邪性-第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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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元2001年元月8日,天刚蒙蒙亮。 北京市公安局看守所。 对任何事都有预感的易军,已经在死号里第十八次整理自己的“遗容”了,他将已写好的遗书放在旁边,盘腿一坐,等待着。 “哗啦”,铁门闩子一响,黑色的铁门敞开。 “易军,出来。”郑副所长严肃地紧绷着脸,在他后面站有两个全副武装的法警。 易军笑了笑,对被惊醒的另一个死刑犯二头说了一句:“兄弟,哥哥先走一步了。”他走出死囚牢房时,又转身故作轻松地对两个陪号道谢:“有劳二位,辛苦了。” 两名法警按着易军的双肩,随着脚镣有节奏的拖拉声,走过三道警戒线,来到讯问室门前。走进室内,易军紧紧地盯着女书记员漂亮的脸,漫不经心地回答着面无表情的高级人民法院法官的讯问:“姓名?” “易军。” “年龄?” “三十六岁。” …… 随着法官一项项的讯问,易军非常清楚,执行法官要在这里对他验明正身,履行最后一道手续。 此时的他意识到自己往日所谓的坦然面对,在法官的庄严宣读声中,竟然如此不堪一击,虽然双腿出现剧烈的颤动,大脑几乎一片空白,但他仍然下意识地挺了挺胸,想记住法官宣读的法律文书的每一个字。在他看来,人只有到了这种境地,才会发现文字可以给予很强的生命诱惑,他记住了法官抑扬顿挫发出的每一个字:“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刑事诉讼法》第二百条第二款和最高人民法院依法授权高级人民法院批准部分死刑案件的规定,本裁定即为批准被告人易军死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的裁定,并遵照高级人民法院院长下达的执行死刑令,对被告人易军执行死刑。请你签字。” 签字、按手印、照相、验明正身、递上遗书……易军刚刚解脱十几斤重的戒具的束缚,全身上下顿时觉得轻飘飘的,随同其他七名同样执行死刑的囚犯,上了戒备森严的囚车。 警车长鸣,沿途的街景一晃而过,汽车、自行车,熙熙攘攘的人群,一古脑甩到了后面。 警车停住了,他前面的死刑犯瘫在车上,被法警像死狗一样推下了车。 “真他妈的没劲。”易军心里骂着,未等法警推他,便敏捷地跳下了车,地很硬,双脚落在地面,脚板生疼。 刑场周围,负责警卫的法警,一个个荷枪实弹、表情肃穆地在警戒线上站得笔直。 易军斜视了一下泛着乌黑光亮的枪身,知道呆会儿子弹就会从那里射出,结束他的生命。 死刑犯被一个个往前拖着,清脆的枪声接二连三地响起,很快也很有节奏。 轮到易军了,他不想跪着死,挣扎了几次没有结果,也就在这个瞬间,他才明白邪恶在正义面前是别无选择的,跪着,是正义给予邪恶最好也是最后的一个姿势。他想在倒地的一刹那,在子弹从后脑穿向额头的瞬间微笑一下,然而,子弹穿透大脑的速度太快了…… 北京华夏公墓,四块花岗岩墓碑静静地耸立着。一辆加长的卡迪拉克,闪着贼亮的车身,缓缓地开进了公墓。车门打开,走出一位英俊男人,在他后面紧紧跟着三个绝色佳人,虽然她们身着素装、神情悲伤,仍不失超凡脱俗的美艳。英俊男人用残缺的手指轻轻地抚摸用金字书写的“易军”二字,低低地发出声音,生怕吵醒地下熟睡的亲密朋友:“哥们儿,我将你放在姥姥的旁边,以了你生前心愿。在你旁边的这位,是英子,多替我在地下照顾好她。我也给自己留了个地儿,到时候咱哥俩再相聚。咱先闹口儿,我琢磨你肯定馋了,来几口儿。”有人递上两瓶茅台酒,英俊男人打开瓶盖,一瓶摆在碑前,自己对着一瓶瓶口仰头畅饮说:“哥们儿,我知道你,甭管什么都要最好的,这酒绝对是真货……你现在踏实了,弟兄们呢?还得人模狗样地活下去。人一生对错全都得死,对也好,错也罢,人,天生是贱种,插哪块地,就长什么样的苗,结什么果……”
第一章第2节 西城出贼
西直门外的莫斯科西餐厅,宏伟壮观,高贵典雅,富丽堂皇,吐血的价格,让刚刚开放的一些北京的老百姓们望而生畏,叹为观止。号称“老莫”的它,却是四九城各路玩主儿们消遣、露脸的好去处,山吃海喝的场面,圈子1的盘儿2、条儿3,众多的哥们儿姐们儿,是衡量玩主们实力的体现。 二十二号桌坐着西城新街口一帮人,英子娇艳漂亮的脸高昂着,一手搂着老华子,一手往自己嘴里塞着沙拉,人称“一站三”的她,一手利落的绝活,无论是“屁门4”,还是“天窗5”,从没失过手,盘子又亮。但这是个生事儿的主,出道也早,跟了好几个玩主,为她大打出手的碴锛儿6还真不少。英子喝了口啤酒,头一歪,嘴巴往上一翘,旁边的黄三赶紧递上一棵凤凰,打着了火,英子熟练地深深地吸了一口,朝上方吐了一个很规则的烟圈,对华子说:“哎,今儿弟兄们抓分八十多张7,踢飞子8十七辆,就这些成绩,还行,说得过去。” “炸9了没有?” “点子挺正,不算背,第一份货是我出的,整个一个傻×,洗完的皮子我给塞了回去,丫挺的还色迷迷冲我笑呢,男人,都这德性。” 行行出状元,西城出贼,而且偷得都特别好。干这行偏门的,也特讲究,划分地盘,各干各的,有时候,机不逢时,撞上了,互不干涉,高手也相互不服,经常比试手艺,慢慢地各路各号也就叫出来了。 老华子,差一年五张{10},他的叔叔就是一个大盗,解放前,让国民党给毙了。他叔一辈子没孩子,就留给华子这么一份绝活儿,这主为人奸诈,能算计,是这行当的精英,手底下百十号徒弟加兄弟都挺服他,英子更是以身相许,挂在一起也二年多了。 英子还报着账,南城毕老五带着二十几个人,哗啦啦地占了十九、二十号桌。 毕老五一米九的大个儿,这脑袋瓜儿比一般人大一个半,老榆树皮似的糙脸, 熘着是落下三十六刀的民主集中制,打出来的名声,管叉、喷子都跟自己的儿子一样,睡觉都不离身,他那两只蒲团大手,能抓六块砖,一副对眼,只要往上一翻,玩完了,今儿谁又得倒霉。北京城上万条胡同,上万个痞子,上万个玩主,每天发生着大大小小的碴锛儿,碰上死磕的大架,不管他是哪的,毕老五出面铲事儿了,各路人马都还买他的面子,人家是头份儿老炮了,为哥们儿两肋插刀,自己的兄弟容不得半点委屈,任何时候都是冲锋陷阵。凭什么让人服,事儿做到家了。他回头冲老华子拱拱手:“华子,呆会儿过去啊。” 刚落座,毕老五的拜把子兄弟,东单宝子天桥的小八戒各带着三十多口子,分两拨,也坐在了十一号、九号、六号、二十三号桌。 “五哥……” “五哥……” 一阵杂七杂八的乱叫,餐厅的音量一下就高了起来。 “把啤酒给他们上上。”毕老五的一句话,这几十口子没人言语了,他又吩咐立在旁边的宝子:“菜也上吧,多要点冷拼,酒管够。” “哎,大哥,别管他们丫挺的。”八戒说。 说着的当口儿,一股凉意立马袭了过来,大厅的门向两边拉开,一辆轮椅车被人推了进来,只见在轮椅上坐着的是一位满头银发、慈祥和蔼的老太太;推着轮椅车的人,令所有的人眼睛一亮:笔挺的将校呢,贼亮的马靴,配衬着一个少年一米五几的个,轮廓分明的脸线,棱角分明的嘴唇,一双炯炯有神的大黑眼睛,一只粉雕玉砌的鼻子在脸颊上搭配得是那么恰到好处。 这小哥们儿的眼皮要是往上抬,嘿,无论哪一类女人,都会献上一往深情的。 英子不安分地站了起来:“我操,够份儿哎,看着真舒服。” 旁边老华子的脸一下子挂了下来。 少年将老人推到八号桌,坐在了首位。更令人叫绝的是,八个同样与少年一样着装的人一边四个,分列于桌子两边,笔直地目视前方。 玩闹们虽然说历经大小场面,久经风雨,今儿这场面,可真是刘姥姥进大观园──头一遭。 所有脑袋,不约而同地往八号桌集中。 “军子坐下吧。”老人家慢声细语地发了一句话。 “谢谢姥姥。”回答的声音不大,足显少年对老人的那份爱戴和孝顺。他的右手掌轻轻往下一压,八个少年齐刷刷地端坐在高背椅上,手放在膝盖上,坐姿端正,目不斜视,与这些玩主形成了很大的反差。 大厅经理刘大同,在老莫干了近二十年,什么人物、场面没见过?心中也不禁为今儿这些孩子们的所作所为啧啧称奇,他从服务员手中接过菜单,亲自走上前:“您好,欢迎光临,您几位都用些什么?” “您好!请您将贵餐厅俄式大菜,无论冷热六十道菜。菜单由你来定,另外,请面点师傅制作一个大蛋糕,两行字:六十大寿,长命百岁。姥姥,谢谢您的养育之恩。拜托了。”少年望着刘大同迷茫的眼神,笑了笑,一抬手,旁边的少年从一个精致的公文包中,拿出三叠人民币往桌上一放:“您放心,这个不成问题。” 美男子用手一丈量,立起来的手掌刚刚盖过钱的厚度。 刘大同愣了一下,赶紧走上一步:“我马上安排。” ①女玩主的“雅称”,行话。 ②女玩主的容貌,行话。 ③女玩主的身段,行话。 ④偷盗行话。 ⑤偷盗行话。 ⑥行话,打架。 ⑦行话,一张十元人民币。 ⑧行话,偷自行车。 ⑨行话,出事没有。 ⑩行话,五十岁
第一章第3节 三个手指
第一章第4节 血仇加深
转眼四个月过去,兆龙谢绝了毕老五要他当他兄弟的请求,又回到了自己哥们儿的中间。 兆龙也同样忘不掉八戒恶毒的目光。 这不,心里想着的事,这就来了。 胡同西口的二来子跟几个小痞子,提着一个双声道的三洋录音机,穿着喇叭口,足有三尺二的裤腿,戴着贴有商标的蛤蟆镜,人五人六地晃着进了天坛公园。 声音放到了最大音量,邓丽君的《路边的野花不要采》,响彻云天,真够招眼的,也够惹是非的,玩就玩吧,还磕婆子。 远远望去,仨小丫头,穿着扣鞋,梳着两刷子,板绿裤子,一人挎着一个军挎,互相骂着,叽叽喳喳,整个一个小骚×。 “走,磕丫挺的。”双棒儿的大面,冲了上去。 “嘿,姐们儿,在一起玩会儿哎。” “你们哪儿的,有‘替’{13}吗?” “就前面家门口的,抽烟吗?”真是有什么样的哥哥,就有什么样的弟弟,二面也凑了上去。 一棵带把儿的牡丹烟还没递上去,二面就挨上一个大耳贴子,打得二面眼前直冒金星,好家伙,一下子围上来十几个。 “小×崽子,不学好,刚多大就磕上婆子了,不知道你大爷我,盯了有半天了,不管你们丫哪儿的,把兜里的钱掏出来,然后赶紧滚蛋,听见没有!” 看看人多势众,聪明的二来子来了个好汉不吃眼前亏,掏出仅有的二十多块钱,往地下一扔,扭头就跑,其他的人一看,都撒开丫子颠了。 二来子跟兆龙是发小儿,自从兆龙的名头一起,着实风光不少,哪受过这个气,太跌面了,他直奔兆龙家跑去。 兆龙仗着年轻,身子骨恢复得很快,正跟着他的哥们儿秋蛋、良子、爬爬、大黑聊着,一壶茶刚泡上,二来子气喘着就进了门。 “兆龙,哥们儿今儿跌了,本想跟几个小丫头玩玩,十几个人把我们给劫了,二面挨了揍,把我们的钱也洗去{14}了。” “人呢?”兆龙问。 “可能还在天坛里。”二来子说。 “走。”兆龙眼一扫,秋蛋们就明白了,拍了拍各自的家伙,一起走出门。 天坛这帮人是八戒的把子兄弟启明带的,钱也抢了,小婆子也拍上了,哥儿几个围着坐了一圈,啤酒、粉肠、面包堆了一地,正搂着仨丫头片子,你一我二划着拳呢。 启明一手摸着一个小婆子的脸,一手正吹着啤酒瓶,酒还没咽下去,一个冰冷的东西已经顶住了他的后脑勺。 一把刮刀,一用劲,刀尖穿过掌心,死死地钉在地上,钻心的疼,浑身上下一个劲地颤。 不用想,这杰作、这狠劲,只有兆龙做得出:“动手。” 几个小老爷们儿,对已无抵抗能力的启明发动了暴风骤雨般的进攻。 轮番的大嘴巴子,左右的凶猛拳击,落在了脸上,大飞脚也用上了,无数次的踢打,脸肿了变形了,不但鼻血流着,眼睛也在流血。 启明的兄弟们傻了,玩了这么长时间,从来没有看到过这么残酷的打斗,真是不敢上前一步。 这场暴练持续了二十分钟,启明的脸,渐渐地耷在地上,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