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里红妆[又名凤凰台 ])好事近系列二) 作者:叶迷-第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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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思青“啊”的尖叫一声,轰然倒地!
当朝国舅杨崇显的女儿、皇后最疼爱的侄女、嚣张跋扈不可一世的杨家大小姐杨思青,比前两个佳丽更糟糕,她是被抬着回来的,把杨府随行的婢女们吓了个半死,使剩下的佳丽更加提心吊胆,而隔墙偷看的两位皇子也是莫名其妙。
“奇怪,思青胆子不是一向很大的吗?她怎么晕倒了?”
七皇子沉吟了一下,嘴角又起坏笑:“没准是冻僵过去的,你看她穿的比纸还薄。”
“下一个是钱明珠啊,七哥,我们过去瞧瞧好吗?看父王母后究竟是怎么选妃的。”
“那还等什么?走吧!”
在两位皇子抄近路前往锦阳殿的同时,钱明珠也自位子上站起,跟着太监离开暖阁。一路上她都垂首不语,但沉静的脸上又看不到不安和忐忑,三公公不禁多看了她几眼——这是个看不出深浅的人物哪。
“钱小姐,到了。”
和杨思青一样,钱明珠抬头看了门上的匾额一眼,但见她眼睛一亮:“米南宫的题字!”
三公公一怔,随即接口道:“钱小姐好眼力,这正是礼部员外郎米大人的亲笔题字。”
钱明珠回头朝他笑了一笑,这一笑好似春花绽放,将周遭的严寒全数驱散尽了,令人打心底升起一股脉脉的暖意来。美丽女子宫内比比皆是,可眼前的这个,为什么能够如此与众不同?三公公正自感慨间,钱明珠已伸手敲了敲门。
三公公又是一怔,脱口说道:“钱小姐自管进去就是,勿需多礼。”
钱明珠咬唇轻笑道:“对哦,我糊涂了,这是皇宫,我居然还敲门……真是羞愧啊……”说着推门袅袅而入。
她一进去,三公公便将门从外头给关上了,心中暗道:“你可别怨我,这是太子妃必经的考验,我也是听主子的命令行事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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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黑,屋内可有人?”黑暗中响起钱明珠镇定自若的声音。
见无人应答,沉默片刻后她又说道:“我自小便讨厌这般混沌的场面,好似其他所有的人和物都能把我看透了,而我却看不到他们。所以,如果屋内有人的话,请原谅我失礼了。”只听话音刚落,一阵巨响,室内顿时亮了起来,却原来是她用一把椅子砸破了窗子。皇宫的窗子虽是用上好的木材做的,但毕竟窗纸脆薄,一捅即破。因此那椅子用力砸过去时,窗架依旧完好,但窗纸崩裂,让几缕光线透了进来。
淡淡的光线下,依稀可见室内的摆设很是简单,只有一张桌子和几把椅子,钱明珠扫了一眼后,发现桌上有火石,便点燃了桌上唯一的一支蜡烛。一只全身漆黑的猫咪站在桌上,正一眨不眨的盯着她,而猫咪的身边,整整齐齐的放着三个盒子,盒前的桌面上粘着一张纸条,上面写着“择一盒而选之”六个字。
三个盒子分别以黄金、白银,和木头制成,形状大小都一样。
钱明珠再度扫视了整个屋子一眼,看不出其它端倪后,将注意力重新放到了三个盒子上面。
思考的时间并不长,只见她伸手拿起黄金小盒,盒上无锁,然而一掀之下却是不开。她歪着脑袋想了想,从右往左,水平的旋开了盒盖。
盒内空空,什么都没有。
她将盒子翻转,背面光净无字。将盒子放回原位,视线转到其他两个盒子上,但也只看了一眼。
“猫儿啊猫儿,这里面究竟有何玄机,不知你可否解我疑惑?”轻轻一笑间,钱明珠将手伸向那只黑猫,从猫的脖子上取下一样东西来。她展开那样东西,笑意更浓,高声道:“谜题到此已解,下面可还有考验?”
刷刷刷,前方的围屏忽然各向两旁移开,屏后挂着一重黑帘,因光线的缘故,看上去和墙壁一般无二,两个宫女自帘后钻出,将帘子拉开,再后面明灯四起,一时间,将整个地方照的亮如白昼。
黑帘后另有一间屋子,站着十余个人,除了宫女和太监外,还有两个相貌俊秀气质高贵的少年,此刻人人都目不转睛的盯着她,而这群人里又属这两个少年最是大胆直接,尤其是右边那穿绯色长袍的少年,目光几乎算的上放肆。
钱明珠轻皱了皱眉,再抬头看时,东首的垂帘后,依稀可见盘龙大椅上坐了两个人。她心知这坐着的便是当今皇帝与皇后,当下盈盈拜倒,恭声道:“民女钱明珠,叩见皇上与皇后娘娘。皇上万岁,娘娘千岁。”
皇后眼见她是目前为止唯一一个没被这诡异气氛吓到的人,不禁很是喜欢,微笑的称赞道:“真是个胆大心细的孩子……”
谁知钱明珠听了却扑通拜倒,连声道:“民女知错,民女有罪,还望皇上和皇后娘娘恕罪!”
皇后讶异:“你何罪之有?”
“民女行为莽撞,砸坏了窗子,毁损宫中财物,乃大不敬。望皇上皇后恕罪。”
皇后听是这个原因,当下与皇帝对望一眼,笑道:“这事不怪你,快起来吧。”
钱明珠又拜了一拜才站起来,依旧低眉敛目,一副文静庄重的模样。
皇帝问道:“你是怎么想到砸破窗子求光的?你又怎么能在那样的黑暗中准确的找到窗子?”
“回皇上,民女的奶奶曾经教过,当你陷入不明的困境或危险中时,所要做的第一件事,是找样能保护自己的东西。刚才房门一关,视线骤黑,我伸手摸到了一把椅子,便第一时间拿在了手中。”钱明珠微微一笑,“而我一路行来,到此屋前时,发现别的屋子窗纸都是白色的,惟独此处是黑纸,心中疑惑一闪而过。当时并未放在心上,进了屋子后才想起来,门离窗子大概三四步之远。我走了四步,伸手往墙上摸去,果然摸到了窗棂,因此一击而中。”
“你观察入微,遇事沉稳,又勇敢果断,真是好极了!”连素来不太夸奖人的皇帝都露出了欣赏之色。
皇后又问:“那你为什么会选黄金盒子?”
钱明珠沉默了一下,答道:“无它,民女喜欢黄金而已。”
这个答案大是出乎意料,皇后惊讶失声:“什么?你喜欢黄金?”
钱明珠腼腆的笑了笑,说道:“回皇后的话,民女自小便喜欢最好的东西,这三个盒子,盒内装了什么我不知道,但就看盒子本身而言,当属黄金最是贵重。如果这个木盒的木质不是这么普通,换作沉香木的话,民女选的就会是木盒了。”
皇帝眼睛发亮,显得大为有兴趣:“这么说,从小到大你总是挑最贵重的东西?”
“皇上,民女这次是为争当太子妃而来的,不是么?这太子妃的头衔,对未婚女子而言岂非正是现今天下最贵重的东西?我若想当太子妃,我就应该选黄金盒子,白银、粗木,都与身份不符。”
皇后脸上露出了复杂之色,难分悲喜,倒是皇帝,丝毫不掩赞赏之情,拍手道:“说得好!说的好啊!”
皇后又问道:“那么,当你发现盒内是空着的时候,又是怎么想的?你为什么不看看其他两个盒子里装了什么?”
“桌上写了择一盒而开之,就是说我只能选一样,无论我选对,或是选错,都只能走到底。所以,在没有得到其他允许之前,我不会开启别的盒子。”
皇后沉吟道:“看来你是个很听话的人。”
“民女只是懂得安份守己而已。”
“你又是如何从猫身上发现秘密的?”
“因为这只猫在这样的房间里,显得很突兀。我想这个房间里的一切都是精心设计过的,屏风与黑帘子用来隔开房间,桌子用来放灯和盒子,椅子用来坐或是给黑暗中的人造成绊羁,那么这只猫呢?这只猫的作用是什么?吓人?当我这么想的时候,我看见了猫脖子上的铃铛。”
皇后道:“猫戴铃铛不奇怪。”
“当然。奇怪的是这铃铛居然不响。我们给猫脖子上挂铃铛的目的是为了听响声,但自我入门以来,这么长的时间里,没有听见一声铃响。铃铛不响,说明里面没有滚珠,那么,铃铛里面会有什么呢?于是我摘下铃铛拆开它,在里面发现了谜底。”
“你真的很聪明。这场考验里,你表现出了你的沉稳、果断、自信、细心,和睿智。而只有拥有这些品德的人,才配做我皇家的媳妇,做我最出色的儿子——旭琉的妻子!”皇帝望着钱明珠,缓缓道,“现在,你可以把那个谜底读出来了。”
右手不自禁的紧了一紧,平举胸前,慢慢摊开,上面的纸条正是从猫铃铛里取出,钱明珠看着纸上的两个字,饶她再是沉着冷静,都感觉手在微微颤抖。
“恭喜。”
她把那两个字读出了出来。
恭喜——
是的,她成功了!太子妃的金冠,终于、果然、真的,落在了她的头上。
第二章
窗外梅树枝头冬雪浓,室内却温暖如春。
钱明珠左手捧一暖手小炉,右手拈着白色的棋子,沉吟许久,才在棋盘上轻轻落下。
与她对弈的是个六旬左右的老妇人,锦衣华服,眉宇间自有股不怒而威的贵气。钱明珠落下这一子后,身边站着的绿衣少女喜悦的叫了起来:“呀,大姐赢啦!”
钱明珠微笑:“奶奶,承让了。”
钱老夫人却微皱着眉,不见喜色。钱明珠察言观色,觉得有点不对劲,便道:“奶奶,怎么了?”
“你的棋路渐有锋芒毕露之态,我很为你担忧。”
钱明珠刚自一惊,旁边的绿衣少女睁着乌溜溜的大眼睛,已先她一步问了出来:“奶奶这话什么意思?下棋不就是为了赢吗?能在最短时间内打的对手毫无招架之力,这有什么不好?”
钱老夫人意味深长的看了看绿衣少女,又看看钱明珠,缓缓道:“如果是宝儿,这样做没什么关系,但是明珠,不可以。”
钱明珠的睫毛轻颤着,看上去有几分不安:“奶奶,我是不是做错什么了?”
钱老夫人叹了口气,道:“这次选妃,皇上采纳的是开封七贤所共同商议出来的计策。入黑屋,考验的是候选者的胆量;火石蜡烛,考验的是候选者的镇定;三个盒子,考验的是候选者的眼光;猫铃铛内的谜底,则是考验候选者的智慧。众多佳丽在第一关便纷纷挫败,唯一顺利通过四关找到谜底的,只有你,和王将军的女儿王芷嫣两个人。你知不知道为什么你会胜出?”
“因为我比她早。”
“你很幸运,时间上占了先机,这是一点,而另一个原因是,你选了金盒,王芷嫣选了木盒。”
“奶奶请明示。”
“皇上认为,王芷嫣没有你的雍容大气,所以他坚持选了你。”
钱宝儿喜道:“这么说,大姐选金盒子是对的!”
“选哪个盒子并不重要,但是关于那番贵重比较之说,却是不该。你说太子妃的头衔对天下女子来说,是最贵重的东西,在说这番话时你自信满满、洋洋得意,你把自己捧到了一个很高的台阶上,有没有想过,一旦跌下来,会摔得头破血流?”钱老夫人凝视着她,低叹道,“如果我是你,我会把自己藏在金冠底下,在皇族面前,所有的荣誉都来自他们的赐予,该被抬举,该被赞美的,是他们,不是你。”
钱明珠的指尖起了一阵轻颤。
“皇上喜欢你的自信,那是从一个局外人的角度去看你,而皇后更支持王芷嫣一些,因为她从母亲的角度上,看出了你不是一个好媳妇。也许你的聪明才干使你完全能胜任太子正妃的角色,但你不会是个逆来顺受,唯丈夫之命是从的妻子。你太有自己的主见,并且你丝毫不掩饰这一点,这就是你犯的唯一错误。”钱老夫人伸手握住了她的手,语重心长道,“明珠啊,为人媳难,为皇家之媳更难,半步都不可错。”
钱明珠沉默许久,才抬起头来,咬唇道:“明珠懂了,如果有下次,明珠会说因为黄金代表皇家贵气,故而选之。”
钱老夫人微微一笑,替她将鬓边的散发抿上去,柔声道:“很多事情,委屈再所难免,然而别无选择。示弱并非真弱,逞强不是真强,切记,切记。”
“是,明珠谨记奶奶教诲。”
钱老夫人一推棋盘道:“下了这半天,我都困乏了。芙蓉,扶我回房休息去,留这姐妹俩说会私心话吧。”说完在侍女的搀扶下款款离开。
钱明珠看着面前的棋盘,好一阵子不说话。钱宝儿扯了扯她的袖子,衲衲的开口道:“大姐,奶奶的话是不是让你难过了?”
“没有。”她低低一笑,语音悠然,“宝儿,我觉得我越来越象自己的名字——明珠明珠,将沙砾磨砺成珠,以棱角尽失换得这璀璨圆润,再散发出世人所钟爱的光泽。”
钱宝儿一怔。
钱明珠抬头冲她微笑:“宝儿,还记不记得小时候有个高僧给我们三姐妹看相?他说我生来富贵,可荫佑全家;萃玉要受尽颠沛之苦,方能获得幸福;而你,是个吉人,一帆风顺,纵情任性,无所不能。”
“我向来不信这些什么宿命定理之说。”钱宝儿轻撇唇角。