巴地刺了我一句。

　　我踉跄着跑出病房大楼，跌坐在路边的石椅上，几乎喘不过气来。

　　两只脚出现在我面前，我茫然地抬起一脸的狼狈。

　　秦烁！我这辈子没有恨过人，可是现在，如果我手里有一把刀，我会毫不犹豫地刺向他的胸膛！

　　我惊跳起来，死命拽住秦烁的衣襟。

　　“我要带走他！我要带他离开你！你不是人！你是魔鬼！我绝不能让你再害他！”

　　我哭得天昏地暗，几欲晕倒。

　　秦烁没有说话也没有动，一直静静地站着，直到我哭累了，泪流尽了……

　　“现在还不行。”秦烁扶我坐在椅子上，然后，坐到我旁边，“明天他要动一个手术。”

　　手术？！

　　“那次摔下楼的后遗症，脑子里有一个小小的血块，所以最近，他总是时不时的头疼、呕吐。”秦烁的语气很平静。

　　“为什么……为什么他会变成现在这样？为什么要关着他？！”我质问道。

　　“医生说，是颅脑损伤和强烈刺激导致的精神障碍……原本我想让他在家修养，可是，他总是不停地伤害自己……我，我也是没办法……”痛苦爬上秦烁的脸。

　　你现在痛苦了？！那你早干嘛去了？！为什么要为死去的人而伤害活着的人？！还是自己爱着的人？！

　　我站起来，再不想跟这个人浪费时间，转身离开前，我扔下一句话，“你是个笨蛋！”

　　“我知道……”他的声音渺远而恍忽。

　　
［疯之烁心卷：四十六　　从心］


　　为什么要绑着我？！为什么要把我关在这里？！

　　我知道我有些混乱，很多时候我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为什么要那么干……我凝神去想，头便会立刻疼痛难当，痛得我恨不得马上死掉！

　　可是，我不是疯子！我没有疯啊！

　　烁！烁！你在哪里？救救我啊！

　　简方宁！她来看我吗？我又是惊讶又是欢喜。

　　可是，那个阴森森的女医生出现了。她又要阻止别人来看我了，每次都这样！不要！我要见简方宁，我要跟她说话！我恼怒地踢着厚重的房门。

　　但，她们根本不给我这个机会，又围过来绑我。

　　“放开我！放开我！放我出去……”我狂喊。

　　女医生拿布条堵住我的嘴，阴恻恻地看着我。

　　我惊恐万分。

　　“你们先出去吧，不要让人来打搅。”她对其他人吩咐。

　　人走光了，门重重地闭合。

　　女医生拿起针筒刺入我的手臂，好疼！！

　　我的头好晕……整个大地都在颤抖……眼前的人影不住扭曲变形……又来了……那种让我莫名其妙害怕的声音……

　　烁！是烁来了吗？你是来救我的吧……烁，快带我离开这里吧……我不喜欢这里……烁……但，嘴巴被堵住的我只能发出“呜呜”的声音。

　　可是，烁的眼神好奇怪，他伸出手捏住我的下巴，却没有拿掉我嘴里的布条。

　　“从心……想离开这里吗？”

　　我拼命点头。

　　“过了明天就可以了……”烁抚摸着我的脸庞，在我耳边呢喃，“明天动过手术以后，你就再也没有痛苦了……”

　　什么手术？我好好的，为什么要动手术？

　　“呵呵……是切除脑蛋白的手术……做完以后，你就会变成一个没有思想，没有行为能力，永远只能躺在床上的植物人……哈哈……”烁的笑容好陌生，好邪恶……

　　不！我惊恐地看着他，无法置信！

　　“谁让你不听话……谁让你害人……你罪有应得！”烁的脸狰狞而残忍。

　　我没有！我慌乱地摇头，眼里充满了祈求。

　　啪——

　　一个耳光重重甩在我脸上，紧接着，又是一记闷闷的关门声。

　　烁！我绝望地看着紧闭的门，刹那间，心如死灰。

　　这一夜，我睡得昏昏沉沉的，脑子里不断闪过混乱不堪的画面，一幅幅，一幕幕，最后，汇聚成一出完整的剧目。

　　不！我从睡梦中惊醒。

　　我想起来了！我想起来了……那天在烁的书房里……

　　啊——————

　　如果可以选择，我宁愿什么也没听见，什么也没看见！

　　原来，我有爸爸，有哥哥，有姐姐……可是他们……都被我害得好惨……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而烁，是我亲舅舅……他恨我！因为我害死了妈妈！

　　这个认知几乎撕碎了我的心！

　　烁，不要这样对我……我听你的话……我一直都听的……我们不是说好要去荷兰的吗？还要结婚，领养孩子……难道这些都是骗我的？

　　烁那张笑得好陌生的脸出现在我眼前……烁……原来……你一直都在骗我……

　　可是，我真的真的很喜欢你啊……你不要这样对我……

　　当医生护士齐齐出现在病房的时候，我知道，一切都太迟了……

　　“怎么把他绑成这样？！还不快松开，把嘴里的布条拿掉！”老医生似乎很生气。

　　“是这样的，56号昨天发作的很严重，因为今天还要手术，只好绑着让他不能伤到自己……您不是说，镇静剂不能打太多吗？”那个阴气很重的女医生镇定地回答。

　　老医生严厉地看来她一眼，没再说话。

　　我一动不动，呆呆地看着天花板，任由他们给我换上手术服，推我进手术室。

　　“今天倒乖得很……”我听到身边一个小护士低声自语。

　　是么？

　　我看准时机，在她们将我抬上手术台，正要麻醉之际，我猛地抓过那个小护士，一手抢过一把放置排列好了的手术刀，抵上她的喉咙。

　　小护士立时傻了。

　　我不会伤害她，可是我必须逃出去，我不要被切除脑蛋白！我不要变成植物人！

　　“56号！你放开她！”那个女医生对我怒吼。

　　“我不！我要离开这里！你们走开！”我激动地回吼。

　　“你——”她还要说什么，却被一旁的老医生阻止，“你闭嘴！”

　　他转而温和地对我说，“你别激动！你要离开可以，但是，先放开她，不要伤到她。”

　　“我不会伤害她，你们走开……我出去后，马上就会放开她……”我拖着那小护士一步一步逼退他们，朝门外移动。

　　“从心！”烁朝我跑过来，满脸惊怒不安。

　　我悚然一惊，手不禁微微一松。那小护士见状，机灵地一把推开我，踉跄着跑了开去。

　　人，如潮般朝我涌来。

　　我迅速察看了一下四周，身后正是安全楼梯，我冲了进去。

　　该死！楼下传来熙熙攘攘的脚步声，我只得朝楼上跑。

　　当我被四面八方的人群强迫着爬上楼的顶层时，我彻底绝望了……

　　风，从指间飘过……明明不烈，却吹得我好冷……

　　烁，为什么不能放过我？为什么要这样逼我？难道，你竟恨我至此？！

　　如果真要把我变成一个没有思想的活死人，我宁愿选择，与你永诀！！

　　手中紧握的刀，在阳光下闪耀着刺眼的光芒，嗜血的刀锋寒意森冷！

　　我举起手术刀，看着离我愈来愈近的他，惨然一笑。

　　原来我们十八年的相处，只是为了一场永别……脑海里突然闪过一些句子。

　　……

　　我只是停在你指尖上的

　　一只过路的蝴蝶

　　吸吮你的眼泪

　　想以此谋生

　　你轻轻地揉碎我

　　这一刻你才能快乐

　　你指尖上的粉末

　　似乎依然清香

　　露水和诺言

　　还有带不走的

　　清澈泪滴

　　我终于可以停止

　　……

　　若我的死亡，能带给你一刻的快乐，那么……

　　“从心——”烁的声音凄厉着恐惧。

　　我看了他最后一眼，用力刺落……

　　当冰冷的手术刀刺进胸膛的时候，我脑中只有一个念头——下辈子，我宁愿做一个真正的疯子！

　　
［疯之烁心卷：四十七　　秦烁］


　　血！激射的血！红得妖异，红得刺目，红得惊竦！

　　刹那间，铺天盖地的血色红艳朝我狂涌过来，淹没了我的腿，我的身子，我的脑袋……

　　“从心——————”

　　我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窒息一阵接着一阵，恐惧将我重重包围……

　　从心……他平静地躺在地上，身上的蓝色手术服被大片的血红渲染得令人触目惊心，那冷漠的手术刀柄无情地没入他的胸口……

　　我踉跄着趴跪在他年轻的冰冷的身体旁，仿佛置身梦中。

　　他的眼睛没有完全闭合，半睁着，轻飘飘的，失去了重量。

　　为什么？

　　为什么？？

　　为什么？？？

　　“啊————————”

　　喉咙里激烈出我根本无法控制的嘶吼，几乎将我的心肺一起吼出。

　　“哈哈哈……哈哈哈……”身后突然爆出一连串狂乱的笑。

　　我摇晃着起身看向那个出声的人。

　　苏轻盈……苏轻灵的妹妹，从心主治大夫的助理医生……

　　“他死了……哈哈哈哈……他死了……”她笑得几乎流出眼泪。

　　“轻盈！”苏轻灵惊诧地喊。

　　我这才发现，原本跟在我身后追赶从心的人，此刻早已跑得无影无踪，仅剩下苏家姐妹。

　　“姐姐！他死了！你就再也不用担心他跟你争了……”苏轻盈谄媚地拖着苏轻灵的手说道。

　　“苏轻盈——”她在说什么鬼话？！我的身子莫名战栗着。

　　“秦烁，你心痛了？！呵呵……如果我告诉你真相，你会不会痛苦到死啊？！”苏轻盈的脸扭曲而诡异。

　　“轻盈，你胡说些什么？！你怎么了你？！”苏轻灵慌了，拼命摇晃自己的妹妹。

　　“什么真相……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一种凌乱的恐惧侵入我的大脑。

　　“呵呵呵呵……”苏轻盈莫测高深地笑了，“我悄悄地告诉你……你的从心……他根本没有疯！刚开始的时候，因为后脑受了伤，精神上受了刺激，的确让他的脑子产生了许多混乱……可是，半个月前他已经清醒了……是我，偷偷改掉了他病例报告；也是我，偷偷给他注射三XX（一种麻醉致幻剂）；更是我，偷偷地催眠扰乱他的思绪……哈哈哈哈……”

　　不！这不是真的！从心他没有疯，却硬生生地被关在这里倍受折磨……

　　天哪！我到底在干什么？！为什么让别人有机会这般对待他？！

　　从心，你究竟是怀着怎样的心情面对这一切的，啊？

　　一股腥甜冲上喉头。

　　“噗——”地上立时星星点点，满目猩红。

　　“秦烁——”苏轻灵大惊，扑过来扶我。

　　我推开她，逼近苏轻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