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镜·大国忠魂-第3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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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安门的主体建筑分为上下两层。上层是重檐歇山式，黄琉璃瓦顶的巍峨城楼，东西面阔九楹，南北进深五间。廷式知道这是取“九五”之数，象征皇帝的尊严。
廷式移目向下，看到下层朱红色城台，四周环绕琉璃瓦封顶的矮墙，下部是雕刻精美的汉白玉须弥座台基。东西两侧各有一条长达百级供上下城楼用的梯道，俗称马道。还有五个拱形门洞，中间的门洞最大，高近九米，宽五米多。廷式知道，这门唯有皇帝可以进出。
城楼前外金水河，河上飞架七座汉白玉雕栏石桥，中间一座最宽阔的称“御路桥”，廷式知道这是专为皇帝铺设的。御路桥两旁有宗室亲王过往的“王公桥”；王公桥左右的“品级桥”是供三品以上的官员行走的；四品以下的官员和兵弁、夫役只能走“公生桥”。公生桥架在太庙和社稷坛门前。五座内金水桥除有类似严格的等级规定外，还表示“万方来朝”之意。
廷式看到，金水河两岸有两对威风凛凛的石狮及两座连同座高近十米的华表。石狮后面两边设有红色观礼台，台前东西各筑花坛。华表上满刻着盘龙与云朵，巨柱顶端加上了云板、承露盘并蹲坐着石兽。廷式知道，此兽有注视皇帝出入之意，因而人们把前华表上两只背北面南的石兽叫“望君归”；把后华表上两只背南面北的石兽称“望君出”。
廷式骑在马上想起，天安门在明、清两朝是皇帝颁发诏令地方。遇有新皇帝登基、大婚等重大庆典活动和皇帝父母进宫，都要启用天安门。皇帝平时一般不走天安门，只有每年去祭天、祭地、祭五谷时，才由此门出入。另外，皇帝御驾亲征或大将出征，都得在天安门前祭路、祭旗，以求马到成功，凯旋归来，同时显示威风。一种自豪感在廷式胸中升起。天安门还是“金殿传胪”的场所。每逢殿试后的两天，皇帝召见、传呼新中进士们的姓名，这叫“传胪”。考中前三名的状元、榜眼、探花插上金花，身披红绸，骑马游街，以谢皇恩。天安门唯独皇帝可以出入，而且只能出入喜事，绝对禁止出入丧事。
廷式骑在高大的枣红马上，在晴朗的天空下，只见城楼上黄色琉璃瓦闪耀着灿烂的光辉，朱红的柱子和城台，白色的华表、石栏杆、石狮子，金水桥一一浮现。碧水青天，丹墙绿树，石栏黄瓦，画梁朱柱，色彩丰富，轮廓美丽，宏伟端庄。一举成名天下知！那场景真是万人空巷，好不风光！接着，礼部官员将写有“奉天承运皇帝昭曰”的金榜张贴于长安左门外的“龙棚”里，公告天下。此时，看金榜的地方人头攒动，好不热闹！
这天，宫中又传来喜讯，礼部官员和太监来到廷式住处，宣旨：“文廷式著充补日讲起居官，钦此。”
事后，志锐对廷式说：“这充补日讲起居官还不是正式的，要等有了空缺，不过这日讲起居官可是皇帝的近臣，可见光绪皇帝对你的器重！你可不要辜负皇上哟！”
廷式回答说：“你听说过古人云，‘士为知已者死’吧！”
礼部举行恩荣宴，招待新科进士，那场面颇为壮观。
然而，廷式与吴鲁、吴荫培，鼎甲三人不行叩拜礼，而代以揖。廷式且以《说文》义与礼部司员久辩，说：“今日即是我等荣耀之日，以前的老规矩就该改改了！”
观者愕然。
礼部司员不允。
翁同龢这样僵持下去不好，便出来打圆场说：“新科举子初出茅庐，不识礼仪，就且原谅一次吧。”
翁同龢看到文廷式乃性情中人。廷式也知翁公为人宽厚，如是有心和他结交。
第三部分酒后吐真言（1）
刚回到家中，志锐便来了，对廷式说：“快准备一下，皇上之师翁同龢要召见你。”
廷式心想我正想去拜访翁大人呢，于是便说：“别的什么准备是没有，只是初次登门不知带点什么见面礼好？”
志锐说：“芸阁有所不知，翁公为官清廉，朝野有口皆碑。曾有不少人给翁大人送去钱财反而吃了闭门羹。大人最爱书画，不如带些字画作品向他讨教为宜。只是要注意朝中派系争斗险恶，翁大人和李鸿章大人形同水火，尽量不要卷入其中才好。”
廷式点头诺是。于是，带上些书画，叫了辆马车，朝翁同禾住地东城寓所而去。
虽已久住京城，廷式对皇城的历史也了解不少，但走近这座皇城最尊贵的乾清宫还是第一次。
乾清宫是内廷正殿。明永乐年初建，后多次被毁又重建。乾清宫是明清两代皇帝的寝宫及平时处理政事的地方。宝座上方悬“正大光明”匾一方，是雍正之后秘密立储藏诏书的地方。清代雍正后，寝宫迁往养心殿。此殿每年元旦、灯节、端午、中秋、冬至、万寿等节，按例举行家族宴。晚清时期，亦在此殿召集外国使臣。清朝有名的两次“千叟宴”皆在此殿举行。皇帝崩驾后，棂柩停在此殿。明史上有名的“壬寅宫变”、“移宫案”、“红丸案”等史载专案即发生在此宫。
廷式耳边传来唱童谣的声音：“宰相合肥天下瘦，司农常熟世间荒。”一伙儿童正在街旁一边唱童谣，一边做游戏。
“这不是骂李鸿章大人和翁同和大人么？”廷式感到纳闷，但他又一想当官的嘛，要办事总得得罪一些人，总会有些人对不满意，挨骂也是正常的。
廷式来到翁府门前，但见一对石狮威风凛凛，大门上悬“翁相府”三个镏金大字。还未进翁府，就见翁公身穿迎客便装，美须飘飘，前来迎接。
廷式早闻翁公礼贤下士，果然名不虚传，堂堂一品大员，见自己这个一介书生，竟如此重礼。廷式感动得急忙快步迎上前去，向翁大人敬一大礼，说：“学生文芸阁廷式前来拜见恩师！”
翁公连忙将廷式扶起，连连说：“免礼！免礼！”
翁公仔细端祥眼前这位年轻才俊，果然天庭饱满，气宇轩昂，目光如灼，身材魁梧，举止文雅，真人中俊才也！于是心中暗喜。
进得院来，踱入大厅，但见四合院中树木葱笼，院中有座八角小亭名曰鹤亭，养有白鹤；室内古朴优雅。室外之境正如大厅悬挂之中堂“柳袅长绦松擎紫盖，叶依黄鸟花落春池。”真乃天人合一之人间仙境也。
步入书房，又见一联高悬正中：“入我室皆端人正士，升此堂多古画奇书。”果然不同凡响。
廷式早听人言，翁同龢书初学董其昌，后学米芾，中年后师颜真卿，又受北碑影响，超迈姿肆，不拘一格。又翁公工诗、书，兼作画，以书法名世，著有《瓶庐诗文稿》等，且擅写楷书、行书、隶书，学书从颜体入手，上溯苏轼、米芾，又借鉴清代翁方钢、钱南园等学颜名家成果，所作书淳厚宽博。廷式肯定此等书法定是翁公所书。果然眼见为实，廷式不由心中感叹。
初次见面，翁同龢当然是从廷式一些基本情况说起。翁大人道：“你祖籍乃江西省袁州府萍乡县，贵祖父文晟，嘉庆举人，历东安、清远、连平、浏阳等府州县十四任，仕至惠州府知府，生前乃有广东第一清官之称，领正四品知府衔，咸丰九年（1859年）在嘉应州守城时以身殉职；你父星瑞，字树臣，道光年间举人，二品巡兵道衔。尔乃广东菊坡精舍名师陈澧门生。尔曾为瑾、珍二嫔塾师。不知老夫所言是否属实？”
廷式想不到翁公对自己的情况竟然了如指掌，心中暗暗叹服，谦恭地说：“晚生不才，让大人见笑了。”
翁公道：“老夫常听珍嫔和皇上提起你，还欣赏过君之大作。此次高中更是一睹你的风采。”
廷式红着脸说：“恩师见笑了！恩师见笑了！能得恩师指点，晚生三生有幸！”
翁公有意进一步了解廷式才学之深浅广博，他是户部尚书，掌管大清财政大权，时大清债务沉重，令翁公焦心，遂问廷式对大清国债务的看法。
对于这么重要的话题，廷式早有准备，于是，款款而谈：“以各国国债论之，中国今日之国债并未为巨。以取民之制论之，中国今日之取民未为多，然而列国兴盛，而中国惫赖，为何？列国之民，与其国为一体，筹其生计，保其利权，同其好恶，共其荣辱，而且发一令则上下共其利害，行一事则举国公其是非，故虽取之繁而民不怨，债之巨而国不病。中国则事事相反：民穷而谋生万里之外，其生死国家不问，其身家朝廷不恤，有货物征之，有田畴则税之，及其为人所辱侮，则靳置之；其甚者则官吏之鱼肉、豪强之侵夺、盗贼之劫掠、教民之欺凌，国家悉听其所为，而漠然不以为意。为渊驱鱼，为丛驱爵，术莫工于此啊！”
廷式在这段话中将中国的债务和其他国家的情况作了比较，充满着民乃立国之本，须与民谋利，确保民富国强的民本思想，且切中时弊。他从翁大人的眼神中看出，此番宏论深合翁公心意。
谈到洋务，翁公对廷式说：“当今倡办洋务当数天津总督、北洋大臣李鸿章大人。你可向他多多请教。”
翁大人和廷式一见如故，谈话非常投缘。不知不觉已到中午，廷式忙要起身告辞。翁公和夫人恳切挽留在翁家午餐。廷式只好留下与翁公同饮。
第三部分酒后吐真言（2）
俗话说，酒后吐真言。几杯老酒过后，翁公话便多了。
翁同龢为他门下又收得一学子而深感欣慰。廷式是他的第几位学子，他已记不清了。从他口中，廷式得知，翁同龢二十七岁以一甲一名进士及第，历任翰林院修撰、工部尚书、户部尚书，同时先后担任同治帝和光绪帝的老师，并进入清朝权力中心——军机处，为军机大臣。仕途似乎一帆风顺，也和同朝为的李鸿章发生摩擦。
光绪八年（1882年），翁同龢第一次入军机，当时法国侵略者入侵越南，并把矛头指向中国。法军连续进犯越南谅山，窥伺广西，海军以游历为名，驰入福建马尾军港。在严重的边疆危机面前，翁同和为首的一部分大臣极力主张援越抗法，而李鸿章等抱着息事宁人的态度，主张放弃越南，承认越南为法国的保护国。恭亲王则更是安尊保荣，但求战争不打到国内，认为求和是唯一办法。于是，清廷内部形成了对立的两派。在对待黑旗军刘永福的问题上，翁同龢与主和派的斗争更加激烈。在军机会议上，翁同龢提出要犒赏黑旗军，授予刘永福武职游击的官衔，提供军饷和器械。而法国侵略者视黑旗军为眼中钉，把驱逐黑旗军作为停战条件。对此，李鸿章认为不消灭黑旗军，将来由法军自行驱逐，则边患更大。翁同龢极力反对，气愤地指责李鸿章“直视刘团为眼中钉，不知安何心！”但是，由于军权掌握在李鸿章手中，加上慈禧太后和恭亲王犹豫不决，黑旗军终因孤军元援，节节败退。翁同龢十分沮丧，断言：“日后大局可危！”中法新约签订后，国内爱国人士纷纷上书参劾恭亲王和军机大臣，主张“杀李鸿章”。慈禧下令罢免军机全班人马，翁同龢加恩革职留任，退出军机处，仍在毓庆宫行走，教授光绪读书。入朝为官以来，翁同龢以自己的经历深知，在朝中为官，如若单枪匹马，没有自己的势力势必说句话也没有半点分量。因而朝中重臣都极力培植自己的势力，形成了以李鸿章为首的洋务派和以翁同龢为首的清流派。前者认慈禧太后为后台，后者认光绪帝为主子。他有心辅佐年轻的光绪，但对于慈禧太后，只能忍耐顺从。
廷式刚才听到一句广为流传的民间联语：“宰相合肥天下瘦，司农常熟世间荒。”把李鸿章和翁同龢连在一起骂。翁公是常熟人，时任户部尚书，户部又称司农。他和李鸿章两人的关系确实十分微妙，可谓旗鼓相当。论年龄，李鸿章比翁同和大七岁；论辈份，李鸿章是翁同龢的“世侄”；论地位和威望，李鸿章是“戡定内乱，辅佐中兴”的四朝重臣，并且在同治年间即被授为文华殿大学士；但翁是状元及第，是两朝帝师，并且长期参预军机、执掌户部；如果说李鸿章是当朝的封疆大吏之最，那么翁同龢就是朝中中枢机构之首了。
廷式对联语之事问翁大人，翁同和愣了一下说：“联中讽刺本官主管财政中枢，为光绪大婚庆典和修建颐和园，不顾百姓死活，浪费国家大量钱财，但他们哪里知道，下官是小媳妇当家有职无权？不管是为太后修园子还是给皇上办喜事，什么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