缺月梧桐-第22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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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是让你用银子,我们闯荡江湖要看情义不是?你帮我出面!”
“他好像从来不要跟班。我说穿了也不过是个扛活的,在少东家那样地人面前谈狗屁面子?”
“那你请他引荐我去跟武神学武吧!他跟武神关系好啊!”说到此处,少年猛地一跃而起,跳到了王天逸身边,两眼发出光来。
“去昆仑学武啊?昆仑很穷的,在他们门派里你受不了那样的苦。”一直在苦笑的王天逸用手拍着少年地胳膊想着法子劝导:“而且你爹不会同意的。”
“我……”洪筱寒瞪圆了眼睛正要发狠,但王天逸脸色一凝,嗖的一下站起来,转头问道:“密室可有望孔?”
神色已经冷峻之极。
“有。”
洪筱寒从密室的隐蔽处抽出一架短梯子,竖在靠在大厅的墙上,爬上去轻轻地卸去一块四四方方的大石砖,接着抽去刷成墙色的两个棉纸塞子,两个黑黑的小洞露了出来。
大厅的墙上一侧铸了三盏平排的青铜大油灯,而望孔就在油灯的灯壶之间,油灯一点燃就光明非常,而这两个部位却成了灯下黑,黑夜里绝难发觉。
王天逸和洪筱寒一左一右的踩在梯子上,往大厅里一望,都是身体一震。
大厅里已经是狼藉一片,椅子茶几破碎满地,地上躺了好几具尸体,洪宜善就站在望孔下面不远的地方,他一边大叫一边挥着手,在他前面站了一排武士、保镖模样地人,每个人都微蹲着看着前面,从望孔里只可以看到他们的背影,但每个人的背影都在颤抖。
大厅外人声鼎沸,火光冲天,不知多少黑影在烟雾中穿行,而大厅门口内外已经厮杀成一团,刀光剑影惨叫声不停传来,连大厅的十六扇连门都被劈碎了一半,门槛上趴满了人,有的抱着那木头再也不会起来,有地却拖着残腿举着断手发出嚎叫。
洪宜善在大厅门口替他卖命厮杀的还有几十个人,他们的对手人数并不多,都穿着贫民的褴褛衣服,除了蒙面巾之外和寿州随处可见的饥民并无不同,但这些褴褛对手实力明显强的太多了。
很快洪宜善的几十个手下人数锐减到二十几人,飞快地退进了大厅里。而对方就如一股索命的黑旋风跟着冲了进来。
“给我顶上去!混账!给我杀啊!”躲在保镖防线后的洪宜善看到手下被打了进来,愤怒地大吼起来。
但这气极败坏的怒吼全是徒劳,对方冲在最前面的人武功最好。四个人排成一线推了过来,招招夺命,剑剑无情,佛挡杀佛,人挡杀人。
尤其是正对洪宜善冲过来的那个人最狠,一声大吼下。手中长剑划了一个巨弧,砍断了对手长剑后根本不停,从肩胛一直劈到心脏,快被劈开的人鲜血如喷泉般四散喷射。染红了剑客的头脸,看过去就如地狱中冲出地血色妖魔,在这样的气势面前,洪家手下人人面无血色,无人不后退。
一拳打飞直立的尸体。顺抛抽出了鲜血滴答的长剑,那剑客大吼起来:“只杀恶鬼!余者避让!”
听到此言,还在抵抗地十几个幸存者大半扔了兵器拔腿就往墙角靠,就如血海唰的分出一条道来,攻击者马上就和洪宜善的保镖们互相对视了。
保镖们也在犹豫,他们都是武功最好的人,拿的银子最多,因此对雇主地忠心高于刚才厮杀的寻常护院和武士。
但被人传颂的东西总是世间罕有的东西。
很不幸的是,为主而死的死士和义士也是被传颂的对象。
当作为最后战力的保镖开始厮杀的时候。眨眼间就有四人尸横当地地下场彻底击溃了银子的良心,保镖们武功更好,因此失去斗志的保镖们溃散的更快,他们施展轻功退至墙边,或者用一流的腿功唰地一下就跪在了地上。
一群褴褛的人很快把洪宜善围在了中间。
最忠心的总是心腹。叶杨的吃力的握着一把刀靠在了汗流浃背的老爷身边,也许他是真忠心,也许他和老爷一起做的事情太多了,怀疑自己也是对方嘴里的“恶鬼”,横竖和老爷一个下场,反正他没走。
但是他也没冲,面对对方那血迹斑驳的修罗之躯,看着对方那漠然的眼神,感受着那撒播死亡的气势,他只是抖的像只中了鸡瘟的母鸡。
“冲啊!”洪宜善在瘦弱的箮事后面推了一把,眼泪却流了下来。这泪水不是因为叶管事的将要面对的下场,而是因为他的绝望,他多么希望身边这位心腹是打不死的战神啊,可是他知道在对方高手面前连刀也拿不稳的他不过是只羸弱的母鸡,但是他还是推了他出去。
这已经是他坐门派老大多年来形成的本能:最后一个棋子也是棋子,不用就是亏了。
剑光一闪,叶管事的脸上还来不及显出被老爷推出来的惊讶和恐惧,整个脑袋就被这闪电般的剑光平平的切成了两截。
看着生下来就认识的叶管事的脑浆四溅,洪筱寒又是恐惧又是担忧,只觉得四肢百骸同时有无数寒气冲了进来,而脑中却如被烙铁炙烤,眼前一黑,嘴巴一张,却没有发出胸中那声惨叫来。
因为王天逸一把捂住了洪筱寒的嘴,如果被发现密室那就凶多吉少了。
他看了一眼洪筱寒,又转过头去看外边的动静,脸色沉静冷峻,仿佛外边他看到的不是人对人厮杀,而是在看一局精彩的象棋对决。
外边洪筱寒的父亲已经开始求饶了,面对这样的强敌,洪宜善没有丝毫的英雄风范,他跪地,他磕头,他哭泣,他大声喊着:我的银子都是你们的。
洪筱寒的身体随着外边父亲每一次动作而颤抖,但王天逸的胳膊如铁箍般的扣住了他的身体和嘴巴,他只能颤抖,他只有颤抖。
外边那群蒙面人指着洪宜善破口大骂,虽然是大骂,但每个人都表现出了优秀的战斗素养,每个人的声音都压得极低,外边饥民欢呼砸砍怒骂的声音反而大过了他们的骂声,不过王天逸和洪筱寒还是可以听到他们在说什么。
“畜生!”
“你一个人让多少人饿死!”
“你连募粮都不放过!”
…………
“大侠我错了,”洪宜善跪在地上,换着方向磕头作揖,泪流满面。声音嘶哑了:“大侠,大爷,我错了。我不该贪财,我都捐了,只求保我这条命……”
“老天不开眼,”一个蒙面人突然悠悠说了一句,正是那差不多把人劈成两段的剑客,洪宜善老江湖了。没敢反问,一听口气腔调就觉得他是头目一类的,跪在地上朝那人转了过来,一把扯住了那人血迹斑驳的长衫下摆。大叫道:“爷爷饶命,你要多少银子我都给……”但他没能说完他的最后一句话,对方一声暴喝让这句半截地话成为洪宜善的遗言。
“我就是替天行道!”暴喝声中,长剑电闪,银蛇一般刺进了趴在地上洪宜善的后背。洪宜善肥胖地身子哆嗦着,最终停止下来,好像一团腐肉一般趴在了地板上。
那剑客一脚把洪宜善的尸体踹翻了个个,拔出长剑看了看,骂道:“脏了爷爷的剑!”
王天逸眼一瞬不瞬的观察着大厅里的每个人,洪宜善的死也没能让他地身体动弹半分,只是勒紧了洪筱寒的身体,果然对方身体巨震,接着捂他嘴的手上传来温热的感觉。
王天逸扭头一看,洪筱寒已经泪流满面。
对于丧父人地眼泪,王天逸无动于衷,眼泪他见得太多了,已经麻木了,他转过了头又看了过去。大厅已经再次沸腾起来。
杀了洪宜善,对方却没有遵守“只杀恶鬼”的宣言,那些蒙面战士们又转身朝那些堆在墙角手无寸铁的保镖武士杀了过去。
本来都是一流高手,就是有武器也不是对手,何况没有武器,战斗变成了一场屠杀。
王天逸眼珠流转,盯上了那剑客,他并不动手,站在当地指着那些肆意屠戮的人在喊着什么,另外一个蒙面客跟在他旁边,躬身在不停的比划着什么,好像在辩解,但却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了,因为屋里已经充斥了凄绝地惨叫声。
这时王天逸感觉到洪筱寒在用力掰着自己的手指,他愕然看过去,这个浑身还在颤抖的少年眼里除了清水之外多了一种有力量的东西。
王天逸一眼就看出了这是什么东西。
这种东西就是仇恨,仇恨的目光很有力量,让人一眼难忘。
王天逸已经见过无数泪眼,不过最反感的就是这种倔强的仇恨,但私下他非常讨厌被别人仇恨,眼睛就像面镜子,但在仇恨的眼睛映照出来的你往往是头魔鬼,这很让本来就讨厌镜子地王天逸非常恶心。
所以遇到这种眼睛,他总是一剑刺过去,绝不留情,每刺一次,就像刺碎了一面讨厌的镜子,他慢慢的就习以为常了,忘记了原来的目的,让这种眼睛地亮光熄灭却成了他的习惯。这习惯让他受到了非同小可的敬畏,因为这是个冰一般冷酷的战士。
现在他又看到了这目光,尽管这目光并不是对他的,但他仍然很不自在。
他慢慢的放开了手掌,他知道仇恨可以改变一个人,果然洪筱寒咬得嘴唇出血,却没有再发出一点声响。
他们慢慢的从梯子上下来,洪筱寒的眼泪已经干了,但眼睛红的厉害,仇恨的光芒在他眼睛里闪耀,他低声吼着:“我要报仇……我要为爹报仇……呕呕”压抑的抽泣堵住了洪筱寒的喉咙,他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王天逸的手慢慢的拍上了洪筱寒的肩膀:“从长计议,我先送你出城,你去去武当吧。”
王天逸用剑把长衫划成一褛一褛,裹在两人头身外边,怀里抱了靴子和兵器,按洪筱寒的指引朝洪家马厩走去。
褴褛赤脚是因为灾民很多都是如此,王天逸希望借着黑暗掩护躲开饥民里面,因为他知道现在他们已经非常可怕,果然一出密室出口,就感到恍如换了世界。
密室的出口在厅外,赤的脚踏上冷的仿佛会咬人的地面,眼前已经是火光冲天,灾民们在欢呼。在兴奋的报复洪宜善的所作所为,他们身上裹着华丽地床单,嘴里呜咽着供佛的面寿桃。点燃着这华丽的宅院,一切和洪宜善搭上关系地人不论青红皂白全部成了发泄的对象,仆人被石头砸死,女佣被投进井里,管家被吊在了树上,……火光、崩塌、欢呼、惨叫、跳跃、死亡。这一切纠缠在这曾华丽风光无比的宅院里,但过了今夜,它注定要化为一座充斥着鬼魂的废墟。
洪筱寒身体颤抖着,但不在于脚上刀扎一般的疼痛。心里的仇恨和疼比这疼一万倍,这是自己乐园被低贱者践踏毁灭地刻骨痛苦。
因为宅子里太乱了,而王天逸总挑阴暗的角落走,除了王天逸利落的用剑料理了两个迎头撞上的饥民之外,倒也没被人看出破绽来。
但等两人到了马厩一起叫苦不迭:所有马都死了。这些曾经耀武扬威的穿行在寿州上的高头骏马。这些血统高贵的价值千金的骏马,此刻变成了丑陋地尸体躺在一地的石块上,他们都不再透着灵性的大眼睛还无助的睁着,看着曾经的主人,仿佛在问为什么。
“走。我在附近设了个落脚点。那里有马。”王天逸并没有多少犹豫,这样的突发事件他见得太多了,既然没有马就不用考虑现在骑上骏马扬鞭出城的快捷。
那个落脚点是王天逸赁的一个小院子,因为要和告密人洪宜善见面,按长乐帮的战例。王天逸在洪家附近设立了落脚点,里面有马有服装也有武器,方便特殊情况下地行动。果然现在派上了用途。
这个落脚点和洪家宅子间隔着一条小河,洪家宅子极其大,这条小河就顺着洪家宅子墙根流过。上面本有座桥比洪家扩建的墙根的年数早的多,但洪宜善嫌周围居民都经过这个桥过河,把自己宅子根踩出一条路来,影响了自己的清静和安全,就把桥从中间凿蹋了,成了座断桥。
王天逸拉着洪筱寒走到河岸边地时候,乌云却已经被风吹散,露出一轮圆月来,月光如白浪一般翻滚在地上,因为断桥的缘故此处已经是人迹罕至,饥民的喧嚷抛在了身后,只有呜呜的风中吹过,放眼四望,远处有几处火光,看样子洪宜善的粮店也被劫了,近处是靠着墙根的大路,人影全无。
洪筱寒和王天逸放了心,他们走到断桥边白花花的冰河,正想试探冰的坚硬程度,考虑直接过河节省时间,就在这时,王天逸一把拉倒洪筱寒,对他轻轻说道:“有人来,调匀呼吸,绝对静声!”两人一起紧紧的趴在了断桥下面的河岸上。
转头看了看洪筱寒,只见他泪痕在脸上冻成了道,双目赤红,牙关紧咬,紧紧握住了身下的刀柄,一个少年突然间就好像老了几岁一般。
王天逸微微放心,抬头扫视北边,果然不一会那边走来四个人,都是褴褛打扮,但却都身带利刃还带着蒙面巾,不是那些杀人的狠角色是谁?
王天逸看他们越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