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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节

银狐之劫-第4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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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越想越可怕,在这静静的春夜,听着草丛中的虫鸣声,他的头脑反而越来越清晰,为自己的前程计,他必须配合曹主任查明老板的问题,他那一万元回扣,自己必须主动交待,取得谅解,争取早点走出这个精致的鸟笼。不知怎的,他又想到了娘手编的那些精致的蝈蝈笼,有亭台楼阁,又有普通的农家房舍,最精致的是那幢用麦秆编的酷似黄鹤楼的蝈蝈笼,后来被黄鹤楼管理处以五百元价格购去。那年他去武汉黄鹤楼参观还见到这笼被陈列在黄鹤楼展览室,价值恐怕要达到五万元,那是娘花了一个月时间,比照着黄鹤楼的照片编的。    
    中华香烟抽了一支又一支,烟头在暗夜中闪烁着火光,他狠狠用鞋踩灭了那些燃尽的烟头。他看到124房间的灯光还在亮着,房门虚掩着漏出一缕灯光。这曹主任还没睡,一定是在检查他的电脑,从中找出老板犯罪的蛛丝马迹,他下意识地向124房走过去,他放轻脚步,尽量不出声响地走近那虚掩的门,顺着门缝向里张望,发现果然是曹主任正在兴致勃勃地摆弄着电脑。嘴里还不时地红桃、老K、炸弹地发出兴奋的叫声:“好,又升了一级。”原来老曹正在虚拟的扑克牌世界中斗着八十分。这又使他想起了自己的老板:老板没有什么特殊的爱好,就是爱打个扑克。在银雀台饭店老板的专用套间里,他和天奴、郎世萍几个人凑在一堆,商量完工作后打上几局。他和老板一家,郎世萍和天奴一家。老板有个奇怪的规矩,谁输了打谁的耳光。当然老板是牌桌上的女皇,输的时候极少。天奴和郎世萍输得多。打耳光也只是说说而已,有时也只是老板顺便在天奴的脸上摸一把或者捏一把也就一笑了之。只是那次天奴撞死了农妇,被老板保了出来那晚,天奴忐忑不安地参加了牌局,输得一塌糊涂,那次老板真的发火了,她伸手给了天奴几记响亮的耳光,天奴的脸顿时肿起了半边,老板的手打疼了,甩着手道:“天奴,你这个狗东西,净给我惹祸,打你个狗日的,是让你长长记性。”天奴却着脸笑道:“打得好,打得好。”说完又给自己脸上加上了几记耳光,这一下把老板也弄笑了。天奴知道他出车祸这事至少在老板那儿已完结了。事后天奴对他说:“国鹏,老板这叫‘打是亲、骂是爱’,对自己人才这样。”那样子是很得意的。不过对耳光事件的另一种说法是老狗的版本。那是天奴和老狗一起钓鱼时,天奴不经意对老狗说:“天下最毒女人心,这女人下手真狠,老子我是有仇不报非君子。”听了老狗的叙述后,他感到天奴这人真可怕。    
    他的肩膀被人猛地拍了一下,使他吓了一跳:“你在干什么?”他回头一看“妈呀”,是一个穿着制服的保安,五大三粗瞪着眼睛铁塔似的立在他身后,那神态像是审视一个小偷。原来他的一举一动都是被监视的,他结结巴巴地说:“我……我想找曹主任谈谈。”“噢,是国鹏同志呀,怎么睡不着?”老曹在笑嘻嘻地向他招手请他进屋。他抱歉地向保安笑笑,小心翼翼地推开门向屋内走去。曹主任确实是兴致勃勃地在网上玩着升级游戏。他说:“是的,我想了许多,我愿意配合你们把老板的问题搞清楚。”“我想,你一定会配合的。”老曹充满自信地说。“你看我玩牌的水平如何,已连赢两局了。对手就是对面那位网名老板的女人。”他向电脑屏幕看去,原来老曹进入的正是银雀台俱乐部的牌局,一张桌子坐了四个人。他的对手其中一个女人就叫“老板”。而老曹则取别名叫“油葫芦”。“你怎么取这个网名?”老曹笑嘻嘻地答道:“这是我在中学读书时同学取的外号,我就拿来当了网名,油葫芦是蛐蛐的一种,你看我像不像蒲松龄小说《蟋蟀》中的蛐蛐,先后斗败了老财和贪官?”他笑了笑没有回答,他想到的是这“蛐蛐”和“蝈蝈”之间的关系,而老曹的对手肯定不是老板本人,没准就是天奴冒充的。曹主任拍了拍他的肩膀诚恳地说:“殷国鹏回去睡觉吧,想通了,明天咱们好好聊一聊,组织上是相信你的。”他有点感动了,他想表白什么,嘴唇嚅动了一下,却什么也没说。他点了点头,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第六部分幸灾乐祸般的冷笑

    殷国鹏又住院了。不过这次他住的是省人民医院的胸科病房,确诊是胸膜炎复发。    
    在二三招待所留住期间他和省纪委曹主任的合作是愉快而成功的。曹主任微笑着不动声色地获取了自己需要的材料。也使他卸下了一个沉重的思想包袱。他可以自由地与外界通电话,也可以自由地迈出这幢U形招待所小院来到阳光明媚的大院绿草坪中,呼吸新鲜空气,欣赏满目春光。他带着喜悦的心情打电话向天奴主任报告,组织上交给自己的任务已圆满完成,他与省纪委曹主任已达成谅解,不日可回集团公司上班。希望华主任能够向于凡总经理通报一下自己的情况,他在此静候组织上的指示。    
    华天奴冷冷地接了他的电话,仔细地倾听着他带点祥林嫂口吻般絮絮叨叨的解释,答应一定将他的意思向于总转达。不过,天奴还是希望他能够安心在避风港静养几天,不必急于上班。天奴在电话中告诉他财务部郎世萍主任一个星期前自杀了,现在专案组正在集团公司查账,与乱哄哄的玫瑰双子楼相比,二三招待所不失为世外桃源,这种时候他还是避避风头的好。他心中却焦急万分,他不知道以于凡为首的组织将如向处置他。他想从天奴的话中探出点什么口风来。但天奴这家伙只是在电话中“嘿嘿”地笑着。他完全可以猜测出天奴此刻的脸上的笑容一定是幸灾乐祸般的冷笑,因为他明显感到天奴对他口气的变化,完全是一种上级对下级那种居高临下式的漫不经心。像是一个脱下短裤布衫穿上黄袍马褂登上宝座的皇帝对着一个失势下台的君主在发号施令。他想到了赵匡胤和那个倒霉的南唐后主李煜,进而联想到了后主的词句“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于是刚刚恢复自由身的喜悦心情,又变得灰暗起来。他想到,那个长得獐头鼠目的天奴那付小人得志的样子,他多少有点扫兴。    
    他就这么举着手机贴在耳朵边想着自己的心事,直到他的手机里传出对方挂断的“嘟嘟”声,他才烦躁地关掉了。    
    在这个阳光灿烂的下午,他在绿草茵茵的草坪上自由呼吸着清新的空气,心情却变得异样的压抑。李煜词中的“雕栏玉砌应犹在,只是朱颜改,小楼昨夜又东风,往事不堪回首月明中”的“雕栏玉砌”和“故国”都是指逝去的权势及随之而去的香车宝马,粉香脂腻,颐指气使和前呼后拥……那些看来象征身份地位事业成功的标志,如今随着飞来的“非典疑似”横祸和大家长的突然离去而消失了。他精神的土壤被抽空了,他又想到希腊神话中,海神波寒冬和大地女神盖娅的儿子安泰。这个只能在母亲的怀抱里才能成为战无不胜的英雄,被天后赫拉举在半空中时,等待安泰的只能是覆灭的噩运。他想到了他的保护神老板。老板对待他是一种亲人似的友好,在“非典”肆虐之前,在全国服饰系统的评先创优活动中,老板已将他推荐为“全国服饰业先进个人”。并拟定他出席法兰克福国际服饰博览会出访德国。想到这里他确实感到有点对不起带着母亲和姐姐样感情关爱他的老板,他感到自己这是在落井下石。他确实是在老板怀抱里成长的。这又使他想到在省服饰系统里一直被传为笑谈的一件小事。那是庆祝省服饰集团总公司成立的晚宴上,省领导、服饰局领导和老板喝得都有点美酒微醺的时候。H市子公司的总经理皮小林满脸通红,摇摇晃晃地握着一只酒瓶,举着斟满酒的杯子来到老板面前,皮小林突然大叫一声:“妈妈,我敬你一杯!”就长跪不起地把酒杯举过了头顶。老板当时就愣在了那儿,莫名其妙地打量着跪在地下的皮小林,半晌未说出话来,当时吴仕昌副省长和娄副秘书长、白文龙局长都奇怪地打量着这对“母子”。白文龙竟指着跪在地下的皮小林佯装不知地问道:“董事长竟有这么个儿子,我怎么不知道,听说您有一个儿子去了日本,一个儿子在儿童服饰公司,这人难道是干儿子?”老板当时就尬尴地笑了,脸上除了小酒的醺染显得有点发红外,这会儿又是一片通红的潮水漫上脸。随之,她佯怒道:“小林你喝醉了,胡说什么?”谁知道皮小林竟用京剧的韵白振振有词地说:“娘,你听儿子慢慢道来,如今您老人家是集团总公司董事长,集团公司就是母公司,我H市服饰公司就是子公司,我们难道不是你老人家的儿子又是什么呢?”站在一边陪酒的肥肥当时一口酒喷得吴副省长和娄副秘书长一身,肥肥笑得腰都直不起来,待大家反应过来时一片哄堂大笑。白文龙笑着指着老板道:“好个母子公司,形象极了,你如今是大家长,带着一群子女呢,好!好!有气魄,吕后,武则天,慈禧,叶卡特林娜,伊丽沙白……”理论家顺嘴报出了一串中外女皇响亮的名字。殷国鹏立即听出了白文龙话中的弦外之音,踢了踢跪在地下的皮小林道:“小林你喝醉了,胡说什么?快起来。”谁知皮小林举着杯子像是练了铁布衫功似的蹲在地下就是不起来,一定要和老板干了这杯酒。无奈中老板只得红着脸喝干了杯中酒。然后天奴和他像是绑架势地将跪在地下的皮小林硬是拉了起来。老板黑着脸轻轻吩咐道:“把皮小林架到厕所,让他醒醒酒,别让他再出洋相,让别人看笑话。”他明白老板指的别人就是方头大耳的白局长。他和天奴用力架着皮小林的胳膊把他连拖带扯地架离了宴会厅,皮小林踉踉跄跄地边走边唱道:“临行喝妈一碗酒,浑身是胆雄赳赳……”    
    


第六部分一泡尿就叫你变成泥龙

    从此这“母子公司”的名称不胫而走,集团公司上下之间的关系,就像是家庭的关系。背后白文龙嘲弄着说,“都什么年代了还搞这种封建家长制,同志们看到了吧,戴着集团公司现代企业制度的面纱,其骨子里是封建伦理关系连缀着的一个大家族,这就叫挂羊头买狗肉。”此话传到老板耳中,老板恶狠狠地说,“挂羊头就挂羊头,老娘叫你个姓白的喝西北风,别看你长得方头大脸,一脑门子福相,一副龙腾虎跃的样子,老娘我一泡尿就叫你变成泥龙、纸龙。你他妈还天天念叨那三千万、一百万的,我叫你一个子儿也拿不到。蝈蝈,你替我把香水妖精那娘们给我叫来。”海螺来了,一头扎进了老板的套间。就因为白局长的一句戏言,省政府的红头文件就被老板红口白牙取代了,此时的省政府娄副秘书长装聋作哑,凡白局长的报告一概压着不办,白局长曾像毛泽东那样板着手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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