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骥 疯诉-第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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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疯之问心卷:一 安似风]
当冰冷的手术刀刺进胸膛的时候,我脑中只有一个念头——下辈子,我宁愿做一个真正的疯子!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我转世投胎要带着前世的记忆??老天你是存心折磨我么?!
哈哈,真可笑!居然还转世到古代,这也罢了,一出生就观赏了一出宫廷闹剧——偷龙转凤。
我被抱到一个长得虽美眼神却阴狠凌厉的女人手里,而前一刻,让我安睡了十个月了刚刚得以轻松的女人,彻底地解脱了,一柄锋利的匕首毫不留情地割断了她的咽喉,在我面前。
我没有哭,睁着大大的眼看着发生的一切。
“这孩子没毛病吧?为什么不哭?”抱我的女人危险地眯起眼,伸手拍打我的脸,生疼!混蛋!
我只得配合着发出些声音,却依然哭不出来。
“娘娘,别打,孩子脸嫩,不经打。我来抱吧,您歇着,一会儿皇上就该来了。”一双温柔的手接过我,它的主人满是爱怜地朝我笑着,“我看是小皇子性子静,乖巧,娘娘您就安心吧。”
“哼,希望如此,要不然……”那女人恶毒的眼扫过来,一脸狠厉。
我突然感到无比兴奋,因为找到了存活的目标,那就是——永远不如你的意!
自从三岁那年,太医确定我是个“弱智”的时候开始,我立刻从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九皇子沦为众人冷落的小可怜,这就是现实!
恶毒女人的皇后梦、皇太后梦一夕之间支离破碎,她如疯了一般,砸碎撕毁绞烂了寝宫里所有的能见物。一个花瓶毫不留情地向我飞来,若不是我的奶娘,那个温婉的女子用自己的身体护住了我,我恐怕又可以投胎去了。
我除了咧嘴笑笑,完全没有任何表示。
我想我暂时解放了,再也不会有大堆宫女、大帮侍卫跟着我,再也不会有人在乎我摔着冻着,当然也不可能有人催我去读书,呵呵,偌大的安若宫,只剩下我和奶娘。
其实太医错了,我根本不是什么“弱智”,我只是个疯子,正如我的名字安似风,呵呵,不疯还真对不起大家。
为了提醒他的错误,我时不时狂笑,时不时狂叫,时不时狂哭,时不时狂跳……但我最喜欢的莫过于爬上宫墙屋顶自由飞舞歌唱,那时,我总能看见自由在远处向我招手……
虽然我决不可能成为王位继承人,但我的大名在宫里远远盖过其他皇子。所以,我的皇兄皇弟皇姐皇妹们一个一个跳了出来。不过,他们不敢欺负我,因为第一个嘲讽我的人——我的八皇姐,被我抓花了脸。
她只说了两个字:“白痴!”
我被人拉开后,嘴里狂喊:“我是疯子!你这个丑女人!”
所以,整个皇宫的人都知道我是疯子,再也没有人说我是白痴,哈哈哈哈哈……
我六岁那年,我应该称之为父皇的人终于下诏立了太子——我的“二哥”安似天。那天,恶毒女人第一次发现折磨我可以取悦她滴血的心,于是,我的脚底几乎被她用钢针戳烂。她似乎非常喜欢看我痛苦的样子,我想如果我叫出声她会更愉悦,所以,我宁可咬破嘴唇舌头也绝不在她面前漏出一丝呻吟。
幸而她的精力有限,往往三个月左右才会有那么一次,而且,通常是她的阴谋又失败的时候,哈哈哈……我的身体很痛,可是我的心在笑,嘲笑那无知的女人,她怎会知道我这个疯子正是破坏她计划的人,谁叫她本身蠢笨还不自知,每每只会搞些下毒的低俗手段。她那些乱七八糟的害人玩意儿早被我换成无害的珍珠粉,怪只怪她心思歹毒却不学无术,什么都不懂。
这世上,恐怕心疼我的人只有奶娘吧,这温婉的女子,是我活着的勇气。
日子一天一天过去,我照旧疯疯癫癫,可是,世事总是难料。
转眼我十二岁了,一天,当她虐待我直到气喘吁吁的时候,我……居然在她眼睛里看到“惊艳”,然后,绝无意外的,我又在她眼睛里看到“算计”,会是谁呐?
一个月后的某天,我终于知道了。
当我怔怔地盯着金荷塘里的残荷发呆时,身后涌来一股巨大的推力,我在浑噩间一头栽进了水里……还没来得及细细品味窒息呛水的痛苦,我已被一双有力的大手捞入怀中。
那是一个年轻男子,约莫十八九岁的年纪,漂亮,隐隐泛着一丝邪气,闪亮的眸中透着奇异的神采,那是野兽盯上猎物的眼神,而猎物,显然就是我。
此时的我,浑身上下都湿答答的,初秋的风吹得我瑟瑟发抖,额前发梢的水还在不停地往下滴,这样狼狈的我,居然还能吸引人?
“风儿——”恶毒女人装腔作势地扑过来,开始抽噎。我瞥见那年轻男子的眼睛眯了眯,嘿嘿,有意思。
“多谢六皇子救了风儿。”
原来是我的六哥——定淮王爷安似海,据说他是王位最有力的竞争者,年纪轻轻,却战功卓著,甚得民心。据说他好男风,尤其喜欢柔弱娇媚的男孩儿。据说他跟太子早就面和心不和了。难怪啊……她想把我当宠物一样送给我的六哥,寻求皇帝往生后的庇护?哈哈……现在她倒是想起来当初三番四次加害太子的事了,可惜,我不会让她如意的,永不!
我猛地推开安似海,顺便给了恶毒女人看似无意的一脚,自己一个趔趄,扑到在地,落水时便脱落鞋子的双脚立时暴露在众人眼前。
他一把抓住我的脚踝,细细察看我脚上的千疮百孔,表情莫测诡异。
恶毒女人的脸早已扭曲地如同恶鬼,若不是安似海在场,她恐怕早就将我扒皮拆骨了,而不是只能眼放毒箭。
“丽妃娘娘,我想接九皇弟到我王府做几天客,您看可方便?”什么?
“方便,当然方便。”恶毒女人干笑,肌肉抽畜地狼狈。
“我不要!我不要!放开我!”我才不去,谁会愿意跟一匹有心机的豺狼待在一起?我胡乱蹬着脚,企图揣开他的手。
豺狼嘿嘿一笑,露出白白的牙,我一呆,下一刻,我已被他横抱在怀。
“救命啊!有豺狼——”等我有反应的时候,扯破嗓子般的呼叫声自动冲口而出。
他愣了愣,漂亮的脸崩出一个大大大大的笑容,“有意思!”抱得我更紧。
我不由一阵恶寒。
“六皇弟?”一个不甚确定的声音飘过来。
安似海闻声嘴角挂上邪气的笑,“二皇兄。”竟是我的太子哥哥。
我从安似海怀里探出脑袋,第一次看见那天之骄子。他只是随意地站在那里,身边的人便已感觉到他内蕴的霸气,锐利的眼如鹰般鸷猛,此时正瞪着我。
“怎么了,小风儿,被太子哥哥的锐气吓倒了?”安似海在我耳边吹气调侃。好痒!我双手猛推那张惹人厌的脸,嘴里继续大喊。
“我讨厌豺狼!你走开!”
“豺狼?形容得很精准。”太子的唇角居然动了动。“这小人儿是你的新欢?”
“嘿嘿,二皇兄说笑了,臣弟怎么敢把人随便带进宫。至于这个……”他的脸又贴了过来,我狠命挣扎了几下,一点用都没有,哼,四肢发达的豺狼!
“是咱们可爱的九皇弟。”
太子的脸明显一沉,看我的眼神愈发凌厉。
“哇————”我直接开哭,眼里奔流的泪瞬间如喷泉般飙出眼眶。“坏人……”
“哈哈哈哈……”豺狼几乎笑弯了腰,“二皇兄,你太严肃了,瞧,把小风儿都吓哭了。得赶紧回去好好安抚安抚他,臣弟先告退了。”
[疯之问心卷:二 安似天]
我至今无法相信那时眼前看到的一切。
我上过战场,见识过遍地横尸,白骨千里的凄惨悲凉;我也任过监斩,亲眼目睹犯人被实施“腰斩”之刑,明明已被拦腰截断的人,愣是没能立刻死去,他大口大口地喘气,仿佛要吸尽对人世间的所有眷恋;我去过天牢,审问无赦的死囚,终于也见识了生不如死的残忍,从那一天起,我明白了一件事,死,其实是对敌人最大的宽恕。
当我带兵闯入丽妃私设的地下囚室的那一刻,我的心,刹那间停止了跳动。
囚室中间吊着一个人。
他的双臂被左右两股铁链锁住吊起,手腕与锁扣的连接处已然因挣扎而造成血肉翻飞的模样。
他没有被吊得很高,脚伸直的话,刚好可以勾到地面,可是,他不能!他的两只脚底,密密麻麻插满了针,如果脚着地,那些针便会毫不留情地深入他的脚底,所以,只要他还清醒,他必须曲着腿。
他的上身光裸着,这是我第一次看到他的身体,却那么得不真实,我以为自己身在地府。从脖子开始一直往下,那小小的一片居然找不到一点完好的皮肤。
有烫伤,奇特的形状,似乎还有图案,细细一看,我不由倒吸一口冷气,我知道那是什么了。那是丽妃得宠时,父皇送给她的我夏晏国宝——品花簪,不知何年何月由何种材质被何人打造出来的巧夺天公的传世之宝。没想到,有一天,它会被用来当作刑具,硬生生地将那簪子上奇异的花朵烙上人的胸口。
有刮伤,纵横交错,皮肉撕裂的形状并不规则,说明使用的刑具不是锋利的凶器。转念一思索,我已清楚,是宫里女子爱用的指套。
整个背鲜血淋漓,模糊地让人无法看清,但,我还是一下便明白那是什么造成的。如果仔细观察,还是可以发现,那片凄厉的红下面,深浅不一。血色特别深的地方,通常都是圆圆小小的坑洞。不错,是为尤其嘴硬的囚犯特制的带有铁钩倒刺的鞭子留下的痕迹。
本是雪白的裤子,此时早已被红色淹没,甚至与血肉凝固在一起,仿佛原本就是同生共长的一体。大腿上整齐细密的痕迹,一看便知是横亘在地上的那柄铁梳的功劳。我该庆幸吗?庆幸那女人没有往他腿上浇滚水,否则几梳子下去,他的两条腿恐怕就只剩下两根惨白凄厉的骨头……
我猛地打了一个冷颤,身子不由自主地抖动起来。
墙角边还有一个盛满晶莹颗粒的木桶,与那弱小身躯上的血红对比得令人怵目惊心。
那是——盐!
显然还没来得及用。
那血肉模糊的小小身影,真的是我的九皇弟安似风吗?
这个手上还握着带有细密倒钩此刻正滴滴淌血软鞭的丑陋女人,真的是我的九皇弟安似风的母亲吗?不!绝不是!世上没有一个母亲会对自己孩子做这种事!
那贱人似乎吓呆了,完全没有料到我会出现,愣愣地不知所措。
我根本没功夫理会她,因为我不知道要怎么样才可以不碰到伤口而把小人儿解救下来。冷汗从我的额头上滴落,我突然意识到,那根本不可能!
“风儿!”
我有些无措地回望狂奔进来的六皇弟,他焦虑的脸上霎时惨白如雪。
“还愣着做什么!先放他下来!”
六皇弟气急败坏的吼叫提醒了我,不管他痛不痛,再这么下去,他身上的血恐怕要流尽了。
碰到他身子的时候,他明显颤了一下,天!我这才发现,他,居然是醒着的!
眸色明媚,灿若琉璃。
我完全不记得是怎样把那小小破碎的身子弄回寝宫的,也不记得太医是如何处理他的伤口的,我只知道自己一直处在震惊之中无法自拔,眼前晃动的都是那血淋淋的场面,甚至忘记了要去惩罚那个罪魁祸首,直到有人来报,贱人已然撞墙自尽了,我才说了一句话。
“拖她的尸体去喂狗!”
然后,我对我的贴身侍卫瞳吩咐:“你去盯着,亲眼看着她的肉彻底被狗啃干净!”
“哈哈哈……”耳边传来一阵比哭还难听的笑声,“我是个笨蛋!早就清楚她不会放过风儿……为什么我没带走风儿……”定淮王爷的潇洒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说不出的痛楚和悔恨。
“早就清楚?”以我的敏感我立刻察觉到他话里的隐晦,“你还瞒了我多少事?”
“二哥……”
我一怔,旋即明白是自己先忘记了自称“本宫”,也好,好久没有以兄长的身份跟弟弟说过话了。
我深吸了一口气,“告诉我,这种情况多久了?”
他的眼神颇怪异,嘴角动了动,似乎难以启齿,我有些不耐烦起来,正要开口,只听他道:“从你被立为太子的那年开始。”
我猛然回头,心纠作一团。八年前,风儿,风儿不是只有五、六岁?那贱人怎么下得了手?!
“以前没那么过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