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绝-第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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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那回事……你都已病着了,便是放轻松些让自个儿依赖旁人又有何不可
?趁着你爹和几个兄弟都出去的当儿,娘也好全心陪着你……刻下你只需好好休
息撒娇,由着娘照顾你就好。」
次子的独立令兰少桦既是放心又是心疼,凝视着怀中仍然显得病弱的小脸,
语调之间已是溢满温柔疼惜。
听着娘亲的话,白冽予双眸不禁有些湿了……身子更往母亲的怀中缩了缩,
轻道:「娘的身子好香,嗅起来好舒服……」
「若喜欢这个味道,娘以后便让人去你屋子里点着。」
「嗯……」
低低应了一声,语音已然罩上了些许的朦胧,原先清楚的意识似已开始被慢
慢侵蚀……将之忍了下,小手仍是握着母亲的,双睫轻扇,隐下了眸间残存的雾
气:「娘,孩儿……还可以再看到雪吗?」
简单的低问,乍看平常,却似又另有所指。
兰少桦闻言胸口一紧,当下已是一阵鼻酸,却犹是将之压抑下来,勉强露出
了个笑容:「往后何时会再下雪,这可得问老天爷才成……不然,就是得赶快养
好身子,练好武功,以后和你爹一样出去闯荡江湖四处游历。若是有机会见着那
万年雪,可得记得回来和娘说说。」
「孩儿明白……」
又是一阵低应罢,语音却更朦胧了些。体内的热度再也无法控制的蔓延了开
,意识一寸寸的支离瓦解……兰少桦本以为他是困了,怎知怀中的身子越来越热
。心下一惊,唇间已然脱出惊唤:「来人啊!快请于大哥过来!」
仓皇间,已再次将手巾浸入雪水之中,轻轻擦拭怀中高热的身子。泪水沿颊
而下滴上次子令人爱怜的脸庞,擦拭的手微微颤抖,而终是将怀中的孩子紧紧拥
住。
即使再怎么努力说服自己,都仍然无法改变这孩子已是命在旦夕的事实……
看着匆匆赶来的于扇自他怀中接过次子、抱回清泠居仔细诊断用药,兰少桦再也
无法止住泪水,而只能在严青的搀扶下回到次子身边守候着他。
比先前更令人难受的高热席卷,彷佛连整个气息都要给焚烧殆尽。白冽予难
忍的一次次逸出重咳,连药都无法顺利饮尽,沉黑的药汤洒了满襟,连同娘亲的
泪水一并。他感觉到了,却没有力气安慰。一片混乱之中,四周由宁静逐渐转为
吵杂,视线却是越来越模糊……景物变得朦胧,连同那一片银白,也在意识昏沉
间转回了熟悉的鹅黄素帐……
是清泠居吗?
好个清泠……可他的身子,却是如沐火中,炽热难当。四肢好像都窜着火苗
,一丝丝的焚着理智,焚着性命……
他真的……还有机会看雪吗?
他,会就这么死去吗……?
纵有疑问浮现,思绪却已无法运作。高烧焚尽了最后一丝清明,意识再度堕
入迷雾之中。他连双眸是否睁着都无法分出,似有所见却又似无所见。周身力气
在高热中消失殆尽,体内游走的真气也越来越薄弱……难忍的痛楚扩散于四肢百
骸,每一个动作,每一次吐息,都好似要耗尽了最后一丝性命……
不知何时,四周已静了下来,但昏沉的意识却无法分出究竟是现实还是梦境
。只觉得朦胧间,彷佛又再次望见了那飘落的细雪……而既之而来的,却是骤然
袭至的透身寒意。
直入骨子里的寒意强烈到令神智瞬间清明。一片静寂之中,十分轻微的脚步
声缓缓靠近己身。森冷的寒意,更甚……
那是,杀气。
一片昏暗中,烛光掩映间,白冽予陡然睁眼,望见的,却是严青手持长剑,
朝母亲的后心直刺而入的画面──
娘亲!
想出声警告,却怎么也发不出声音。好不容易得以撑起身子打算阻止,长剑
却已透胸而入。伴随着剑身扑面的寒气,娘亲温热的鲜血,洒落于身……
「冽儿……快……逃……」
「不──!」
终于发出了声音,却是为时已晚……他看着母亲胸口扩散的血花,看着那穿
过左胸的长剑……只瞧着一个抽离,那染血的躯体,亦随之倒落。
最后的语音散去,母亲美丽的容颜,就那么失了生气的枕上了他的胸口,连
一丝气息都没能残下。温热的鲜血汩汩流出溢散,浸湿了衣裳,浸湿了身子。沐
浴在母亲的鲜血之中,他呆然望着母亲毫无生气的容颜。那张容颜之上没有恐惧
没有痛苦,有的,只有直到死前仍没有分毫削减的担忧,对他。
而他,却那么眼睁睁地看着娘亲命丧当场,连一句警告都来不及喊。
明明就在他身旁,明明就在他眼前,明明就还来得及阻止,而他却只能无措
的看着一切发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个男人亲手了结母亲的性命。
那个……他不顾父亲的直觉深深信任,引以为知己的男人。
是他,害死了娘亲。
「娘……」
一声低唤,却因溢满了太多的自责太多的愧疚太多的哀凄而太过沉重。泪水
无法遏止的滑落,仍然乏力的小手抬起,将母亲未曾阖上的眼轻轻覆住。
美丽的容颜依旧,却渐渐淡去了血色。
而这一切,全都是他的错。
是他害死了娘亲。
如果不是他,一切绝对不会如此……
是他害死了娘亲,是他……
「怎么,吓傻了?」
却听身旁冰冷的语音传来,伴随着的,是从榻上被硬拉起的身子,以及严青
冷然中带着点不屑与嘲讽的眼神……「不问我为什么?」
白冽予没有回答。响应的,是勉强运起真气积聚所有功力的一掌,直朝他身
上要害袭去──却给严青轻轻松松化解了开。击出的右掌被他紧紧握入掌心,紧
接而来的是侵入体内的真气,如潮水般狂泄而入,毫不留情的毁去那本已欲断未
断的经脉。
「如果是之前的你,这一掌或许能和我有一拼之力。可在让这药摧折月余后
,如今的你,也不过比个初学武的小孩好上一点……不要怪我残忍。我本来的目
标只有兰少桦,但可能的祸根一个也不能留。要怪,就怪你太聪明了,『白二少
爷』。」
句末仍旧用了敬称,语调却已染满嘲讽。昔日清朗平和的面容带着森冷,宽
掌抚上漂亮的小脸,而因那容颜之上袭着恨意的眸子而勾起带着兴味的笑意……
「恨我吗?可惜,你这辈子,是别妄想能报仇了……」
白冽予仍旧没有回答。
剧烈的痛楚席卷全身。经脉寸断,残存的真气溢散流失,他不甘示弱的咬牙
忍下,泪水无法克制,而连同发自心底的自责与恨意一起倾泄而出。
他不问为什么,因为他太聪明,聪明到在瞧见严青的瞬间便已明白了一切。
混入、接近、相交……所有的一切都是个圈套。九岁的小孩有个二十六岁的知己
本就是个笑话,而他却自以为是的沉浸其中,看不清所有的一切。
直至,无可挽回……
瞧着他咬牙忍耐的模样,严青又是一笑。揪着他身子的手蓦然一松,让那幼
小的身子直直摔落于地。
「好倔强的孩子……我想想,是该就这么杀了你好,还是──」
语音未完,仍染的鲜血的长剑已然扬起。银芒闪落,白冽予白皙的手足之上
瞬间已是四道血痕浮现。鲜血泉涌而出,四道剑痕,不多不少,正好断了他的手
筋脚筋,让他自此成了手不能提脚不能行的废人。
痛楚仍存,身子已然再度失了力气……白冽予忍着痛想起身抓住他,四肢却
怎么也不听使唤。他看到那个男人扬着残酷的笑,一把扯开他的前襟。剑起剑落
,彷佛要留下印痕似的,在他胸口刻下了什么……
「我不杀你。我要你成为擎云山庄最大的弱点,要擎云山庄还有你白二少爷
永远记得曾栽在我青龙严百寿手上……『青龙』二字,将会成为江湖上最响亮的
杀手名号!」
言罢,青龙还剑入鞘,一个轻身极为从容的扬长而去。
而白冽予只能躺在地上,瞪是的目光愤恨,却无力去追,无力挽回……
目光,转而凝向榻旁母亲的尸身。
被他……亲手害死的母亲。
泪水始终不曾停下,他挣扎着想爬到母亲身边,却使不上力,而连分毫都无
法移动。
如果他没有相信严青,如果他没有自以为是的与之相交,是否一切都会改变
?如果他早点发觉这是个圈套,如果他早点发觉他的不怀好意,是否……
他,就不会害死他最敬爱的娘亲?
这一切,都是他的错。
如果不是他、如果没有他,严青就不会有机会亲近娘亲,更遑论利用自己趁
隙杀了娘亲……
如果不是他、如果没有他……
娘,就不会死了……
如果,没有他……
耳边传来叔伯弟子们仓皇的脚步声,以及接踵而来的惊唤。身子被小心翼翼
的抱起,关切的唤声不绝,而他,却已无力回应。
他只是不停的流泪,看着母亲,看着染血的鹅黄帐子……以及,那半掩窗隙
透进的细雪。
娘……
孩儿,不肖…… '墨'
第二章
持续了四五天有的雪终于在清晨停了。好不容易迎来了数天来的第一个初晴
,但擎云山庄里却已是一片愁云惨雾。
那晚他们在冽予情况稳定后便各自回房了。若非巡夜的弟子发现了清泠居前
的尸体而飞快前往通报,只怕这事儿会被发现得更晚。
可当于扇和万志云匆匆赶至之时,一切仍已是不及。清泠居内,清雅的香气
为萦鼻的血腥味掩盖,内室鹅黄的帐子溅上红艳,乍然一望,除了一个惨字,很
难再找到其它合适的字来形容。
那时,兰少桦早已断了气。而白冽予幼小的身子则是浑身浴血,一动也不动
的躺在地上,昔日澄亮灵动的眸子茫然凝视着母亲的尸身,泪水无法遏止的沿颊
而下……单是如此模样便足以叫人心痛万分,更别说是瞧着那饱受摧残的身子。
不但经脉尽断,那纤细白皙的四肢更各有着一道深深的剑痕,鲜血如泉涌般不停
渗出﹔而被扯落前襟的胸口之上,则被人以剑刻下了刺目的「青龙」二字。
以于扇的才智,早在进门瞧见山庄弟子的尸身之时,便已大概推想到了凶手
的身分。擎云山庄防护严密,即使在八大护卫只留下两个的情况,也绝不至于让
人得以如此横行──而且,对手还是熟悉山庄内部设置的,不是内贼是什么?而
那弟子尸身之上的剑痕,则完全是那严青的手笔。
想追击已是不及,只能先全心处理好庄中之事。只是,没想到严青居然就是
那个近年来新崛起于江湖上的杀手……更没想到他下手竟会如此狠绝。
兰少桦的一剑穿心便罢,可他居然对一个视他如知己的孩子下这种毒手!
让这么样一个可爱的孩子……从此成了个不习能武,甚至连提物、行走都无
法的废人。
──虽然极不甘心,但以他的医术,要接回白冽予的手足是不可能了。这天
下间能救他的,或许就只有那个他们遍寻不着的医仙聂昙了。
然而,这唯一的救星在何处,却是无人知晓……
好不容易止住了白冽予的血,却止不住他的泪水。因失血而显得极为苍白的
小脸挂着无法干涸的两道清泪,茫然的望着那染血的鹅黄帐子,望着母亲失去生
命的身子。于扇几般呼唤都唤不回他的注意。他只是一个劲儿的哭着,那茫然的
眸中,溢满着过深的自责与恨意。
于是于扇明白了。他虽及时救回了白冽予,却救不回他的心。
这孩子,亲眼望见他最信任的「好友」杀了他最敬爱的娘亲。
伤了他的不光是剑,还有那名为「背叛」的事物……
擎云山庄的八大护卫里,与白冽予最亲近的向来就是于扇。也因此,对于这
件惨事,对于白冽予的遭遇,他格外心痛,格外不忍……但在等候白毅杰回来的
时间里,他除了帮白冽予擦拭血迹、疗伤之外,什么也不能做。
刻下的他,早已无暇去压制消息。噩耗很快就在山庄里传了开。几名地位较
高的手下纷纷前来探视,却也只能,叹息。
「冽儿……」
又送走了一波人,于扇疼惜的将目光凝回白冽予身上。他方才才命下人略为
清理过现场。为了方便替白冽予治伤,他将兰少桦的尸身平放到地上以白布覆住
,并小心翼翼的把那脆弱的身子抱回榻上。那张小脸上的视线因他的动作而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